無盡的魔咒 第十節

    分開成兩半的銅質項鍊里隱隱流動著淡黃色的光彩，兩幅人像漸漸清晰的浮現出來，一邊是擁有著棗紅色的頭髮、淡藍色的眼睛，一臉盈盈笑意的靚麗少女，那眼角眉梢之間與艾拉簡直一模一樣；另一邊則是一頭棕色長髮，眉目俊郎的年青男子，剛毅的臉上雖然看似嚴肅，但目光卻溫和而滿溢著愛戀。

    艾拉覺得自己心口堵上了千斤巨石，特別是那個女子，多麼熟悉，她在夢中、在第一次經歷守護者試煉的時候，這張臉一次又一次的出現過，每次出現都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悲傷，就像現在一樣，那種悲傷傳遍全身，漫延到身體的每一根血管，然後化作一陣酸楚，伴隨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這樣掉落了下來。

    「她是誰？」艾拉聲音顫抖著，她要再一次確定答案。

    馬特想要給予她安慰，但卻清楚地看到她刻意在與自己保持著距離，於是只能一聲輕嘆回答道：「這就是我們的母親，她叫……」

    「天族還是魔族？」艾拉並不理會他所想要說的一切，只是努力控制著自己問出她心中的疑問。

    馬特將話生生咽下，然後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天族。」

    艾拉只覺得腳下一軟，她怕自己站立不穩，於是伸手扶住旁邊的岩石，再次問道：「那他呢？也是天族？」

    這次馬特猶豫了，他眼神中充滿了不確定，語氣也變得不明朗起來：「我無法確定，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我曾多次問過叔叔，我能感覺到他知道一切，可他卻不肯告訴我。」

    艾拉覺得自己所聽到的一切都荒誕至極，但眼前的一切卻又不得不讓她相信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告訴自己：她有可能就是他的親妹妹的天族男子。更糟糕的是，他還在自己身上找到了證明他所說的一切的證據。

    「你怎麼能確定我就一定是你要找的人？」艾拉這個問題顯得很是多餘，因為就連她自己也能看出來，這圖像上的女子與自己相似到了極點。

    「那天，我們第一次遇到的那天，我將你拉到身前時，第一眼看到你的樣子時，我便意識到你可能是我要尋找的那個人，當我看到你掛在頸間的那條項鍊時，我就更加確定了。」馬特低下頭，顯得很是愧疚，聲音也小了許多：「只是我沒想到我要找的人會是在魔族，而且當時的情況太過於突然，所以我沒能及時阻止住莫德，真是對不起！」

    「呵呵……」艾拉不由自主的乾笑了兩聲，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嘲笑馬特的歉意還是在嘲笑自己已經開始相信這荒謬的故事。

    艾拉覺得自己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了，這裡太過於壓抑，壓抑得她幾乎要瘋掉，她雙手緊緊握著那條項鍊，不敢再看對面那個酷似圖像上的男子的天族，他那期待的眼神是她無法承受的。她轉身欲往洞外走去。

    馬特見艾拉要走，急忙伸手拉住她，嘴裡輕聲乞求：「艾拉，別走！」

    這次艾拉沒有將手抽出，而是任由馬特拉在手裡，馬特第一次觸碰魔族女子的雙手，那細長而鋒利的指甲嵌進了他的手掌，他皺著眉頭凝視著艾拉的雙手，如動物一般捲曲如勾，早已不再似人類的手掌，從她背後脖頸處長出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腳裸，這些在馬特眼裡毫無美感可言，甚至是醜陋無比的專屬於魔族的特徵，此時卻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臟，一瞬間他的眼淚便無法抑制的奪眶而出，他像個孩子似的將額頭輕觸到艾拉手背上，低聲抽泣起來。

    許久之後，艾拉才將手抽了出來，她似乎用了極大的毅力來平復著自己的內心，用平靜到冷漠的語氣對著這個在她面前毫無保留地暴露著自己脆弱的天族男子說道：「今天我所聽到的一切，我都會當它是個笑話。以後請別出現在我的面前，為我編造這些荒誕的故事，我不會相信，永遠不會……」

    說完之後，她舉步快速走出了山洞，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馬特面前。

    斯琪內爾走進山洞的時候，馬特還在哭泣，他用雙手蒙住自己的臉，雙肩顫抖不已。

    莫德跟在她的身後，臉上帶著些許憤怒，這全是由米埃爾引起的不快。雖然在斯諾奇警告過她後，她已經安分了許多，但那張櫻桃小嘴卻一刻都沒有閒下來過，竟自己在一旁喃喃自語，低聲咒罵，隱身藏在暗處以防她們逃走報信的莫德，明知道她嘴裡說不出好聽的話語，卻又忍不住挪到她面前。

    一開始時莫德還好奇地聽著她是如何詛咒自己的，並為此而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但突然之間莫德卻發現了米埃爾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這時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那些看似喃喃自語的可笑舉動根本就不是她因為受了委屈而發泄怨恨的方式，而是她故意罵給自己聽的，可恨自己卻還硬要湊上去聽了個真真切切，卻又無法報復她。

    「莫德……」斯琪內爾連叫了三聲，才將莫德的思緒拉了回來，一個只顧著悲傷，另一個則心不在焉，這讓她心裡著實急了起來。

    莫德臉上出現少有的尷尬，不好意思說道：「對不起啊！我思想跑遠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斯琪內爾無奈的搖了搖頭，對兩個男人說道：「現在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任何事情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嗯。」莫德也覺得斯琪內爾分析的對，於是將目光轉向馬特，但他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莫德走到他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嚴厲的指責道：「你不該因為悲傷而讓自己心愛的女人與最好的朋友身處險境。」

    馬特點點頭，用手掌將淚水擦去，緩緩站起身子一臉歉意地說道：「你說的對莫德，我們回去吧！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們的。」

    天族充足的永恆之塔光輝並沒能為馬特洗去從魔族帶回來的陰鬱，反而讓他更加悲傷起來，為的是那個已然成為魔族模樣的女孩，他那失而復得的親人。

    他思慮良久，終是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開頭，於是只能對兩個默默站立在他身邊的人說道：「她，那個魔族女孩，是我的親妹妹。」

    斯琪內爾到是顯得平靜，似乎心裡早已有了預感，莫德卻大跳起來，不由自主的說道：「我想你是瘋了，這怎麼可能？你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嗎？馬特。」

    斯琪內爾怕莫德的反應打擊到馬特，於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莫德也知道自己有些魯莽，但還是無法去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馬特到是漸漸平靜了下來，低聲解釋道：「叔叔曾經在一次醉酒後看著我胸前的項鍊發了很長時間的呆，他顯得很是傷心，說這項鍊一共有兩條，在我出生的時候，是我母親親手將項鍊分別戴到了兩個孩子的脖子上。雖是他無意中說的醉話，但卻透露出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訊息，可是我當追問他自己是否還有親生的兄弟姐妹時，他卻哭了起來，嘴裡直說自己無能，保護不了她的孩子……」

    說到這裡，馬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馬克吐溫在他面前哭泣時的樣子。

    「那後來呢？」莫德有些心急。

    馬特深吸口氣後，才又說道：「那是我唯一一次見到叔叔的脆弱，自那之後，他便不在飲酒。我問他關於那天他所說的話時，他也矢口否認了，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我相信他所說的是真的，於是我開始注意觀察著周圍的人有沒有和我有著同樣項鍊的人。直到我看到了她……」

    「艾拉？」斯琪內爾忍不住說出了那個魔族女孩的名字。

    「嗯！」馬特點點頭，接著道：「看到她的第一眼，根本就不用再去確定她有沒有項鍊，只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他說著將手伸向脖子，取下了項鍊輕輕打開展露在兩人面前，那張與艾拉幾乎一樣的臉頓時讓身旁的斯琪內爾和莫德倒吸一口冷氣。

    馬特見到他們的反應，無奈的笑了笑：「簡直一模一樣對吧？若她不是魔族的話。」

    「那你和你叔叔說過沒有？」斯琪內爾問。

    「回來之後，我便匆匆去找叔叔，這次我沒有再給他逃避的機會。」馬特低下頭來開始回憶著當時的情境：「叔叔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並不像我一樣震驚，好似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那個人會是魔族一樣。」

    莫德還是不太敢相信馬特所說的一切，於是確認道：「那你叔叔怎麼說？」

    「叔叔沉默了很久，最後才說她可能是我那一出生便失散了的孿生妹妹。他勸我不要再去想她的事，最好不要與她相認。」馬特聲音里充滿著矛盾與痛苦：「但這怎麼可能？我做不到，儘管我一再告誡自己忘了這件事，可我真的做不到，她怎麼就成了魔族呢？她可以不是守護者，她可以是平凡的鄉下女孩，總之是什麼都好，可我的親生妹妹為什麼偏偏會是魔族呢？」

    斯琪內爾將有些激動的馬特抱在懷中，輕聲安慰道：「馬特，鎮定一點，別這樣！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馬特在她懷中拼命的扯著自己的頭髮，喃喃自語道：「我不知道，我問叔叔他也不說，我問他關於我父母的事，他更是閉口不談，我恨他，我恨他！沒有人能給我一個答案，我現在唯一找能到的答案便是我的親人，我那可憐的妹妹竟然變得和魔族一樣，長著勾子一般的手指和長長的鬃毛。」

    斯琪內爾的眼淚落了下來，心一陣陣隨著馬特的訴說被扯得深痛，她明白馬特的痛苦，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期盼，結果卻換來命運的嘲弄，失散的親人在尋回的瞬間卻發現原來是自己的敵人，換作是任何人都無法去接受這個事實。

    「那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看著抱頭痛哭的兩個好友，莫德心裡陣陣發酸，他從來便不會安慰人，現在他所能做的就是要確定馬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馬特從斯琪內爾的懷中抬起頭了，臉上淚痕清晰可見，但卻堅定的說道：「我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的父母，我的妹妹，總之，我必須要弄清楚。」

    莫德點點頭，努力的讓自己笑的自然一些，然後對馬特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敢肯定以後還會有更加不可思意甚至更無法接受的現實出現，你如果還是這個樣子的話，那最好還是放棄。」

    「不，絕不放棄……」莫德的話給了馬特力量，也讓馬特明白了自己所要面對的殘酷將來，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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