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北斗,北域太初古礦百里外的仙墳之上,秦長風負手而立,北風吹拂起衣袂長發,遺世獨立,俯瞰蒼茫大地,他的眼中仿佛有萬古沉浮。
再次進入,這裡已是荒古時代。
何謂荒古?
縱觀歲月,遮天一紀以神話時代開端,這期間有史記載,世間九大天尊並存,開創九秘無上秘法,由開創天庭的帝尊讓這個時代達到興盛的極致,但也由於天庭舉教飛升失敗,帝尊假死,神話時代由此戛然而止。
其後,是太古時代。
太古時代,以不死天皇的崛起而開端,是屬於太古萬族的時代,人族卑微,太古生物稱雄天上地下,誕生了諸如不死天皇,鬥戰聖皇等無缺至尊。萬族相繼崛起,古皇輩出,一直到鬥戰聖皇時期,天地大變,古族隱退,太古結束。
再之後,才是荒古時代。
荒古,在秦長風的記憶中,乃是人族崛起的時代,人族大帝於這個時代接連出現,一直到無始大帝,一人鎮壓太古萬族,人族達到巔峰。
此時,當為荒古初期,因為人族才出現過阿彌陀佛大帝和羽化大帝兩名至尊,無始、虛空、恆宇以及秦長風默默等待至今的狠人,都還未在世間揚名。
幻想世界的運轉,自有其既定軌跡,因此雖然秦長風曾在神話時代留下過很多痕跡,可卻最終都被淹沒在了歲月塵埃之中,並漸漸成為歷史本身的一部分。
譬如那些因他而得以開創秘法的天尊們,人生軌跡在細節處與原劇情有所不同,可命運的終點卻又大多回到了應有的地方。
這便是幻想世界的強大修正能力,除非秦長風刻意斬掉諸如帝尊或不死天皇之類的重要人物,才會讓一切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
所以,數十萬年過去,這個世界與他記憶中的樣子依然大同小異,那些威名赫赫,應該出現的人物大多都依次出現了。
於秦長風而言,錯過了整個太古,自然多少有些遺憾。
好在的是,他這次回來的時間節點沒有錯過號稱傲視古今,才情第一的狠人。
昔年還是完美亂古時代時,曾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鐵面其實恐怖無邊,要以無敵姿態取秦長風的命,是一個白衣女子跨越時間長河逆流而上,替他擋下了這道殺劫。
她自稱狠人,對秦長風說:你曾渡我,故而我來渡你。
這句話,秦長風從來沒忘,既然已是歲月中已出現過的因果,那便是命運註定,註定他要親手造就這位驚艷萬古的女子。
只是,通往終點的道路有無數條,有的看似能走到最後,可結果卻未必是他想要看到的,所以選擇怎樣的方式開啟,仍然至關重要。
沉吟許久,秦長驀然轉身,踏進身後封印著他那具黑暗副身的仙墳宮中。
隨後,在震動整個北域的可怕轟鳴中,他揭開封印,令黑暗副身重現世間,當初他實力不夠,難以壓制其中恐怖的黑暗力量,而今以道帝根基再面對,情況便完全不同了。
縱然黑暗之力再兇猛,但在已經被封印隔絕的情況下,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當年,他斬掉的是一部分元神及黑暗本源,化作血卵孕育新軀,數十萬年後開棺,便只見血卵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嬰兒,皮膚白皙,呼吸勻稱,氣息有些微弱,仿佛剛剛誕生,眉宇間卻有七八分秦長風的模樣。
得自月嬋的雙身修煉功法,乃是修煉出一道與自身完全一樣的副身,但副身是否還要從嬰兒狀態開始成長卻因人而異。
望著這樣一個是自己,似乎又不是自己的存在,秦長風心中的感覺不可謂不古怪。
從本心上講,他並不喜歡這樣一個會誕生自主意識的副身,因為一想到理論上月嬋和清漪也要稱呼其夫君,他就有種頭頂綠油油的感覺,當初不過是為了封印黑暗本源才不得已用了這樣一條權宜之計。
所以,當秦長風有足夠的能力解決黑暗本源時,這具副身也就再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你終是因我而來這世間一遭,我便給你一段人生,愛過、恨過、笑過、哭過……方知我不是你,而你只能是我。」
喃喃自語中,秦長風目中閃過一抹異光,隨後一指點在嬰兒眉心,一門他於天界自創的修行功法便烙印進其識海中。
須臾,隨著一陣蹣跚的腳步聲,一名臉上滿是皺紋的老者來到他身後,恭敬道:「老奴拜見主人,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這個老人就是當年秦長風欽定的守墓人,數十萬年過去,他早已證道此界至尊,時而自封,時而甦醒,即便有秦長風賜下的長生保命法,能活到現在也不可謂不難得。
秦長風望著已經被他將黑暗本源封死在體內的嬰兒,沉聲道:「你帶他下山,以老僕身份將他撫養長大,並在適當的時候讓他與這個女孩相遇……」
說話的同時,秦長風左手在一抹,便直接在虛空凝聚出一面光鏡,其內有金色火光升騰,映照出一個小女孩的樣子……這是因果之境,以道帝無上因果修為所具現,秦長風通過它將與自己有著因果關係的狠人大帝幼年容貌顯現出來。
………………
十年後,中州深秋。
夕陽的餘暉下,城中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全都染上了一層燦爛紅霞,少年穿著洗得發白的衣裳走在前方,一名滿臉皺紋的老人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跟在後面。
許是覺得老頭實在太慢,少年回頭不滿嚷道:「老東西,我說你能不能快點?今天要不是你,咱們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老人被罵,也不知是不敢生氣還是壓根就不生氣,咧開嘴露出缺了半口的牙齒討好笑道:「少爺說得是,都怪老奴不中用。」
「每次都這樣,趕又趕不走,罵你你也不要臉,這麼一個什麼都幹不了的老東西,少爺我還得努力做工管你吃喝拉撒,真不知道究竟你是我的僕人還是我的祖宗!」少年不依不饒,不過儘管嘴上罵得凶,腳下卻不由放慢了步子,似乎是等老人跟上來。
老人嘿笑:「少爺的恩情老僕心裡都記著呢,能遇上少爺這樣的主子,是老奴十輩子修來的福分!」
少年撇了撇嘴,冷哼道:「你修了十輩子修來的福分是我十輩子造的孽!」
說著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老人,少年眼中不由之主地浮現一抹憂慮這個把他從小養到大的老僕看樣子也沒多少時間了,以後這世間便真的只剩下他獨自一人,舉目茫然。
「小哥哥,我肚子餓,能給我買點吃的嗎?」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突然攔在了身前,穿著皮破爛爛的小衣服,臉上髒兮兮的,腳上的小鞋子都有破洞,兩個小巧的大腳趾露了出來,一雙大眼睛如黑寶石般明亮,此刻低著頭,似乎已經被拒絕了太多次,所以顯得很害怕。
少年打量女孩許久,某個瞬間,眼中真真確確地流露過憐惜之色,然而就在女孩滿懷希望時,他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都還沒吃飯呢,拿什麼給你買吃的。」
說完,繞過小女孩,決然向前。
後面的老頭看不過去,幾步緊追了上去,一邊咳嗽一邊道:「少爺,這孩子怪可憐的,要不咱們把她帶回家吧,不然她非得餓死不可。」
「就你好心?」
少年回頭怒瞪老人,「我養你一個拖油瓶就夠難了,再加一個,一起餓死不成?」
他年齡雖小,可經歷的事卻很多,自小飽經風霜,此刻盛怒之下自有一股凜然威勢。
老人被嚇了一跳,本就蒼老的臉上更無血色,吶吶道:「老奴少吃幾口,總能勻出一些來的,但這個孩子……依老奴之見,氣質不俗,將來可能會很不得了呢!」
「一個小乞丐罷了,還能上天?我只有一句話要養你自己養!」少年冷哂,是真的生氣了,最煩老頭這樣慷他人之慨的爛好人。
這世道如此艱難,沒有力量的人活著連螻蟻都不如,誰又能可憐誰?
老人不敢再說話,眉宇間儘是憂愁之色,他精心安排了這麼一出,卻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結果。
這時,小女孩上前弱弱地安慰道:「爺爺……謝謝你,你快回去吧,別讓小哥哥生氣了。」
饒是這老頭已是活了兩世數十萬年的老妖怪,聽道這話也不由心中一顫,伸出枯槁的手掌在小姑娘腦袋上輕輕撫摸,笑道:「孩子,跟爺爺一起走,以後都不會再讓你挨餓了。」
「可是小哥哥他……好像不喜歡我。」小女孩又垂下頭,滿眼失落。
「他也就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放心吧,有爺爺在,他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老人信誓旦旦地保證,拉著心情忐忑的小女孩就朝少年身後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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