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笛、黃沙、冷風、寒月。
這是邊寨夜晚的全部,剛剛圍著篝火痛快大喝了一場的丐幫弟子幾乎全部睡下,唯有喬幫主和功力較為深厚的宋長老還意識清醒。
秦長風和虛竹這兩個以茶代酒的和尚自然是毫無醉意。
喬峰指著被綁在木樁上的一品堂軍官說道:「慧愚師弟,不知你執意留下這西夏韃子的性命是為何?」
其實玄苦曾對他有嚴令,讓他不可泄露自己與少林的關係,但既然一見面就已經被秦長風說破了,他自然也沒必要再掩飾。
秦長風輕輕掃了一眼,見丐幫長老和虛竹都看著自己,便笑道:「貧僧準備通過他將西夏一品堂一網打盡!」
「什麼?」眾人聞言登時齊齊驚愕。
傳功長老宋長老更是開口問道:「不知大師有何妙計?」
秦長風輕輕搖頭,「還不到時候,此事非朝夕可成,四五年後若有人給貴派送信伏擊一品堂,便應當是世貧僧的計劃成功了。」
「師弟是想偽裝潛入一品堂?」喬峰沉聲道。
秦長風一笑,「師兄果然洞若火燭。」
宋長老神情凜然,「大師可知一品堂乃是西夏高手匯聚之地,不異於龍潭虎穴?」
秦長風平靜道:「貧僧自出少林,一路西行,也見過了所謂的江湖高手,卻難有一招之敵。一品堂的龍潭虎穴里我不一定藏得住,但我若想走,西夏蠻夫何人可阻?」
此時,望著這個神情淡然的年輕僧人,所有人都無言再勸。
說什麼,說和尚你太自信了嗎?
事實上雖然自信,但真不過,更不是自大。
八層後期的金剛不壞,加上四級飛箭、兩級須彌山掌力和相位突進,他若想走,縱然李秋水當面也不一定攔得住他,若是等到神聖天罰冷卻完畢,惹惱了他搞不好還能極限反殺。
畢竟這個世界,誰見過雷霆天威?
嚇都嚇死你!
這時,秦長風露出悵然之色,繼續道:「貧僧自幼上山,少林苦修十餘載,原本想著學有所成便當下山白衣江湖,山高水長,快意恩仇一番,才算不枉此生修行。然則這一路走來所見百姓之困苦,兵禍之慘烈,實令貧僧心中惶惶難安。常想我輩練功學武,所為何事?直到今日突然頓悟,方才有了答案。」
附近還清醒的幾個人頓時都神情肅然,連一向不敢插嘴的虛竹都不由說道:「為何?」
秦長風若那佛祖拈花,悠然一笑:「依貧僧愚見,俠之小者,路見不平,濟人困厄;俠之中者,行俠仗義,懲惡揚善;俠之大者,心系蒼生,為國為民!有了這個感悟,今日又見了西夏一品堂韃子恃強行兇之後,才生出了之前的想法。」
說這話時,秦長風算是把壓箱底的演技都施展了出來,故而這一番話誠摯懇切,眾人只聽得無不聳然動容,尤其見秦長風一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從容,更是不禁肅然起敬。
以慷慨豪俠聞名江湖的喬幫主都拱手嘆道:「今日聽了師弟這番話,只覺此生豁然開朗再無迷障,便是少活十年也值得。」
「師兄謬讚了」,秦長風這時坦然道:「出家之人不可久戀紅塵,貧僧此番求得師父允許下山歷練,最多三五載便須回山復命,心想這三五年若是彈指虛度,他日想起時免不了落下遺憾,便想著若能在這段時間為大宋子民做一件大事,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演著演著,秦長風面露悲天憫人之色,當真是自己都入戲了,其他人的感觸有多麼大可想而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句話第一次出現,給人帶來的震動是無與倫比的。
宋長老起身拱手道:「大師高義,實為我輩楷模……」
話未說完,卻突然間大聲咳嗽,跟著雙眼劇痛,睜不開來,淚水不絕湧出,隨之便是手足酸麻,一身力氣登時去了大半。
這時虛竹更是呼叫:「不好,眼睛裡什麼東西,我睜不開眼了。」
就連原本睡著了的丐幫弟子都驀然驚醒,眼睛刺痛,淚水長流,同樣的睜不開眼,那守夜的弟子更是早已大聲喊叫起來。
這座隱藏在邊境山谷中的軍寨,其實只是一個邊軍遺棄的駐點,所以今夜只有數十個丐幫弟子在這裡過夜,叫花子們的紀律性有限,此時早已亂成一團。
但聽得「咕咚」、「啊喲」之聲不絕,群丐紛紛倒地。
秦長風同樣也有和其它人一樣的症狀,連忙查看軍銜日誌,只見最近的一條提示赫然寫著。
「提示:試煉者333號,你中了毒藥悲酥清風,半小時之內進入虛弱狀態,基礎攻擊、防禦、體力下降60%,內功被封印60%,該狀態對抗優先級別4級!」
悲酥清風,是一種無色無臭的毒氣,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歡喜谷中的毒物制煉成水,平時盛在瓶中,使用之時,拔開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風拂體,任你何等機靈之人也都無法察覺,待得眼目刺痛,毒氣已沖入頭腦。中毒後淚下如雨,稱之為「悲」;全身不能動彈,稱之為「酥」;毒氣無色無臭,稱之為「清風」。
這東西在原劇情中,本來是在四五年後的杏子林中才第一次登場,將丐幫一眾長老及弟子全部不費吹灰之力擒下。
但是現在卻提前出現了!
秦長風深吸口氣後,不由看向那被綁在柱子上的西夏軍官,出現變故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自己抓了這個大鼻子……難不成他真是什麼重要人物?
自回到軍寨後還一直沒來得及審問,所以秦長風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這悲酥清風的毒性顯然極為霸道,功力深厚的喬峰雖然還在勉力支撐,但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的東歪西倒。
唯有秦長風稍好一點,由於試煉者體質的緣故,雖然狀態也受到極大的壓制,但卻還保留了一定的戰鬥力。
與此同時,猛聽得黑夜中不遠處號角嗚嗚吹起,跟著隱隱聽得大群馬蹄聲自數里外傳來。
須臾見馬蹄聲靠近,借著月光,就能看到黑壓壓一片人頭,只怕不下數百,立於不到半丈高的寨門外,殺氣森森。
宋長老面色劇變,「不好,定是西夏人先放毒毒倒了我們,然後就大軍殺來,咱們現在渾身使不上力,豈不是要任他們宰割?」
一幫之主喬峰,神情凜然道:「宋長老帶著諸位兄弟和少林的朋友先藏進後面的山洞裡,我在這裡攔住韃子。」
然而話剛剛說完,就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人力有時窮,任你英雄蓋世,一旦中毒,便像是被縛住了手腳,滔天本事也難以施展。
秦長風這時站起身來,一邊緩緩走向寨門,一邊說道:「你們退入山洞,洞口……貧僧一個人守。」
「什麼?」丐幫弟子愕然。
「師叔,您……」虛竹神色驚惶。
「對了……」僧人突然腳步一頓,眾人以為他想通了,然而他卻說道:「幫我把那個俘虜也帶上,這是條大魚。」
說完,僧鞋踩在黃沙上沙沙作響,繼續向前。
所有人望著他的背影,此刻縱有千言萬語,也沒機會再說,因為那僧人已經站在了軍寨門口,冷月寒光之下,四百隻馬蹄躁動,一百把鋼刀出鞘!
西夏軍統領是一個扛著一桿丈二長矛的壯漢,幽暗的月光下,若一座鐵塔般,長矛一揮,譏諷道:「和尚,你們漢人有個成語叫螳臂當車,你知道吧?」
和尚雙手合十,一聲不吭。
「裝神弄鬼,給我射死他!」
鐵塔大漢咆哮一聲,立刻有數十支箭矢射來。
和尚仿佛從容赴死,任由利箭臨身。
噗嗤!一朵血花濺起。
和尚口中輕念:「七十……」
噗嗤……兩朵血花。
「二百三……」
「五百……」
血花九朵……
「一千!」
當最後一個數字出口時,他猛然抬起了頭,仿佛從沉睡中醒來的怒獅!
「金剛護體被動觸發,所有負面狀態解除……對抗優先級別七級,虛弱毒性解除,屬性回歸!」
「降魔之力開啟,基礎屬攻擊、防禦、生命提升50%!」
「服用神聖之血,基礎攻擊、防禦、生命、精神五大基礎屬性提升20%,生命恢復速度增加3倍,能量恢復速度增加3倍……」
秦長風喝下血瓶,拔掉身前長箭的瞬間,一股滔天氣勢,從其看似單薄的軀體裡轟然爆發。
黑夜中,他僧衣飛揚,衣擺獵獵作響。
那鐵塔大漢見之生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這和尚突然給他一種不是人的感覺,驚懼之下打馬向前狂奔,同時手中鐵矛若毒龍鑽般轟出。
當矛尖上傳來真真切切觸碰到衣衫血肉的感覺,大漢心中一定。
然而下一刻,當的一聲震響,鐵矛像是轟在了銅鐘上,竟然絲毫不得寸進!
鐵塔大漢面色劇變,絲毫不遲疑就要棄矛離開。
可僧人已然一隻手按住了馬頭,狠狠用力一壓,強壯的戰馬立刻前腿一彎的跪倒了下來!
秦長風另一隻手抬起,在虛空一握,然後輕輕往前一推。
啪的一聲,就把那壯漢拍飛十幾米,頭顱在空中爆成漿糊。
一大灘紅白之物灑在秦長風白色的僧袍上。
「漢人還有句成語叫蚍蜉撼樹。」
僧人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抬頭看向剩餘的西夏武士。
「殺!」
一雙雪白修長的手掌伸出,將一個西夏武士直接從胸口撕開。
黑夜,血在流,僧人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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