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姐弟中的弟弟問。
花昊明:「因為我就是從遊戲裡出來的人之一,或者說,我是遊戲玩家。」
不知別人信不信,夏白相信花昊明進過遊戲。他之前在那個帖子裡的照片中就看到過花昊明,看花昊明那神情,他可能不只從一個遊戲裡出來過。
可能,他還有別的身份。
他確實不是個安靜的人,可也不像是個多管閒事,這麼耐心的人。這麼認真地從最初的異常開始給他們講這些,肯定不是他好心,而是因為他的身份。
他是老楊找來幫他找喜神的,「別的部門」的人。
夏白這麼想著,坐在床鋪上抱緊懷裡的文件袋,像是嚇丟了魂,呆呆地看著門口。
「請、請問,我們要怎麼回去?」聽了花昊明的話,那位父親臉上帶笑問花昊明,小心翼翼,態度極好。
看起來他是信了,信了花昊明說的遊戲,也信了他是從遊戲中出來的人。
黯淡的光線下,好幾個人的視線都移到了花昊明身上,仿佛生存的希望在他身上。
「通關遊戲就能離開。」
他說的很簡單,但所有人都知道沒那麼簡單。
「要是、要是我們沒法通關呢?」
「那我們都會真的消失,也就是死在遊戲裡,之後宿舍也會被封鎖,杜絕其他普通人被卷進遊戲中。」
他們一下就知道,為什麼這兩年那麼多工廠、遊樂園和餐館關閉了,不全是經營不善。
「我們要怎麼通關遊戲?有什麼攻略嗎?」那位父親繼續問。
花昊明說:「一般遊戲和場地有關,我們在學校,這應該是一場和學校有關的遊戲。」
稍稍有點底,但這個範圍太大了。
「有玩家給這個遊戲起了個名字叫《尋真》。」花昊明繼續大方地給他們攻略。
「《尋真》?尋找真相?」溫冬問。
花昊明點頭,「據我所知,遊戲有兩種地圖。一種是最常見的普通地圖,普通地圖大多是尋找真相。另一種是稀有特殊地圖,特殊地圖玩法很多,沒有規律。」
「也就是說,我們很可能會在一個普通地圖裡,這樣的話,我們只要找到所謂的真相就可以離開遊戲了?」宋強有點激動,面帶期待地伸長了脖子。
花昊明笑了,「那你也得能堅持到找到真相的時候。」
想到花昊明給他們看的那些被鬼手抓著做操的小孩,恐怖屋裡真人人頭的死屍人偶,宋強臉上的笑容開始撐不住。
「還有,在遊戲裡非必要不要反抗npc,面對npc時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其他人還有很多想問的,花昊明說完最重要的,打斷他們:「我們現在在遊戲鎖定狀態,也就是說,我們離不開宿舍,即將要開始遊戲。鎖定狀態時間不會很長,一般都是五到十分鐘,我建議趁著這點時間,你們做好準備,並互相介紹一下。」
沒人不聽他的,包括剛才質問他的那個男生,大家開始慌張地尋找防護和攻擊工具。
藺祥趁這個機會,把夏白的蛇皮袋放到了一號床鋪,他長得高,站在地上輕而易舉把一號床鋪上鋪好的床單拽了下來,扔到了四號床鋪。
「」
這次那個男生沒說什麼了,可能面對遊戲的恐懼超越了他的憤怒,而且他正被媽媽拉著手輕拍安撫。
藺祥「哼」了一聲,小聲又沒有故意壓到別人聽不到,「夏白,就得這樣,別讓他們覺得你是好欺負的。」
說了這一句後,他聲音又小了些,「他們要是覺得你好欺負,校暴你怎麼辦,你們可都是學醫的,他們霸凌你讓你每天背屍體怎麼辦?」
他說這話是嚇唬夏白的,想讓夏白知道後果的嚴重性。誰知道,他說完看到夏白那雙經常像是在發呆的眼裡聚起了一簇小光。
藺祥:「?」
夏白很快就去翻找自己的行李袋了,藺祥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兩個大大的蛇皮袋,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書包,夏白的行李比另外三人多些,因為能帶的他都帶來了,東西多但井井有條。
他很快將一沓黃紙從書包里逃出來裝進褲兜,又在藍白行李袋裡拿出一把水果刀遞給藺祥,說了聲:「對不起。」
藺祥知道他為什麼會道歉,如果他不來送夏白,就不會捲入這場恐怖遊戲,可是,「是我主動說要來送你的,是我想要看看和平醫學院的。」
他接過水果刀,滿是感動,「夏白你把唯一的保命工具給我了。」
夏白:「不是,我還有。」
「你總是這樣。」藺祥感動又無奈地說:「和偏要說你不是特意去墳地把我背出來一樣。」
盯著夏白兜里露出的奇怪符紙的花昊明:「」
「啪!」
沉悶的巴掌聲打破了這邊的溫馨,三號床鋪那個父親打了兒子一巴掌後,又指著他的頭,「你開口啊,介紹自己啊,怎麼還跟個悶葫蘆一樣,一副沒出息的樣子!」
那個兒子沉默了幾秒,才站起來,轉身面向他們,雙手扣在椅背里,微垂著頭說:「我叫宋明亮,口腔醫學。」
他爸爸立即說:「我是他爸爸,宋強。我兒子就是太老實太內向了,他其實很聰明很靠譜的。」
既然他們開頭自我介紹了,二號床鋪的男生也說:「我叫溫冬,精神醫學。這是我姐姐,溫秋。」
四號床鋪的男生沒說話,她媽媽替他說:「這是我兒子,孟天佑,臨床醫學。」
夏白跟著說:「我叫夏白,法醫學。」
聽到他的專業後,孟天佑的母親皺了下眉。宋明亮的爸爸卻笑容熱情地看向花昊明,「這是你哥哥嗎?」
夏白:「遠房朋友。」
「」
藺祥主動自我介紹,「我是夏白的高中同學,好哥們,叫藺祥。」
自我介紹短暫地沖淡了一點慌張,介紹完後,宿舍安靜下來,在時鐘的滴答聲中,恐慌再次蔓延上來。
花昊明說,一般鎖定時間只有5到10分鐘,他說這話時,其他人都看向了牆上的鐘表,已經過去四分鐘了,何況前面他開門砸窗還花了點時間。
差不多到時間了。
滴答、滴答、滴答
宋強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孟天佑腿抖得越來越快。
外面空洞寂靜,全世界只能聽到鐘錶走動的聲音,意味著他們距離恐怖遊戲越來越近,馬上要迎面而來。
「噠、噠、噠」
外面走廊里傳來一陣越來越近的聲音,像是沉重的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他們終於聽到宿舍以外的其他聲音了,可這非但沒讓他們放鬆,反而更加緊張。
噠噠聲停在他們宿舍門口。
好幾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篤篤篤。」響起了三聲敲門聲,不算粗暴。
幾人渾身緊繃,沒人上前,也屏住呼吸不敢開口。
最終是花昊明走到門口,剛才怎麼都打不開的門,輕輕一扭就開了。
宿舍幾個人各握著工具,緊張地盯著那扇門。
門後是一個看起來五十歲的女人,女人身後有男生端著水盆匆匆跑過,樓道里吵鬧聲擠進宿舍,是再正常不過的宿舍樓,他們仿佛一下回到了人間。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看到這一畫面的同時,夏白聽到了「叮咚」一聲。
【遊戲加載完畢,普通地圖和平醫學院已上線。】
這聲音不來自宿舍的某處,也不來自宿舍外,好像就響在腦海里。
【和平醫學院地圖上線的時候,你正好在和平醫學院宿舍,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歡迎玩家進入和平醫學院,觀賞和平醫學院的唯美故事,祝福玩家遊戲愉快。】
「神tm特殊的緣分。」藺祥小聲罵了一聲。
看他反應,應該不止自己聽到了這道聲音。
「快熄燈睡覺了,你們怎麼還不回自己宿舍?」站在門口的女人,應當就是舍管,可不是他們剛才想去找的舍管。
進宿舍時,他們在大廳里看到了兩個舍管,一個皮膚白皙,一個微胖。門口這個女人面容枯瘦蠟黃,皺皺巴巴的像是被團吧過後的紙糊的臉。
「怎麼還有兩個女生?女生在樓上住,不要隨便來男生這一層!」舍管皺眉說。
他們也不知道誰該住這個宿舍,只能緊張地站著。
舍管更加不悅,「花昊明、藺祥、宋強回你們的304!溫秋、孟晴回你們的405!」
這下他們都知道自己住在哪裡了,也明白了他們在這個遊戲裡的身份,全都是和平醫學院的學生。
花昊明率先一步,三個男的去了同樓層的304宿舍。溫秋和孟晴晚了一些,主要是孟晴很不舍很害怕地看了好幾眼她兒子孟天佑。
見他們各自去了應該去的地方,舍管才滿意,「早點洗漱上床,快要熄燈了,熄燈後不要出宿舍,否則後果自負。」
正常來說,現在應該是下午六點多,天剛要開始黑的時候。宿管卻說,快到熄燈的時候了。
夏白看向樓道窗口,一片無盡的黑。
宿舍牆上的鐘表時間也變成了夜晚11點55。
宿舍的牆變得更破舊了些,有幾道彎彎曲曲的滲水痕跡,地面床鋪也是。
初次以外,沒有其他變化,他們的東西都在。
舍管離開後,四個原本就該在這間宿舍住的大一新生鬆了口氣。
剛才舍管說的是熄燈後不要離開宿舍,現在還沒熄燈,應該可以出宿舍,趁著這點時間,他們四個走到門口向外看。
舍管喊人回去睡覺的時間,樓道里腳步聲比較匆忙,不知道哪個宿舍傳出吵鬧聲。他們甚至聽到兩個男生經過時在痛苦地討論解剖課,看起來是正常的大學宿舍。
可不是他們真實的大學宿舍。
如果整棟宿舍樓的人都被卷進了遊戲,不可能還有吵鬧聲,應該是宿舍門緊閉。
因此,這真實顯得詭異。
溫冬問:「宋明亮,你來的最早,看到的這些人里有眼熟的嗎?」
這是他們大學入學報道第一天,大多數同學都不認識,這些是不是他們真實的同學,只能問問來的最早,在宿舍待最久的人有沒有見過。
宋明亮還沒開口,孟天佑就說:「他一直低著頭,上哪兒去看同學?」
宋明亮轉頭看了過來,他並不像爸爸在時那樣低著頭,而是直視別人的眼睛,說話聲音適中,吐字清楚:「我沒見過幾個,看不出來。」
他們還想再看一會兒,宿舍和樓道里的燈忽然滅了。
四人幾乎是同步,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退回宿舍,同時溫冬快速把門關上了。
今晚沒有月亮,宿舍漆黑一片。
看不清彼此的臉,但能聽到他們呼吸都有點急,因為剛才的慌忙。
夏白站了會兒,拿出自己的手機,發現還能用,他用手機照了一點亮,回到了自己的一號床鋪。
溫冬也回到了二號床鋪,接著是宋明亮回到了三號床鋪,孟天佑站了十幾秒,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號和二號床鋪靠窗,溫冬見夏白要向床上爬了,說:「我們把窗簾拉上吧?誰知道夜裡一抬頭會不會看到一隻鬼貼在窗口看著我們。」
黑暗中,孟天佑沒看到他們的動作,以為溫冬說的「我們」是指他們宿舍四人,是在問他們。
「我又不睡在窗邊。」他陰陽怪氣地說。
「是!你不睡窗邊,你睡廁所邊,那你可得守好廁所門,別晚上有鬼從便池裡爬到你床上!」溫冬也受夠了直接嗆了回去,「我知道在這種未知恐怖遊戲裡,我們都沒什麼經歷,都會焦慮恐慌,焦慮恐慌就會暴躁,可是我們不是你媽!」
夏白已經把窗簾拉上了。
宋明亮從頭到尾都沒有一點動靜。
孟天佑沒回應溫冬的話,他鋪床的動靜很大。
溫冬見狀也沒再說什麼,帶著眼罩和一把剪刀上了床。
夏白把床鋪鋪好後,從文件袋裡找出家譜,抱在懷裡,安靜地平躺下了。
宿舍里一瞬間特別安靜,但是一定沒人睡著。
今天是他們入學報道的一天,他們都是帶著歡喜來的,來這所嚮往許久的學校。
他們終於如願以償進了這所百年名校,住進了想像過的宿舍。
可是,就是在這裡,他們被捲入了生死未卜的恐怖遊戲,誇張點就是走進天堂,來到地獄。
溫冬說的對,或許他們是一些人眼裡的天之驕子,可他們也只是沒什麼經歷,一直在學校拼命讀書,連社會都沒進過的新生,面對未知的夜晚和死亡的壓力,誰能睡得著?
夏白抱著家譜,跟他們一起悲傷緊繃了會兒,眼皮漸漸的合上了。
濃稠的黑籠罩了這座上有些年歲的學校,黑中似乎裹挾著很多潮水,濕重黏膩的纏在人身上,睡夢中的人如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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