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異體 第五十四章 回首
「他們……動了！」
此刻已是深夜，大多數人都在帳篷中睡著了，只有少數比較有情調的圍著篝火，陪著自己心愛的那個他、又或是那個她數著星星，感受晚風，偶爾才會關注一下光幕中的排名。
「都醒醒，都醒醒！六百六十六階！他們動了！」這一聲呼喊極為大聲，吵醒正在睡夢中的群眾。
書山下再一次沸騰。
此刻光幕上的排名已經悄然無息的改變了。
第一名，笑三刀，六百六十八階。
第二名，陳然，六百六十七階。
……之後第三名到第九名的田甜，都在六百六十六階上。
每個人的階數在以一個恆定的速度向上提升著。沒人覺得奇怪，這是應該的。
他們已經不再關注第十名以及往後的一百名了，已經失去了意義。
第三關……才是試煉的真正場所！
「他們真是幸運啊……」有人在感嘆，眼中滿是憧憬和懊悔。這是一名高年級的學長：「重生之門，星河學院最著名的寶具，能夠讓人生重來一次……可恨當初我沒能踏上六百六十六階。」
在他周圍幾人臉上也忍不住嘆息，剛入院的新生，能夠闖入六百六十六階，實在是太過於艱難了。
「重生？」旁邊忽然有一人開口，表情如古井，不起任何波瀾，只是眼中追憶，不知心中有何情緒：「你們不明白的……人生哪能重來？無論你在門中如何選擇，也依舊逃脫不了現在的命運，命運或許會出現岔路，但終歸會有交叉的時候……這道門，是回首。」
「儘管當初我獲得了極大的好處，可依舊不想再一次經歷……回首……嘿嘿。」
這人突然爆發出一陣自嘲的笑聲。
類似的對話出現在了許多地方，或追憶，或痛苦，或憧憬，或嚮往……
但無論他們心中有怎樣的思緒，也無法改變一件事。
他們再也不能感受那道門的神妙，這是學院給新生中佼佼者傾注的最豐厚的資源，也只有在新生的書山測試中才能夠獲得！
錯過了，就永遠錯過，沒有彌補的機會。
能夠踏入那道門的人，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
「小奴，你怎麼了？」
一個大概四五歲，看起來呆呆傻傻的胖乎乎少年被一名黑瘦、衣著破爛的孩童牽著手走在大街上。
忽然之間，原本滿臉笑意的黑瘦孩童表情凝固了，眼中在這一剎那似乎包含了一切從內心深處讓人難過的情緒。
痛苦、掙扎……
看似呆呆傻傻的少年注意力一直都在黑瘦孩童手中的玩具上，因此，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
「沒事……少爺。」
黑瘦僕人艱難的露出一縷笑容：「我們回去吧。」
「今天不玩了？」少爺嘟起嘴唇，滿臉失望。
「嗯……」
就在這時，一名老態龍鐘的白髮老人急切的跑了過來，一把抓起少爺的手，拼命的喊道：「快跟我走！」
「管家，怎麼了？」少爺迷迷糊糊的問道，僕人開始沉默，眼中的痛苦越演越烈。
管家沒有廢話，一掌將少爺打暈，非常迫切的將少爺扛在肩上，正準備離開，但是腳步一頓，開始打量起僕人，開口道：「你也來。」
「是……」
僕人跟著管家一路來到了一座大院子，這座院子裡少爺的家不遠，管家將兩個小孩藏進了柴房。
不多時，不遠處傳來讓僕人無比難過的聲音。
有男人痛苦的慘嚎，有女人絕望的哭喊，他似乎還聽見了嬰兒的嚎哭和最後一聲喘息。
憤怒的咆哮，恐懼的吶喊，悲哀的尖叫，各色各樣的聲音盡數湧入僕人的耳中。
僕人微微顫抖……
管家怔怔的看著僕人，眼睛裡流露出抱歉，同情，悲傷的情緒。
僕人知道管家要做什麼，他艱難的一笑：「你需要一個替死鬼，是麼？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你真是讓我驚訝，這么小的年紀，能夠看透這些，是的……我需要一個替死鬼，否則少爺躲不過這一劫。」管家嘆了一口氣，目光轉到少爺身上，眼中的溫情和對僕人截然不同，他用蒼老的手撫摸著少爺胖嘟嘟的臉龐，苦笑道：「老爺曾是科技組織的一員……現在不是了。少爺一向對你最好，我希望你能在這個時刻，把命交給我。」
「我知道了……」
就在這時，一把柴刀穿透了管家老邁的身體，管家回頭，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為什麼？」
「其實……你不該因為我才五歲而放棄警惕，這一次是，上一次也是……」僕人雙目通紅，眼淚不住的往下掉落，可聲音卻非常從容：「為什麼？這個答案我曾經告訴過你……憑什麼？」
「憑什麼老爺的兒子要活著，僕人的兒子就要去死？」
「憑什麼我要去死？」
滿臉淚水的僕人微笑：「我記得第一次，你試圖騙我脫下衣服，自己去拿這把柴刀，但是被我搶先一步拿到了手裡，捅進了你的肚子。」
「我只是一個僕人的兒子……但是我想要活下去。」僕人的聲音平靜而堅定，述說自己的想法。
管家或許是因為不想驚擾了外面的人，沒有叫，只是驚恐的看著僕人，就像看著一個魔鬼。就這樣倒在了血泊當中。
僕人手持柴刀，緩步走到了少爺身前，跪下，低頭：「少爺，在府里只有你拿我當朋友……可是世界無法重來，對不起……」
「當初……你看到一向最疼愛你的管家躺在血泊里，發了瘋似的向我沖了過來，想要打我，想要咬我。我當時很慌亂，卻沒想到劃破了你的脖子……」
他沉默片刻後繼續回憶：「少爺，當時我想替你捂住你脖子上的傷口，但怎麼捂都捂不住……」
僕人忽然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爺，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搖頭，慘笑：「或許不是誤殺……也許我當時就是想殺了你。時間太長了，我記不清了……可能我當時想著，只要你死了，那些人才不會理會我這個僕人的兒子。」
「如果可以重來，我願意把命交給你……少爺，我真的很痛苦。」僕人擦乾了臉上的汗水，慘笑歸於平淡，但這微笑中，卻透露著徹骨的寒冷：「可是無法重來，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再痛苦的死去了……現在我已經知道那些黑衣人的來歷了，你的仇我來報……我這條命，以後還你！」
僕人堅定的站了起來，哭著，笑著，舉起了柴刀……
一刀……
兩刀……
三刀……
徹底將少爺的脖子給斬斷，在死去的瞬間，少爺驚醒，他帶著迷茫，帶著不解，但是沒有任何痛苦的緩緩地閉上眼。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見了正在哭泣的朋友，嘴唇微微動彈了兩下，似乎是在安慰。
少爺一直都是個傻子……
僕人放聲大哭，撕心裂肺。他雙手握著鏽跡斑斑、沾滿血液的柴刀，站在少爺屍首前，小臉上滿是痛苦，身體不停的顫抖，隨時可能癱倒在地。
但他始終沒有倒下。
……
離開那座小城，僕人一路向北，在野外他沒有遇到野獸，雖然在山林中可以以果實裹腹，但飢餓一直陪伴著他。
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面黃肌瘦的僕人循著自己的記憶，找到了一座在山林中的破屋子。
裡面有一個老人。
接下來的一年，僕人在這座山林中生活，直到有一天，病入膏肓的老人把他叫到了屋子裡。
這間屋子裡沒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張床和一柄長刀。
「你願意跟我學刀麼？」
「我不願……」僕人淡然的看著這個倒在床榻上的老人：「但我必須要學……」
老人露出了笑臉：「你叫什麼名字？」
「笑三刀。」
不久後，老人死去，從此笑三刀以刀為伴，再也沒出過山林，直到他十四歲那年，老人的老友來訪，發現老人死後，將笑三刀帶入了人類社會。
星河城——星河學院！
笑三刀沒有選擇去試圖改變曾經發生的事情，堅定不移的再次走了一趟自己的人生軌跡。
他的刀，是堅定的！
他也必須要堅定起來！
只有成為最強，才能夠報仇。這一點，在他人生第一次經歷那段往事後就已經明白。
所以他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最強的，這樣他才能走上最強之路。
過去的事情永遠無法改變，他回首，只是為了找到答案，哪怕再痛苦一次也在所不惜。
之後……
開學，入院，有人闖上書山，笑三刀持刀而上，走入了回首之門。
這一段漫長而又痛苦的回首，從這裡開始，從這裡結束。
笑三刀閉上眼睛，等他再次睜開時，已立身於六百六十七階。他回頭看了身後的陳然一眼，眼中滿是感懷。
很像少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