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了,淡薄朦朧的白色昏濁氣體在城市中縈繞遊蕩,宛如一群冤魂不散的幽靈。陰風吹過,在這彎月的夜裡,帶來幾絲寒意。
路易拉緊身上的大衣,看著依然只穿著一套薄薄秋衣,卻依然精神抖擻的薩非羅斯,奇怪的問道:「你不冷嗎?再過半個月就是冬天了。」
薩非羅斯並沒有說話,只是將同伴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胸口上,他的手很冷,帶著屍體的陰寒。
「你……沒有心跳!」路易驚叫起來,望著薩非羅斯的臉上漸漸浮現出的一絲苦澀微笑。
「是啊!死人是沒有心跳的。」淡淡的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痛楚,薩非羅斯落寞的低下頭,繼續向前走去。
「你在憎恨自己?」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心裡的疑問。
沒有回答,清冷的大街上只迴蕩著兩人響亮的腳步聲。
即使有著溫暖的小屋,伊迪雅卻寧可一個人孤魂般在黑暗中遊蕩。千年的絕戀又能如何,在他死的時候,還不是變成了千年的孤寂?
看著世界緩慢而又絕然的變化,同樣衣杉襤褸的男子與拖兒挈女的女人在漫天紛飛的火光中抱頭逃竄,遍地滾滾的人頭和皮包骨頭的軀幹,每一條街角巷尾,都橫豎著奄奄一息的身體。
沐身於動亂的年代,才稍微領略到些許長生的樂趣,冷眼旁觀,生命脆薄如紙,掙扎在陰陽一線之隔,比絕望更悲傷的只是如何能努力活下去。政變、暴動、復興、叛亂,各式各樣的新鮮詞句傾涌不受控制,激烈鼓脹洶湧的政治動盪下,人心是驚恐的,亂如沸粥也是麻木不仁。
終於經歷了第三次世界大戰,人類再次毀滅了自己,而這次似乎很乾淨徹底。
霧氣又濃了起來,黯淡的月光寂然無聲的灑在大地上,即使有風吹過,可一切看起來還是朦朦朧朧、模模糊糊。
「錢帶來了嗎?」冷冷看著眼前這兩個男子,蒼白的臉上又結滿了一層寒霜。
「恩,都齊了,東西呢?」說話的是路易,而薩非羅斯又開始臉色不自然起來,他還是無法克服對千年雪妖的恐懼。
伊迪雅隨手扔給薩非羅斯一個黑色鐵盒,並接過路易手中的錢袋,準備離去。
「等等,請告訴我們,該怎麼使用?」路易看著盒子裡如心臟般忽明忽滅的晶體,他見過這個東西,因為他腦袋裡也有一塊。
「吃下那塊石頭,就明白了。」冷漠毫無感情色彩的聲音遠遠傳來,伊迪雅已經隱入大街上那白茫茫的霧氣中,消失不見。
橫看豎看,那麼堅硬的晶體好象不是用來吃的吧,即使有著鋼鐵般的牙齒,想咬碎的話,似乎碎裂的可能會是自己的牙齒,如果是用來吞的話,那個頭又似乎太大了一點。
在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覷十幾分鐘後,他們只好承認這個即成事實。薩非羅斯有點認命的拿起那塊發光的晶體,五千金幣換來的東西,至少不能因為懷疑而浪費吧。
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薩非羅斯獸化成狼人,將晶體一口吞下。
「怎麼樣?有什麼反應嗎?」過一會,路易期盼的問道。
恩……薩非羅斯皺著眉頭,轉身向路邊的公廁跑去。
「喂喂!你去哪裡?」路易趕緊追了上去。
「大便,肚子好痛!」薩非羅斯頭也不回的衝進廁所。
「等等啊!你這個樣子會嚇倒人類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廁所里鬼哭狼嚎般一陣亂喊亂叫,一大群男子提著褲子慌不擇路的逃了出來,甚至還有隔壁一些迷惑不解的女人跑出來看熱鬧。
哎!路易無語望青天,明天肯定上頭條新聞了。
呆了半晌,路易焦急的問道:「好了沒,一會警察就要來了。」
「等等……馬上就好,你先幫我在外面望風。」廁所里傳來吃力的聲音。
一個小時後,在一片大作的刺耳警笛聲中,兩個傢伙狼狽不堪的逃出了忘川市。
「怎麼一泡屎拉到現在,都一個多時辰了,人也生下來了,我還帶著警察們都繞了半圈忘川市了。」路易不滿的埋怨道。
「這是吃下神物所拉出來的屎,能以一般規律看待嗎?」薩非羅斯依舊是那不緊不慢的腔調。
「哎喲!肚子又痛了……」沒說幾句話,薩非羅斯又急匆匆的跑進路邊的樹叢。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了,仿佛一團烈火在肚子裡四處遊動,只覺渾身上下如同針刺,疼痛難忍,繼而又如在高溫上烤炙,酷熱難當。
「血……血……」薩非羅斯艱難而又痛楚的叫喚著,他已經神智不清了。
血?聽到不對勁聲音的路易趕到樹叢里一看,只見薩非羅斯的喉嚨中發出一聲聲低低咆哮,十個手指深深的刺入了泥土之中,將乾燥的泥地劃得坑坑窪窪。
「這是怎麼回事?」路易不禁的驚叫出聲,聽到響聲的黑色巨狼猛的抬起頭,露出了狂暴又布滿血絲的紅眼。
「我是你的同伴路易,我這就去幫你找血,你再堅持一下。」路易一邊謹慎地盯著薩非羅斯的眼睛,一邊說著對方最在意的話開始往外走。他知道這時候,對血的迫切渴望讓同伴完全失去了理智,變成了純粹的野獸。
嗚的一聲巨吼,黑色巨狼猛的撲倒了路易,並將大嘴拼命湊向對方的咽喉……
「不!我是你的朋友,快清醒一點啊!」也許是求生意志十分強大,路易居然可以自咽喉中逼出慘厲絕望的聲音,他甚至有一種瀕死感覺,覺得自己在下一秒,也許就會沒命。
也許真是奇蹟,在這樣充滿了絕望與不甘,實在不是人類在正常情況下可以發出的慘叫後,路易感覺對方的動作頓時僵硬了,噴著腥臭熱氣的巨嘴也一寸一寸的收了回去。
「血……血……我要血……」放開路易後,薩非羅斯又在地面上劇烈翻滾起來。
愣愣地癱坐在泥土上,死裡逃生的路易居然沒有急著離開,他只覺得疲倦到了極致的虛弱籠罩著自己,全身沒有絲毫力氣,似乎一直往黑暗的深淵跌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冷風吹過,路易清醒了過來,發現同伴的掙扎依然沒有停息,但原本明亮的目光卻漸漸黯淡下來,仿佛風中隨時熄滅的燭火。
咬咬牙,路易劃破自己的手腕,將滴血的傷口湊向薩非羅斯的狼嘴。
昏迷不醒的薩非羅斯只感到一陣暖流從口中襲來,順著咽喉緩緩而下,清涼而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隨著這股清涼慢慢推進,如同和風細雨潤物無聲,他漸漸陷入了無盡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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