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黑色像被橡皮擦去一般,一塊塊蕩漾開色彩。樂筆趣 m.lebiqu.com
金色藤蔓的虛影在眼前舞動,轉瞬間便化作光點消散。
齊斯眼一閉一睜,發現自己依舊站在工作室中,面前的屍體散發著鮮明的血腥氣,令人興奮。
視線左上角懸浮著一行文字。
【您的下一個副本將在71:59:59後開啟】
文字間夾著一串不斷變動的數字,應該就是副本中葉子所說的倒計時。
三天時間,用以休整和準備,不長不短。
詭異遊戲的副本似乎不占用現實時間,齊斯摸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一眼,正值2035年3月9日晚上九點。
——是處理屍體的好時候。
身為一個自覺的好公民,齊斯一點兒也不想給治安局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他從工具架上取了把剁骨刀,對著屍體比劃,尋找可以下刀的地方。
在他劃開屍體肚腹的那一刻,有一小片模糊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閃爍了一下,像是靈感的電光。
他捕捉到了,臉色微變,當下顧不得髒污,一把抓起屍體的右手。
屍體右手的尾指上,儼然戴著一枚黑色的指環。
指環的尺寸似乎不太合適,因此由一根白色的細絲纏了幾圈固定在指腹,漆黑的表面鑲著一個扭曲成字母「s」的黑色蝴蝶雕刻。
很眼熟。
副本里,常胥剛給他看過一模一樣的這玩意兒。
「昔拉?」齊斯喃喃念出一個名字,一瞬間意識到,事情變得更加麻煩了。
剛被他捅死的那個叫「劉阿九」的男人,是昔拉公會的人。
聽常胥的口風,這個所謂的「昔拉公會」不容小覷,天知道會不會為了某些虛無縹緲的面子,幫自家意外死亡的成員報仇。
回過頭看,最佳方案其實是等劉阿九自然死亡,然後向治安局的人說明自己遭遇的是無妄之災。
雖然做筆錄、接受調查一套流程走下來會很麻煩,但一定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加複雜。
當然,現在齊斯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哪怕他表現得再誠懇無辜,也不會有人看著一堆開膛破肚的血肉骨頭,相信他「正當防衛」的說辭。
齊斯一不做二不休,將屍體拖到工作檯上,敲碎骨頭後彎折成長方體的形狀,又從房間角落的雜物堆中拖出一個褪色的行李箱,將屍體裝了進去。
拉上拉鏈,能看到有點點血跡從布條中滲出,不太明顯,不湊近看應該是看不出來的。
雖然如此,齊斯還是用手帕將整條拉鏈揩了一遍,直至將泛黃的布條擦成一色的灰黑,再分不清血跡和髒污,才滿意地收了手。
殺人不難,難的是處理屍體。
前輩有言,不要高估治安局的正義感,也不要低估他們對業績的追求,更不要看不起dna檢驗技術。
碎屍只是最基礎的工序,手指和頭顱等能夠明確指向人類這一物種的屍體碎片,才是需要妥善處理的大頭。
在搞不到化學試劑的當下,胃酸是個不錯的選擇。
沒條件的罪犯自己想辦法,有條件的罪犯聯繫養豬場,愛狗人士拿去餵狗,喜歡惡作劇就送去菜市場。
齊斯早已過了沒條件的階段,並且沒什麼愛心,也懶得跑菜市場一趟。
他做完一切,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了。
這個點兒鮑勃的養豬場已經關門了,要等到明天早上八點才開。
他發了個簡訊過去,算是預告一下明天的造訪。
經過一番折騰,原本整潔的工作室一片狼藉。
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潔白地面上,雜亂無章的鞋底泥印醒目異常,間或有幾灘血水落在地上,幾乎明擺著告訴別人這裡發生過什麼。
在心裡把弄髒地板的劉阿九罵了一通,齊斯從工具架上拿了塊抹布在水裡浸濕,蹲下身擦拭地面上的污漬。
血液在濕抹布的塗抹下稀釋成淡粉的顏色,薄薄一層覆蓋在地面上,又被洇濕的抹布一絲一縷吸收,直至完全看不出端倪。
齊斯將抹布連同自己身上沾血的襯衫一起扔進垃圾桶,黑色垃圾袋一收一系,外觀上毫無破綻。
他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乾淨的襯衫給自己套上,松松垮垮,休閒適意,儼然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年。
處理好一切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齊斯拖著行李箱,若無其事地推開倉庫大門,看到外頭滿世界的雨如絲線般落下。
有一剎那,現實和副本中的情景仿佛發生了某種隱秘的聯繫,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奇異詭譎之感。
好在,齊斯習慣了江城三月天氣的多變,隨時隨地都有準備雨傘。
他退回倉庫中,從雜物堆里摸出一把黑色雨傘,再沿著原路走出倉庫,融入連綿不絕的雨幕。
……
往日不見人影的江城東郊警車來往,閃爍的車燈在漂浮著油漬的積水上映出粼粼的波光。
齊斯遠遠看到接踵而至的警察,當機立斷掉頭就走。
從1989年建立以來,聯邦各地都不安寧,邪教和反抗組織林立,恐怖主義橫行,炸個大樓什麼的是家常便飯,投個導彈亦已見慣不怪。
為了維護穩定,治安局一缺經費了,就隨便挑個幸運的地方展開突擊排查,收容沒有隨身攜帶證件的可疑人等。公民得到了批評教育,公職人員得到了履歷,可喜可賀。
若是在平日裡,這也沒什麼問題,但在拎著一行李箱屍塊的情況下,齊斯一點兒也不想被人逮著盤問。
畢竟,處理警員的屍體比起處理流浪漢的要麻煩得多,且這種麻煩大概率是無休無止的,很令人頭痛。
齊斯穿過曲折的窄巷,大概走出百米遠,見沒人注意到這邊,平靜地伸手去撩黃色警戒帶。
眼看著他就要逃出生天了,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厲喝:「慢著!」
緊接著,一個頭髮亂糟糟的中年警員叼著煙,從停靠在陰影中的警車上跳下,走了過來。
齊斯收回抓著警戒帶的手,半側過身,搶先開口:「警察同志,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適時流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無知無覺得好像個淳樸敦厚的普通公民。
中年警員在警戒帶另一側站定,撣了撣落在制服上的菸灰,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審視著他:「叫什麼名字?」
「齊斯,『齊楚』的『齊』,『斯文』的『斯』。」
「這名字挺熟啊,幹什麼的?」
當然熟,筆錄室常客的那種。齊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標本製作師,前天剛辦了個郡級的展覽,報紙上登過。」【注】
他說著,指了指身後倉庫的方向:「那邊是我的工作室,我有點神經衰弱,嫌吵,就把工作室搬到郊區了。」
中年警員不疑有他,從手機中調出一張照片向齊斯示意:「見過這人嗎?」
照片中,鬍子拉碴的男人雙目呆滯地直視前方,一道青白色的刀疤從右眼角拉到唇邊,使整張國字臉顯出一種不協調感。
是劉阿九!
警覺神經瘋狂跳動,牽動不合時宜的興奮,齊斯儘量平穩呼吸的節奏,用不到半秒的時間梳理了一遍已知的手牌:
——這一帶的監控早被朋友黑了,最近的一個完好的監控在半里外的公交車站。
——劉阿九才來了三個小時,構不成失蹤的立案條件;被殺時也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
警方應該不知道他死了,來找他,大概率是將他放在罪犯的位置……
齊斯有了決斷,皺著眉做出吃力回憶的樣子:「今天我一整天都關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沒見到人……前天倒是有人來,但我這些天顛來倒去,人都糊塗了,不太確定……」
中年警員早在齊斯說出「前天」兩個字的時候,就擺了擺手表示問完了。
這會兒,他拍了拍齊斯的肩,好心地叮囑:「早點回去吧,這幾天都別出城了,城外不安全。」
齊斯左右看了看,眼中帶上了恰到好處的好奇:「同志,到底是什麼情況,能透露嗎?」
「不能。」對方吐了口煙,京片子的發音打著捲兒,給了他一個滄桑神秘的眼神,「有些事兒,知道越多越危險。」
齊斯哂笑一聲,不再追問。
他一手撩起警戒帶,一手拖著行李箱,用脖子夾著雨傘,繞過中年警員的側旁。
剛走出五步遠,後者冷不丁地問:「行李箱裝什麼的?」
齊斯停住腳步,側頭回望,展顏一笑:「標本,做了一半,打算帶回去繼續。」
「能打開看看嗎?」
齊斯垂眼道:「可能不太方便,剛塑好型,吹了風會壞……當然,如果一定要打開也行。」
「算了,走吧。」對方揮了揮手,不再看他。
齊斯笑著頷首,維持著前後一致的步調,一步步踩著水窪走遠,濺起的水珠粘濕褲腿,布料濕答答地吸吮腳踝。
雨還在下,落到雨傘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反而更襯得夜色靜謐。
轉過一處拐角,齊斯停下腳步,後知後覺感到了冷。
他摸了把自己的後背,摸到一手黏糊糊的冷汗。
他又將手伸向自己的脖頸,那兒不知何時掛了一枚血紅色的吊墜,此刻正隱隱發燙。
【名稱:玫瑰心臟】
【類型:道具】
【效果:……】
竟然把道具從遊戲裡帶出來了麼?
齊斯連忙解開系在行李箱拉杆上的垃圾袋,將手伸進揉成一團的襯衫里摸索,什麼都沒摸到。
「命運懷表沒帶出來,只帶出來了玫瑰心臟麼?……也是,一分鐘的時光倒流,放在現實里未免太過誇張了。」
鬼火般的街燈下,齊斯興趣盎然地眯起了眼:「原來有些道具是可以帶到現實的啊,詭異遊戲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有趣呢……」
………………
【注】本書的現實世界部分套用了《販罪》和《紂臨》的世界觀,全球歸於聯邦統治,國家降格為「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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