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時間看待敵人必須鄙視他們,任何時間對付敵人必須重視他們。這句話具體是哪位長官說的?西蒙早已記不得,但不論如何,那人肯定已經死地連墳頭草都換了好幾茬,所以不管西蒙如何在口頭上占便宜,手底永遠不慢。
老實說,對手因為裝備塔羅斯戰鬥服的緣故,容錯率比他高很多。西蒙是戰鬥服最早的試驗用戶,從原型改進到量產版,深知它的優缺點,戰鬥服雖然不如外骨骼簡單粗暴提升體力、交戰強度,但戰場信息採集、隊伍通信、空地協調才是它優先考慮項,每一名塔羅斯士兵都可以視作移動終端,個人武力會由外掛設備補全。
西蒙緊盯著對方面罩下熾盛的瞳色,他自己的的鮮血悄然附上刀柄,順著槽紋凝結在刀尖,不絕如縷地滴下,西蒙不拒絕高烈度戰鬥,但絕不意味著他熱衷此道,軍隊傾斜了資源將他培養成狙擊手而不是突擊手,他緩緩吐出肺腑里淤積的腥味,意志固然重要,體力更是勝利的基石。
搶攻!
時近正午,逐漸升溫,鎢鋼匕首極速摩擦空氣,拉起幾絲猶然可聽的破風聲,西蒙壓低身姿,前兩輪速攻未竟全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要在第三輪完成攻殺。
西蒙呲牙呼喝一聲,若說前兩輪他像只灰狼,疾風驟雨敏捷撕咬,先行將獵物遍體鱗傷放放血,那麼這一刻,西蒙不再壓抑實力,極地暴熊般直立而起,露出「v」領銀毛。
刀鋒直擊奔襲臉部,兩柄刀迅速糾結纏繞,西蒙暗道不妙,對手旋轉軍刀的頻率超乎預料,西蒙強忍住皮肉扭曲劇痛,左手握拳,食指稍突,一拳揍出,卸掉他的手中刀,但就在瞬息之間,對方同樣施以重拳,兩柄刀一左一右飛出。
這時候不可能談什麼重來,西蒙旋身迫退對方,獵豹前撲施展開軍中搏擊術,倘若之前疾風驟雨,現在純粹是巨浪小舟,西蒙左右開弓,招招凌厲,拳拳入肉。對方不得不雙臂抱頭,做出防禦態勢。所謂軍中搏擊,便是不惜一切手段奪命,西蒙不斷撼動著對方下盤,他才不管什麼道德風度,狠踹敵人襠部腳尖,奈何對方完全放棄回擊。頃刻間西蒙已猛打了對方數十拳,西蒙緊抿雙唇,他感覺到了對手御守態勢在崩解,此時輪到西蒙擅長的意志比拼。
西蒙擒住了對方腦袋狠狠膝撞,一下,兩下三下四下!就在西蒙感覺要砸開核桃殼時,對手突然挑準時機,壓在西蒙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要命階段,反握住西蒙雙手,一拉一推,兩人倏忽分隔又忽然貼近,各自多了個熊貓眼,西蒙暴喝一聲,頭頂住對方肚腹,這次輪到西蒙挨揍,肋下以同樣速度吃了十幾重記,西蒙推著對手捱到樹幹,單手扼住喉嚨,榨出最大力氣打中下顎,但對手怎會放過難得的反擊機會,軍靴印在西蒙臉上,把他踹飛。
西蒙掙扎著翻坐起來,唇角溢血,對方滑坐靠著樹幹,彼此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顯然剛才短短几分鐘的激戰耗費了兩人太多精力,但對方依然冷笑一聲,搖晃著站起,這當然是個壞兆頭,論及體力消耗,西蒙不可能比得上有戰鬥服加持的對手。
五年征戰,在新兵入伍第一年,在柯斯尼堡包圍圈,西蒙一人獨守教堂,面對著整個帝國步兵營,他沒有想過投降,在大陸門軸阿登堡,暴雪機甲師撕裂了盟軍正面防線,西蒙沒想過投降,今時今日,他照樣不會說出那兩個單詞!
要記住,因為絕不放棄,才有白死神的稱號響徹盟軍,令帝國人夜不能寐,遊騎兵一往無前,永遠忠誠!
雖然西蒙早無效忠對象。
無數隻鑽心螞蟻侵蝕著西蒙的四肢百骸,意志力不一定時時刻刻強過神經,對手踏過山崖,帶著兩人鮮血的瘠薄土壤沾滿了軍靴,而西蒙仍在艱難起身。
腳步聲停止,西蒙別無選擇,只得順勢抱住對方雙腿,換來的卻是幾記沉重的手肘磕撞,嗆辣鮮血漫過鼻翼,他彈出鷹爪刀,餓狼咆哮著出刀,對手鉗住西蒙手腕,鼻孔噴出鄙夷冷哼,猛地一折,小刀跌落,世界黑暗復又光明,西蒙被額頭撞擊地眼冒金星,手臂傳來陣陣劇痛,隨後整個人像提線木偶般提起又按落。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以為你贏了。」麥德龍說道,軍靴踩著賤民的頭顱,將他深深踩進本就屬於的污垢駁雜中,靴底有些微弱扭動,麥德龍抬腳,又跺下去,但力道不會踩碎腦袋,因為這麼痛快放賤民去死實在太便宜了。
「不得不承認,你在賤民裡頭算是比較能打,我看得出格鬥風格與那把狙擊槍,我懷疑你是不是復興會的人,還是說我親愛的兄弟們派來的禮物,帝國探子,聯盟跑腿,告訴我,你是誰?」麥德龍稍微放低勁道,好讓西蒙張開嘴。
西蒙喘了口氣,但就是這個動作都使得氣管疼痛無比,一條粗地驚人的蚯蚓慢慢蠕動著爬過,西蒙說道:「我是誰,當然是你爹啊。」
麥德龍感到自己問了個愚蠢問題,將賤民腦袋踩地更深,然後揪住頭髮拽蘿蔔般提拔高,胸腔里燃著團火,說道:「算了,我不在乎你是誰。」手掌包裹著鋼絲線圈,那是戰鬥服的神經元外設,但它有個更通俗的說法:指虎。提溜起賤民,一拳打斷了鼻樑。
「作為代價,我會親手打死你。」
「咳咳。」西蒙仿佛認命般地垂下雙臂,在下一拳襲來前,西蒙說道:「等下。」
對手果真停手,看來聆聽敵人的遺言來滿足成就感大多數人都無法拒絕,對手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白牙,奢侈品,西蒙想道。一路所見,好牙口就意味了地位與健康。
「賤民,是要懺悔麼?」對手居高臨下俯視著西蒙,勝負已定,西蒙這回真的是赤手空拳,鷹爪刀就是他第二把武器,論技巧,對手僅僅略遜,論力量?敗了,敗地很徹底。
「差不多吧。」賤民看起來挺頹喪地,不過相比起其他死在手中的敵人,此賤民……嗯,假如生對了地方,得到了良好訓練、武裝,會比麥德龍所認識的同僚們爆發出更強戰鬥離,毋庸置疑,但命就是命,為了顯示仁慈,麥德龍決定聽完賤民的話。
「我朋友總是喜歡調侃我,大概是些你很幸運,子彈長了眼偏不鑽你身上之類的廢話,我不記得第幾個作戰小組了,那個小組的名字叫做『幸運女神和她的八個信徒』,可惜我沒把幸運帶給他們所有人……」西蒙開始絮絮叨叨。
麥德龍漸漸皺起了眉毛,看來眼前這人不是賤民,而是某個大勢力哨探,這也就能解釋鎢鋼軍刀、狙擊槍、格鬥術。要不要帶回去審訊?麥德龍想到,但任務在身,他否定了這個想法,此人下場已定,死!
「我允許你再說一句話。」麥德龍粗暴打斷了西蒙的冗長敘述,舉起了鋼絲鐵拳,卻發現此人露出了一種意義不明的笑容,憐憫?同情?
「我曾經的營長提醒過,永遠不要給敵人喘息之機。」西蒙露出被鮮血淋濕的牙齒,標準的八齒笑容,忘了哪裡學的。
「砰砰砰!」對手軀體爆出幾個血霧,9mm子彈動能有些寒酸,不過設計於殺人的玩意再差勁也能生效,彼特握著手槍鑽出灌木叢,少年持槍的手,極穩,四顆子彈正中靶心,皆打中關節。
趁著對手立足不穩,西蒙知道塔羅斯戰鬥服有防彈功能,但不帶插板做不到無傷,時間拖得久了,對手依然有反殺機會!借著故意絮叨恢復了些體力,西蒙一腳踹中對手褲襠,這次可確確實實地踢狠了,不用看都知道面罩下的臉龐必定扭曲成醬紫的一團。
西蒙「呸」地吐出血沫,反揪住對手衣領,握拳朝著喉結就是數拳連擊,直到對手捂著喉嚨仰麵攤到。
「謝了。」西蒙接過彼特遞來的左輪與鎢鋼匕首、鷹爪刀,彼特毫不客氣地收了襲擊者的軍刀,西蒙笑笑,他越來越喜歡這小子了,不過剛教訓了敵人不能話多,現在可不能現世報。
西蒙踩住對手胸口,晃了晃左輪,說道:「你有什麼遺言麼?」
對手被打扁了喉嚨,怎麼可能說話,只得吱吱嗚嗚地發出小獸般的哀鳴,西蒙掀開了可視面罩,摘下超光譜護目鏡,是張混合了仇恨、驚恐、畏懼的臉龐。即使西蒙不動手殺了他,對手也會在一分鐘後窒息而死。
好吧,是西蒙殺了他。
西蒙揚起唇角,一分鐘?太長了,於是他一槍打爛了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腦袋。不管有沒有還手之力,打死再說。
彼特蹲下身撥弄著猶冒熱氣的屍體,少年對襲擊者的裝束產生了極大興趣,問道:「這人是誰,穿的什麼?
理論上說活了快一個世紀的老傢伙故作深沉地說道:「活人不問,死人不說。」
「噢,白痴啊。」少年如此理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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