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淪陷

    趙沫毛骨悚然。

    他的身體僵在了原地，巨大的恐懼讓他無法動彈一下。

    「嗯，味道不錯。」

    虬蠹細嚼慢咽著，臉上浮現享受的表情，他的笑容是那樣乾淨，一塵不染。

    好似神子。

    虬蠹吃了一口後，便把人臂拋向了後邊，立刻便有一張血盆大口將整條手臂吞了下去。

    滿世界都是滲人的啃骨頭的聲響。

    趙沫開始打顫。

    虬蠹再次看向他，微笑道：「害怕嗎？」

    趙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如果我告訴你，我和我的朋友，不會傷害你，你還會害怕嗎？」虬蠹目光閃了下。

    「真的嗎？」趙沫卻是深深動容，有種在無盡黑暗中看到一絲光芒的強烈喜悅感，然而，他又忍不住驚疑道：「為什麼？」

    虬蠹失笑道：「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遇上一個內心充滿信仰的人，吃了你，很可惜。」

    趙沫深吸口氣，這才發現，只是一瞬間，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褲襠那兒似乎有股濕熱感，這讓他大為窘迫……居然嚇尿了。

    虬蠹道：「人祖教有教主，長老，執事，傳道人，教徒，信徒，形成一個龐大而嚴密的組織，你是傳道人？」

    趙沫有些震驚，一個妖怪竟然對人祖教如斯了解，連忙答道：「是的，我是上個月才從教徒晉升為傳道人的。」

    虬蠹嗯了聲，道：「其實，我和你們教主是朋友。」

    趙沫一聽此話，眼眶瞬間放大到極致，脫口道：「不可能！」人祖教的教義，便是解救蒼生，消滅妖怪。

    虬蠹不置可否，卻是話鋒一轉，道：「你們的教主夫人，是一位絕世美人，聽說她渾身軟香，肌膚嫩滑如凝乳，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妖媚美人，你見過她嗎？」

    趙沫的腦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現一張精緻的面孔。

    那是一年前，他跪倒在了無數信徒中間，相隔數十米遠，遙遙望見了一眼教主夫人，卻從那以後魂繞夢牽，不能忘懷。

    此刻他的懷裡，便有一張教主夫人的畫像，是他憑藉那一眼的記憶畫下來的，每當在寂寞之際，他會展開畫卷，痴痴凝望畫像中的女子，這會讓他獲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感。

    趙沫忍不住吞咽一下口水，回答道：「我只見過一次教主夫人，隔著很遠的距離，其實我也沒看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樣子。」

    虬蠹突然燦爛的笑了起來：「如果我能滿足你的願望呢？」

    趙沫疑竇叢生：「什麼願望？」

    「重新再見一面教主夫人。」虬蠹一字一頓地道，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篝火啪嘰炸了下，趙沫眼前一花，畫面突然大變。

    趙沫仿佛回到了那一天，教主和教主夫人並肩站在聖壇上，聖壇之下是萬千信徒跪拜，他只是人群里的一個不起眼的存在。

    但是，就是在那一天，他心中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想要走上聖壇，牽著教主夫人的手，與她並肩而立。

    這一刻，他重新回到那一天，他依然在跪著，可是他卻不想在跪下去了，他站了起來，往前走去，一直走到聖壇上。

    教主夫人向他看來。

    她的容貌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里，比他想像中的樣子還要美。

    驀然，教主夫人伸出手，沖他露出迷人的笑容，趙沫心情激盪，輕輕抓住她的手。

    整個天地仿佛只剩下他們。

    教主夫人輕啟絳唇，遞過來一把刀給他，道：「我要你，把你的全部都獻給我。」

    「好，我都給你。」趙沫神色瘋狂，拿著刀，開始割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遞給教主夫人。

    「嗯，真好吃。」教主夫人吃著他的肉，嘴唇更加艷紅，好似燃燒的火焰。

    許久，許久。

    趙沫眼前搖晃了下，教主夫人不見了，只有正在咀嚼什麼東西的虬蠹，沖他笑著。

    突然，無邊的劇痛襲來。

    趙沫看了看身體，頓時魂飛天外。

    脖子以下，身上的肉全被割走了，只剩下骨頭架子，甚至能看到五臟六腑，跳動的心臟，蠕動的肺部……

    「看到了麼？生命多麼奇蹟，多麼偉大！」虬蠹目光發亮的笑著，「你這個樣子，應該早就死了才對，可是，你沒有死。」

    趙沫感覺自己快死了。

    「你不是說……」他的眼神漸漸充滿恐懼的情緒。

    「我說的是，我和我的朋友，不會傷害你，但是我沒有說，你不會傷害你自己啊。」虬蠹笑容無比璀璨，「你應該為自己驕傲，你是第一個把身上的肉全部割下來卻還沒有立刻死掉的人。」

    趙沫緩緩倒了下去。

    「人的欲望，果然是無底的。」虬蠹平靜地看著趙沫，「這或許就是人祖失敗的原因，他創造出一個永不滿足的種族。」

    「這樣的種族，必須滅絕。」虬蠹站了起來，遙望南方，淡淡下令道：「進攻白河城，屠城！」

    ……

    白河城，人口接近二十五萬。

    在整個北地，白河城算是中等城市，其背後的世家是林家，換言之，這裡是怒鯤幫管轄的地盤。

    朝廷放置在此的守備軍是一千人，怒鯤幫也在城內設立了一處堂口，由一名執事負責，歸屬於長老公孫止麾下。

    而城內，還有一個比較大的江湖幫派，是雷雨堂，已經臣服於怒鯤幫，堂口掛著怒鯤幫的旗幟。

    不算上背後的世家的話，這就是保衛這座城的主要力量。

    大雪紛紛揚揚。

    白河城銀裝素裹，古城白如雪，充滿了詩情畫意，大街小巷空落落的，行人早已各回各處，躲避入冬的第一場大雪。

    「唉，希望大雪能讓那些妖怪們消停點。」王青藤站在燃燒的火爐前，烘烤著雙手。

    他便是怒鯤幫分管白河城的執事。

    白河城，前陣子一日間發生六樁妖禍，死亡人數超過一百餘人。

    這六樁妖禍，如同一塊大石頭壓在他的胸口。

    行兇者疑似是黑羊妖……

    「那個黑羊妖，觸角十分厲害，一角撞過來，根本擋不住。更可怕的是，黑羊妖不是單獨行動，有很多小妖怪追隨。」王青藤深感棘手，他希望總部那邊能派些援手過來。

    掐指頭算日子，援手也該到了。

    「整個白河城，最強的人便是你嗎？」突然，一個淡漠的聲音在王青藤背後響起。

    王青藤嚇了一跳。

    有人悄無聲息來到他的背後，而他對此居然毫無察覺。

    猛地轉過身，王青藤看到了一個俊美的年輕書生，眉頭微挑地上下打量一眼，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虬蠹淡淡的道：「白河城，是我的了。」

    王青藤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但他感覺到了莫大的危險。

    下一刻，他便聽到了無數的慘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悽厲的慘叫，此起彼伏。

    「城門已經落入我手，滿城的人都插翅難飛，而你也改變不了什麼。」虬蠹平靜地看著王青藤，好似在看著一個死人。

    王青藤不甘地怒吼一聲，雙目瞪開的瞬間，棕色的瞳孔迅速變為青綠色，一閃，射出兩道光芒來，朝向虬蠹。

    轟的巨響，地面炸開！

    青綠光束穿過虬蠹的身體，射在地面上，炸出兩個深坑，而虬蠹的身體一陣搖晃後隱去，分明是個幻影。

    「眼中放光，這是什麼蠱？」不遠處，虬蠹好整以暇地問道。

    王青藤倒吸一口涼氣，他的雙眼有分辨虛幻之能，卻是完全沒有看出來那是幻影，這隻意味著一件事，虬蠹比他強大出太多。

    這讓他深深的絕望起來。

    「不打了？」虬蠹輕輕笑了起來，轉過身，「隨我來吧，我帶你看看外面的光景。」

    王青藤略一沉吟，跟著虬蠹走了出去，來到外面的街上，只聽見各種驚恐的慘叫，持續不斷的響起。

    突然，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奪門逃出，正跑著，身後突然衝來一個長著三個頭的妖怪，狀若灰皮狼，體型龐大，足有五米長三米高，凶神惡煞。

    「三頭惡狼。」王青藤一眼認出了這個妖怪，頓時驚呼一聲，他很想衝出去營救那婦人與孩子，但是一看到身旁的虬蠹，他的心中便湧起莫大的絕望，渾身無力。

    他閉上了眼。

    婦人的慘叫，孩子的哭聲，隨即傳來。

    再次睜開眼時，一地是血，三頭惡狼已經跳進另一處宅院內，引起更多的慘叫。

    「你們在屠城……」

    王青藤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寒而慄。

    虬蠹點點頭，微笑道：「人族總說你們是一盤散沙，人心不齊，其實在我們妖怪看來，你們非常團結，聚居在一起，集中力量守護著一片地方，相對妖怪而言，你們更有組織性，紀律性。這讓你們能夠很好的生存、延續下去。」

    「而妖怪不同，很多妖怪都是獨居，越是強大的妖怪，越喜歡獨居，形成族群的妖怪非常少，比如狐族，龍族等，一般而言，只有達到『妖王』這個層次，才會召集群妖聚在麾下聽令。而各個妖王，經常廝殺不斷，可以說，妖怪的世界，要更加殘酷。」

    「你到底想說什麼？」王青藤費解。

    「我想說的是，感謝林黃兩大世家的內鬥，讓諸位妖王見到可乘之機，終於達成一致，從此刻起，所有的妖怪停止彼此間的廝殺，開始血洗人族，白河城便是第一個遭殃的地方。」虬蠹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