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途 第三零零章炎雲澤地三

    火光搖曳，足音迴蕩，少了十幾個人的石室大殿愈發空曠陰森。陰影中有人走出去送客，有人探出身子，隨後金翅鵬王揮了揮手，隱匿在周圍角落的守衛大妖都緩緩退了出去。

    金翅鵬王和那座陣法祭壇之間還站著一個人影，孤零零站在那裡，身形削瘦，面目低垂，神情出奇的冷峻。

    「……真的就這樣讓他們離開？」他的聲音低沉迴響。

    金翅鵬王抬起眼帘，「留下無用，讓他們離開也好。」

    削瘦中年人有些沉悶，停頓了許久才繼續道：「碧眼毒魔說的或許沒錯，只是一個君嵐山，我們不應該怕他。」

    「……你怎麼知道只是一個君嵐山？」金翅鵬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原天行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我早料到他會如此行事，只是沒想到，現在局勢迷亂，他居然還敢下手……」

    下方人影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你想問什麼，儘管問。」

    「……屬下有些不解，」中年人抬起頭來，面目堅毅執著，「原天行為何要對我們炎雲澤地動手……從上次道清門回來，您就一直暗中安排，我們本來有些疑惑，但前段時間接連發生動盪戰事，我以為您是再有預感，可現在……難道您所做一切，就是在提放原天行？」

    金翅鵬王沉默不語，良久之後緩緩點頭，算是承認。

    「這到底是為什麼？」

    「……」金翅鵬王抬了抬手，但旋即放了下來，目光複雜，精芒黯淡下去，「連你都忍不住問我，看來他們也是一樣的了……」

    化身中年男子的大妖微微躬身，作揖道：「屬下絕無懷疑鵬王所在決定的意思！」

    「我知道，」金翅鵬王輕輕敲打著座椅扶手，「我知道……你們幾個都是炎雲澤地的頂樑柱，能忍到現在才問已經不錯了……我老了，不喜歡多說廢話，但我沒有糊塗，這一次，我們真的是沒有退路啊……原天行為什麼要打我們炎雲澤地？他是問我要一件東西啊……可這件東西，我真的不能給他！」

    中年男子身子一震，目光中疑惑之色化為濃濃震驚，「他要……那件東西？」

    金翅鵬王緩緩點頭，「真龍遺骸的事情傳開，原天行的反應明顯有些不太正常……南疆那個獸神也好，東海海修羅也罷，他們對真龍遺骸各有需求，但原天行圖什麼？我雖然不知道，但顯然他要的也是上古頂階異獸的血脈遺骸之物……他來歷神秘，我本來還在懷疑他會不會知道我們炎雲澤地藏著這件東西，現在看來，他不但早就知道，而且一直就把我們炎雲澤地當成他的下一個目標啊！」

    中年男子完全沉默下去，好半晌後突然重重抱拳——「屬下明白了。」

    削瘦的身影沒等金翅鵬王再說什麼，返身徑直向外走去。搖曳火光拖長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最後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

    金翅鵬王獨坐地底巨大洞窟，蒼老頹敗的容顏在火光照耀中愈顯滄桑，寂靜無人的世界彷佛只剩下他一個人存在。

    燭光晃動，地堡震動，外面的戰鬥似乎在短短時間內就進入了白熱化程度，即便是深藏地下百丈的洞窟也收到了影響。

    金翅鵬王就這樣靜靜坐著，守護在黑暗中的澤地士衛在他示意下陸續離開，直到這時，地下世界才好像真的變成一座空巢。

    但僅是一會功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輕緩的踏踏步音。

    從黑光中露出身子的人影在黑白交接的地方突然停下腳步，然後沿著這道邊線緩緩行走，隱約可見背負雙手有些悠然之意，人影的腦袋也在不斷四處掃視著這座堡壘洞窟的四周。

    「……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那時你正值壯年，炎雲澤地還只是有個雛形，這座地下洞窟也不過還是你自己的一處修行之地……」露出青白衣衫的身影踱步繞行，始終保持身體游離在黑白之間，「一轉眼，你都老成這樣了……」

    金翅鵬王突然咳嗽起來，滿是斑點的臉上有些灰白，他努力喘了口氣，正要說話，眼眸深處卻陡然縮成鋒芒——

    「你——！」

    兩股強大氣息陡然碰撞，猛地振作身體的金翅鵬王被狠狠彈回座椅，後背所觸地方瞬間龜裂，與之前柔和蒼老面目截然不同的臉上滿是憤怒震驚，腿上的厚毯瞬間化為飛灰，他一拍座椅扶手，整個人向前撲去——

    「為什麼！？」

    黑暗中的身影退了一步，下擺衣袍還露在那裡，他哈哈笑著，聲音在這裡一直迴蕩：「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數道雪白光影陡然圍住了半空中的金翅鵬王，兩隻手臂化為巨大鋒刃的老人左突右擊，一個旋轉又回到了光亮聚集的高台，只是前後兩個照面，老人身上的氣息居然已經開始迅速下跌，兇惡猙獰目光盯著黑暗，口中猛地噴出一縷精血。

    「你……你什麼時候給我下的毒……」

    黑暗中的身影慢慢向前，幾道雪白巨大的長尾在他身周張揚舞動，「……你已經老了，一點點黑草花就讓你變成這樣，真讓我失望。」

    金翅鵬王口中溢出的血跡越來越多，慢慢地變成了黑色，生命氣機也很快衰弱下去——「為什麼……原天行答應了你什麼好處！」

    發狂的笑聲突然停下，幾道長尾張牙舞爪——「好處？哈哈，金翅鵬王，你真的這麼健忘！？你忘記紫嫣了嗎！你忘了當年她是怎麼死的！？是你！是你殺了她！你以為我不知道對不對！我告訴你，我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我……只要你死！」

    金翅鵬王目光微愕，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你居然……是為了這件事……」

    「誰無年少輕狂，誰無鑄下過錯……」老人輕輕低語，嘴角揚起苦澀笑容，「小九啊，你為什麼不正大光明跟我說呢……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那可是原天行啊，你為了報仇，居然投靠他，你瘋了啊……」

    蓬鬆的白色長尾直立而起，黑暗中的身影終於走到近前——「那又如何？我忍辱這麼多年，等的就是今天！」

    金翅鵬王緩緩平復氣息，臉上滿是痛苦之色，他輕輕搖著頭，眼中已經有了一層水霧，這一刻，放佛觸及到了心底最深處的東西，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慄起來——「是我的錯，我能攔住她的，都是我啊……你要殺我，我不怪你，但不是這種時候，你知道原天行要幹什麼嗎，如果換成其他時候，你要殺我，我可以不還手，但現在……我做不到！」

    走向火光世界的身影俊逸儒雅，縱然並非年輕容貌，卻有著異樣的迷人風采。

    青丘山，九尾狐王，白霖。

    「我孤身到此，本來就沒有準備活著離開。」白霖目光中滿是沉重殺意，「你既然做不到，那就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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