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錯 第十五章 軍令如山請奉還

    那城衛目前管事的小頭目,就站在掌鑼者旁邊。原是他下命令,掌鑼者才擊鑼的。忽一物破風,緊接著這一聲鑼、一聲慘,就緊貼著小頭目發出來,把小頭目嚇得雙腿一軟,定睛看時,一方東西將那掌鑼者的手都釘在了鑼架上!而那方東西,分明是宣武軍令。

    原來是辰星將令牌擲出,將掌鑼者手中鑼錘撞上鑼面發聲,並將令牌展示給小頭目看。小頭目定睛凝愕時,眼角已見一人影掠進戰局。是辰星施辣手,將還在纏鬥的一些人直接打開。

    思凌向大鷹一笑,領著他也隨辰星掠入戰局,依樣畫葫蘆解人之斗。這時城衛那邊鑼聲餘韻已完,辰星撮唇而嘯。宣武這邊的副尉也反應過來了,即令掌旗官揮旗、掌鉦官鳴金。宣武全軍整隊退卻。

    遠處山谷凝肅。城衛小頭目對著那血淋淋的軍令,呆若木雞。而兩邊人馬已經分開。短短時間,宣武軍人已經橫平豎直整好了形,精神抖擻,不再是一群兵痞。而城衛們還散亂茫然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便見宣武軍里走出三個人。都是身材挺拔、軍姿颯爽,當前一個人手裡捧著個東西,後頭兩人空手秉軍禮隨扈。

    「」城衛小頭目不明對方來意。他只想逃跑!原來這才是正規軍人跟衙役護衛們的區別!

    「宣武都尉致意!」當前的宣武士兵開口。這意思是,都尉派他來的。

    「啊、啊」城衛小頭目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軍令如山,還請奉還!」宣武士兵義正辭嚴道。

    城衛小頭目本能的覺得他說得真有道理、自己真應該遵命!可是他該死的腦子轉不過來了!對方到底要他還什麼東西來著?

    宣武士兵看著他一臉懵逼,嘴角頗鄙視的往邊上撇了撇,把手往上略抬了抬。那小頭目這才注意到:人家手裡捧著個盒子,空的,金光閃閃,裡面有個凹槽,尺寸仿佛是

    哦對了!他望向掌鑼者手背上那血淋淋的軍令:原來人家是要回收這個!

    說起來也是朝廷尺度,人家收回禮所應當,但這還扎著呢。人掌鑼的都痛暈過去了。這要怎麼拔

    宣武那邊的嘴角,又鄙視的往下撇了兩度。當頭的向右後的一示意,右後的靴跟「夸」的一併,領了命,兩個大步,到那令牌前,直接取了出來,到那盒前,雙手奉上,左後的雙手接牌,還於盒中。

    也就回收個令牌,要用到三個人!這儀式感,也算足足的了。

    宣武士兵立完威,撩下一句話:「請回告城守知道,今日之事,必有了斷。」

    城衛這邊算是聽出來了:自己大人跟軍隊這邊結了仇了!他們當時只有一個哭爹喊娘的想法:大人哎,你幹啥不好,跟這群人結啥仇喂!你是不知道,這些兵,散開來只是普通人,可是集結在一起

    秋末的風烈烈,吹動帽纓衣帶。襯著背後的青山。那邊整齊的軍容,如鋼鐵澆濤。

    這都因為他們有了主心骨,有了靈魂。靈魂是不論體積大小的,那熾烈的能量,能傳遍千軍萬馬、三山五嶽。

    驟聽嘩啦啦的亂嚷:「別放他們跑了!」城裡頭有大批人擁追出來,卻是那師爺助著太守,終於搜羅到一大群人馬,又來追擊了。

    他們也知道跟辰星結仇深了,先下手為強,想把對方留下!

    宣武軍亦一聲喝令、列陣備戰,刀出鞘、馬備韁!

    正是一觸即發時刻。遠方那幽深山谷中,卻出現了異樣。

    那是幽幽鬼火,凝成了一張臉仿佛是一個女子的面容?

    那綠瑩瑩的火光,不但聚成了她的眉眼,而且眉心若蹙,眼裡流下血來!熾如火、綠如蛛的血淚,從那眼裡墜下。

    儘管是青天白日,人身上還是爆起寒慄來。

    血淚墜下的時候,眉眼就消散了。那磷血落到地上,卻成了火。一團火便是一個腳印的形狀。小小的、分明屬於女子的蓮足,一記一記往谷外挪。

    那申一珞的臉色,已經似要下雪的天空,陰暗暗的彤雲堆積起來,不知醞釀一個怎樣的風暴。那磷火的足跡,卻不給他太多時間。

    「欻!」,在谷外,城牆下接近戰場的地方,農人堆起的草垛中,忽有一垛暴起一團火焰!

    那火焰帶著綠慘慘的色兒,分明就是鬼火的印子。鬼火出了谷了!

    說明遲那時快,根本不給人以考慮推敲的機會。這深秋時節堆起的平平常常草堆,就「轟轟轟」的連著炸起鬼火。

    鬼來報仇了!是衝著誰來的呢?人就聽見「媽呀」一聲,非常尖銳,像小旦兒撥了個嗓子,偏還撥破了音,不是不好笑的。

    但是當彼時也,沒有人笑得出來。人但見那前途無量的申城守,臉上的彤雲破了,迸出淚來,撥轉馬頭,飛也似的往城裡逃進去了。

    旁邊的親信還沒有很反應過來:他們沒看錯吧?他們太守,剛剛哭了?

    與其說是哭,不如說是眼淚水跟不要錢的春汛一樣,直接從眼睛裡噴出來了!他們的印象里,只有娘們兒才會這樣哭呢。

    而且還得是特別唧歪的老娘兒們總之太守這是被鬼迷了嗎?

    一時之間倒讓他們不太敢追上去了,生怕靠太近了也被鬼附身。但是頭兒都跑了,他們老在外頭跟個軍隊對杵也是尷尬的啊!

    於是陸陸續續的,他們都走了,思凌問辰星:「你不把那個軍師留下?」

    辰星道:「問得好!哪個軍師?」

    「」思凌想說,不就是那個師爺麼?卻也知辰星一問必有深意。抬眼望去,本來恨鐵不成鋼一直捋鬍子搖頭嘆氣的師爺,忽然就已經不見了。

    別說她內功不高、眼力不濟,所以看不見。那大鷹功夫高,一樣找不見人家了。大鷹不過是多看見一個場景而已:師爺把那顯目的綢緞帽子抹下來,抱在懷裡,貓腰跑了。

    辰星冷笑一聲,班師回營。回營途中,人把師爺送上了。

    原來辰星礙著朝廷體統,不能直接大軍過去殺他娘的,但見了那師爺逃跑,也不肯白白放過,就派了偵察兵出去,輕裝速行,不但找師爺,而且見著潰逃的城衛就抓,抓了就把腰刀啊、荷包啊,或者別的什麼值錢東西卸下來,問人家:想要吧?想要就幫著一起找師爺!


    師爺穿著綢緞衣服,那一時是脫不了的,於是逃了沒多遠,就被逮回來了。那些在大獄裡關押的,見了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卻忽見路邊又有一條人影,生生叫大軍的腳步頓了一頓。

    這條本是官道,宣武軍走得,人家也走得。

    可路邊這個人兒,纖纖亭亭,那麼專注的等在路邊,明顯是為著這支軍隊。思凌眼尖瞧見了,喜叫一聲:「你在這兒啊!」便親自奔出軍中迎他。

    自是李煙,並沒有回光明大營去,倒是掐准了,當先等在這邊。

    並那谷中的磷火,也是他弄的手腳。思凌原已猜到,這會兒拉著手,先問一聲確認。李煙道:「是。我看你們怎麼要打上了。替你們排解排解。」天大功勞,經他說來,也不過是三言兩語。

    辰星拱手道:「這倒是多謝了。」說是道謝,也沒有多感激他的神氣。

    李煙淡淡道:「都尉言重了。這還是我山野草民自己多事。」

    辰星一皺眉,暗忖:我不知怎麼一見這人就沒好感,怎麼他對我也這樣。莫非彼此都是胎里恨,前生帶來的麼?

    這卻都不論了。師爺提進軍營,辰星升帳,就炮製他給兄弟們出氣,先打五十軍棍再說。

    只是他細皮嫩肉,完全是讀書人的身體,沒挨上幾棍,出的氣比進的氣多,眼見暈死了過去。

    辰星叫再把他噴醒,還要打。棍子略挨一挨,他又暈過去了。辰星看再打下去,他要死,只得下令道:「今天先罷了。押下去。明日再打。」

    這麼一說,那師爺又「悠悠醒轉」,苦求饒命:「將軍留小的一命,小的出個主意,替將軍化干戈為玉帛,豈不好呢?」

    辰星看不上他那小人搖尾的樣子,皺眉道:「我不是將軍。看你是讀書人,怎麼不上進,專作這狗腿的買賣。」

    師爺道:「元帥明見!但凡有點辦法,誰願意替這混蛋賣命?只是小人那家鄉,向來是窮,就識了幾個字、念了幾本書,上京趕考連盤纏都湊不出來。朝廷又要鄉上出鄉薦。我這樣的窮光蛋,有誰肯薦。所以考不上功名,只好給人當幕僚。」

    辰星就問他家鄉哪裡,聽說是邵荇,不信道:「邵荇本是魚米之鄉,讀書之風也是很興的,給朝廷出了不少棟樑之材。」

    思凌不料他對本朝的風土人情都這樣了解、口到拈來,不由又多看了他一眼。辰星不知有沒有感受到她的目光,總之只板著臉,嫌師爺不老實,又叫打他軍棍。師爺殺豬一樣叫:「英雄!我哪裡敢騙威上?實是地方上富饒是真的,沒錢人也真沒錢。出的大官是多的、讀書人也是多的。所以帶契我們這種沒錢的,也在本家義學裡認了幾個字。但再要往上爬,沒人提攜,就真沒路了。」

    原來那邵荇號稱滿目魚躍浪、米滿倉,村村有墨意、戶戶聞書聲,但畢竟不能個個讀書的就撈個官做。倒是其他某些地方,出個讀書識字的不容易,基本上能做個文章的,就好舉薦去做官了。剩下的愚民傖夫,偶爾能寫個自己名字,可憐就是寫封家書都要托人的。

    那些地方上缺個識文斷字人、並出來的官員也需要通文墨的下人幫忙潤色起草,而邵荇那麼多會念書的人,當地擠不到渠道出頭,就流到外地,做這代筆文書、參謀起草的工作,又且人傑地靈,幾乎都特別活絡、踏踏頭腳會動,寫字之餘也幫人謀略出主意,人敬之為師、尊之為爺。這「師爺」一行,近年來漸漸就由邵荇文人壟斷了。

    辰星大約畢竟是年紀於這些倒不太知道,聽師爺解釋完,「哦」了一聲,不置可否,仍叫押下。

    那師爺苦求:「英雄!這索子粗緊,實在難當,可否松上一松?」

    辰星哼道:「殺威棒尚且寄著你的呢!你還打算松索?看你伶牙俐齒,一時是死不了的了,且把余棒領了去。」

    師爺聽得這樣說,情急叫道:「英雄!你明明大事不好,死期近了!」

    旁邊將士見他說得不堪,齊齊發威喝,把他嚇得當地一個滾,倒逗得將士們哈哈大笑。待他再給捽起來,辰星就問:「你聳人聽聞,說的什麼話?」

    師爺忙道:「朝廷最忌將領擁兵自重。英雄與申太守翻臉不妨。申太守一本奏上,就算朝廷不肯全聽,只要疑上一星半點兒,豈不與英雄有傷?」

    這話倒是真的。辰星道:「做都做了,怕他怎的?」

    師爺連連擺手:「英雄烈氣、忠肝義膽!要是被那小人咬上,怎麼值得呢?」聽得將士們都點頭。辰星問:「如你說,便怎的?」

    師爺搖頭晃腦道:「我們太守用著我,這些時候,不怪我說,還是蠻倚仗的。而那楊群兄弟,真好義氣!偏是看穿了太守真面目,不要去白白送死了,如今落在太守手裡,必被炮製。英雄怎麼忍心?照我說,不如跟太守講,拿我交換太守。太守一定答應。我去之後,打探太守動向,趕緊跟英雄報信。若他真有書信往朝廷去,我說不定還能截下。或者幫他寫時,留個什麼關卡在裡頭,英雄要反擊也有餘地了。」

    辰星故意問:「你能留什麼關卡?」

    師爺以為有門,忙把本行里的一個經典故事娓娓道來:說有個無賴,見一寡婦臥病在床,心生邪念,揭開她被子,把她手腕上的鐲子奪了去。

    後來人家要去官府告那無賴,請人寫狀子,說這無賴「揭被奪鐲」,本來是據實而述,那狀師道:「奪個鐲子,罪名還太輕。我替你們改一改吧。」於是改作「奪鐲揭被」,一個字都沒有替換,只不過將語序調整了一下。結果當地官員一看,不但奪了鐲子,還揭了人家被子。揭被子幹嘛?姦污婦女?太嚴重了!判得就重得多了。這個故事也就成了證明語言文字重要性的經典案例。

    當下,這師爺口吐蓮花,將前輩經典例子款款道來。辰星聽罷,冷笑一聲道:「照我說,這官員水平有限得很:你若用心,好好問過案情,就知道不只是個鐲子,而且入室,從病重女人的床上強奪了去的,當然要比一般搶奪案判得重。你就算寫成揭被在後頭,問清楚了,揭開被子也不過為搶個鐲子,又不是真的強姦了婦女,就不該按強姦罪辦。這所謂論師的本事,也不過就是官員糊塗,才顯出來了。然而官員要糊塗,你送個金元寶進去,怕比寫個狀子更有用呢!算不得文字的本事。」

    那師爺被削得很沒面孔,只乾笑道:「英雄說得是。只不過文字作用還是有的。像舌辯群雄,原是要辯了才能分明。這都是語言的用場。」

    辰星只道:「事實勝於雄辯。如你那例子裡,便是當官的自己沒問清楚,才叫別人左右了。那申一珞要上書皇帝,你只當我們的皇帝也這麼糊塗,看人寫什麼就是什麼?」

    師爺道:「皇帝不糊塗,可他也不管事兒了呀!現在問事的不是太子,並那些大官兒嗎?他們事兒多,誰知道認不認真看本子呢」

    才剛說到這兒,就見辰星臉色都變了。雖然他自己極力克制,仍然可以看出那壓不住而滿溢出來的怒意。師爺駭得住了嘴,辰星也不願跟他多說,但道:「押下去罷!」

    人將師爺帶下。辰星回過頭問思凌道:「怎麼了?」

    思凌原是在他指揮軍隊之後,看他那雄獅般的霸氣,倒有點像江楚人。而前世,她是對不住他的。若說今世她怕見到哪個熟人,那就是江楚人了。因此,她在旁邊有些畏懼、有些擔心,話都少了,只偷眼看他到底哪裡像、哪裡又有點不像那人呢?

    辰星打發完師爺之後,回過頭來問她。思凌定了定神,笑道:「哦,我看你發落人,挺有威勢的,我也學學。」

    辰星便問道:「原來你出來,是要學怎麼做官的嗎?」

    思凌暗叫一聲:「來了!」氣沉丹田,微微笑道,「這怎麼說起?」

    辰星皺眉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的身份,已經叫你知道了。你們是什麼身份呢?為什麼到宜賓?為什麼助我劫獄?」

    思凌道:「老實說,我們原來也沒想到劫獄。如果早知道會有這一出,而且你就是宣武都尉,那」

    「那你們就會離遠一點?」辰星問。

    思凌看他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就有點心慌。她把李煙推到前面:「問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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