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錯 第二十六章神明有緣

    又或是終於有個又闊又松又水域平靜的地方了,離仁嶺出口又太遠了,行船出去,要經過很狹窄的水道,稍大點就擠住出不去。

    這樣一來,大戰船根本無法製造,如何是好?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思凌不恥下問,發動了所有山民。終於有個人想起來,有個地方,不知道能不能用。

    思凌聽他說了個大概,覺得甚好,就拉了辰星一起去看。

    谷冰綃追出來叫道:「我的姐姐!你就這麼兩隻腳走了不成?」

    思凌道:「依你說怎樣?」冰綃道:「好歹騎個腳力走。」

    思凌搖頭道:「這地勢,馬都不好走,只能用騾子。那騾子也不舒服,到底不如直接這樣走就完了。」

    冰綃道:「那就讓辰都尉去就完了。」

    她支使得不客氣。辰星倒也沒跟她一般見識,但對思凌道:「原是我去看看也不要緊,你忙別的罷。」

    思凌搖頭道:「我要去看的。」轉過來對冰綃道,「別擔心,不要緊,看,我有這鎧甲,上山下海如履平地,比騾子還好呢。」

    冰綃哭笑不得道:「哪有把自己當騾子的。」畢竟也拿她沒辦法。準備了一包吃食,就叫辰星背。

    思凌看辰星年小,不願意讓他負重。但辰星已經背上了,思凌也就罷了。

    辰星走著,端詳著她的煙花鎧甲,道:「這到底是什麼神鎧呢?」

    思凌笑道:「你說對了,可不就是神鎧?神看我樣子長得跟祂像,特意賜我的,連我都不知道原理。」

    辰星正色道:「看來你跟神明有緣,日後也要當仙子的。」

    思凌無可無不可道:「借你吉言了。」辰星似乎是隨口又道:「最好你別被皇帝發現了。」思凌挑眉問:「為什麼?」

    辰星道:「皇帝要修道。你跟神明有緣,被他知道了,怕不要把你捉了去,燉著吃了,好沾一沾仙氣的。」

    思凌大笑:「好!那讓他來捉捉看好了!」

    辰星並未答言。兩人按著山民說的,上了一座高山。那山頂看旁邊的地形,頗為清楚,並未見到灘地,只見到一簇密林。

    照那山民說的,那灘地就在密林的裡邊,若非他以前誤打誤撞進去過,就算站在旁邊的山頭,往下都看不見的。

    思凌與辰星看定了密林,擇路而下,進了那密林中。

    林中小蛇蟲甚多。辰星用了山民的秘藥,蛇蟲避易。

    思凌卻是仗了煙花甲,連蟲蛇都受眩惑,不來擾她。

    兩人終於深入密林。這林中長著一種奇異的樹,叫煙火樹。它很高,足有十來個成年人疊起來那麼高,旁邊有很多支木,像是鬍鬚、像是樹根、像是小樹、像是它的拐杖,幫忙撐住它高聳的樹身。

    還有一些植物寄生在它身上,顏色紅黃有致,璀璨瑩亮,就好像它一周都有煙火怒放。所謂「煙火樹」,就此得名。

    思凌二人在煙火樹間穿行,前行再數步,眼前一亮。

    那大水在林中而過,其間果然有個小水灣,距水有一片小灌木,故在水上往這邊望,也望不見水灣灘地。

    但現在近看,那小灌木與其說是木類,不如說是比較高硬的草類,再硬,也不過是草,挖掉也是容易的。

    要緊是這一段水,足夠深,又穩風,無浪襲之險,不用擔心風雨過大掀起巨浪毀了池中之船。兩邊各有山丘,圍抱此灘灣。開挖造船,非常合適。

    思凌看了這裡,心中慰定,就安排人來伐木挖池、準備造船。

    辰星道:「船工大約什麼時候能到呢?要耽擱多久?」

    思凌道:「這上下應該就有人到了。」言猶未了,果然離嶺數日的漁婦,帶了兩個船工回來。辰星奇道:「這是請來的還是劫來的?」

    漁婦笑嘻嘻道:「自然是請回來的。」船工一臉晦氣道:「好個請字!」漁婦便道:「不然怎麼說?難道我一個女流之輩,劫得了你麼?」

    這船工欲還嘴,另一船工道:「罷也!卻看鐵笛面上。」

    原來這兩船工也是江湖人物,從前跟鐵笛漁夫有交情。如今漁婦去請他們。他們聽說仁嶺有好漢,以前卻未聽說,不知何方人馬;又聽說有神明,怪力亂神,一發玄乎,意思不想來。

    那漁婦功夫其實不錯,賣弄手段,到底把他們劫了來。

    他們要面子,不肯說吃了什麼虧,既然來了,也就四處看看,打聽:都說有神明。神明在哪兒呢?

    那些山民還指思凌為神明。這兩個船工看看思凌,想:神明要長這麼好看,還是神明嗎?做個神仙妃子還差不多。

    但這話說出來就有點輕浮了。這兩個船工原是正派人士,不肯隨口輕薄。

    思凌看在眼裡,給他們印象分加了幾分,也沒有當場做什麼把戲來震他們。但不久之後,大祭司在協助督促他們造船時,他們說要多招夥計,其他也還罷了,至少要有一個,要當他們左右手,要年輕力壯、要有修船的基礎。

    大祭司聽到這裡,還是合理要求,就點著頭,一邊想,怎麼著到外頭再弄這麼個小夥計來?沒想到這倆船工後頭還有話:這小伙子,要陽年陽月陽日生,如此才能鎮得住水裡的陰氣、才能壓得住龍骨!

    大祭司一聽就懵了:造船造船,你們這要求怎麼比祭祀還高了?我說,嘿你們是來玩我的吧?是故意出難題吧?

    倆船工卻堅持:水上工作,是有些妖蛾子的!譬如快淹死的人不能撈,怕河神把你抓去抵命,你懂的吧?救死不救活,是河工們的規矩。你怎麼就敢說我這龍骨不需要陽命的小伙子來壓一壓呢?

    大祭司說不過他們,為難的來找思凌。思凌雲淡風輕的一聲:「哦,這樣啊,我知道了。」

    她也沒說她會找、也沒說她不會找。但那天晚上,一個船工走在水邊,忽然看到有人在水裡掙扎。他嚇了一跳,待定睛一看,就更受驚嚇了:

    那在水裡掙扎的,就是他的夥伴、另一個船工!

    他們兩人,水性都很好,這種程度的河,真是閉著眼睛都能直著渡、橫著渡、再斜著渡一遍。

    怎麼這個船工會在水裡苦苦掙扎、上不了岸,就好像是水裡有什麼拖著他似的?岸上的船工心底發涼,回頭就跑。

    他不跑還則罷了,這一跑,腳底一軟,也落進了水裡。

    說不清是水草、還是水底有什麼大物的爪子,攫住了他。

    他覺得一股陰冷的不祥預感爬進他的心底。下一秒鐘,他扯著嗓子哭起來。有一雙俏麗的腳,踩到岸邊,停在他的面前:「呀!這麼大的人了,哭什麼呢?」似乎是有點嘲笑的。但船工已經怕成了這樣,嘲笑都聽不出來了。

    他抬起臉,看見一雙明麗的黑眼睛。是思凌?還是傳說中的神明?他已經分不出來了,只能求救:「救我!」


    「啊呀呀,」思凌道,「你不是說,救死不救活?」

    沒錯,船工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真心的相信著的。

    現在他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以為思凌會讓他死在這裡,成為底下某個可怕大物的食糧。思凌的唇角揚起:「可是我呢,不在乎。」

    她伸出手給船工。船工看著那細嫩的手,想:「這雙手怎麼能有能力拉住我呢?我會把她墜到水底的吧!」

    可他還是拉住了她。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想活。

    看似稚嫩的手,把他拉了起來,就像拔起一棵花苗那麼輕鬆。

    他從水中被冉冉的拉起來,凝視著那飛揚明麗的面容,目瞪口呆。另一邊,他的同伴也已被救起。

    這船工再回望,河水又恢復了正常。他們立足之處,也是很正常的地面,不會再突然變軟。水底更沒有什麼攫人的陰影。

    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朝陽的光暉中,一個少年向他們走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少年,但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眼熟。

    大祭司跟在這少年身後,表情古怪,向他們介紹:這就是你們要的少年。

    少年拿出命紙,陽年陽月陽日。當然命紙也可以偽造,但倆船工現在已經失去了過問的勇氣了。他們帶著這少年夥計。這少年夥計居然還真的知道一點造船知識,而且勤快、肯干。

    大戰船終於如期完工。倆船工也不免驕傲。他們肩並肩欣賞著自己的成果,回頭再看,忽已不見那少年夥計。

    他們只看到美麗如同神仙妃子一樣的思凌姑娘,著山裡的男裝,抄著手,對著他們笑。笑容頗有深意。

    「那個……」他們忍不住問,「我們的夥計呢。」

    「從來就沒有什麼夥計。」辰星總算能告訴他們,「思姑娘捉弄了你們。」

    那個夥計,就是思凌。船工在幻境中溺水、在幻境中消滅了驕傲、接納了思凌。思凌的船工知識,其實就是用煙花石,直接在意識的海洋中向他們學習的。整整半個月,船工都沒有能夠發覺。

    他們對思凌五體投地,認她為神明。思凌就這樣帶著手下人馬,乘戰船,前往玄狐城。事先派先鋒打探過情況,玄狐城裡一切太平,毫無異常。

    時交初冬,玄狐城外的莊稼已經收割了。農人給果樹裹稻衣,幫它們過冬。一邊有大人在教小孩子:桃三杏四梨五棗十。另一邊有女人河邊捶衣漿洗,看到上頭有戰船來,瞠目而視,呆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喊叫逃跑。

    他們跑得再快,沒有戰船全速順流而下的速度快。思凌非常確定這戰艦可以在這些人之前就抵達玄狐城。玄狐城完全沒有抵抗的機會就將被轟開。

    理論上是這樣,而且岸邊奔逃的百姓也不像是作假的。他們的確沒有任何防備、驚訝而且慌亂。即使用煙花石去試探他們的真心,也是如此。

    但思凌就是覺得有點怪異。或許她一生中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大戰。而這次攻擊發動得又如此之快、敵人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反而讓她覺得不真實吧。

    她是這樣想著,還沒有鎮定下來,轟然巨響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戰船劇烈顛簸,下部已經漏水。

    可以這條新船,連一場正式戰鬥都沒經歷,就被毀了。

    兩岸殺聲震天,伏兵盡出。思凌知道不好。她被埋伏了!

    說來也怪。她這樣奇襲,對方怎麼還能有準備呢?竟然反埋伏她!這分明是在她出發之前,就已經開始布置了!

    難道仁嶺中有內應?此時卻也不是追究的時候。還是逃命要緊!

    思凌挺身而出,且用煙花訣,去惑亂對方的士兵!希望能夠反敗為勝。

    玄狐士兵猛見眼前大霧,失去了敵人蹤跡,困惑驚慌。

    思凌要借著這亂局,沖開一條血路。讓手下人在戰船沉掉之前,強行闖進城去!等進了玄狐城,就算船沉掉,他們也可以登岸展開巷戰,有可能仍然奪下玄狐城,至不濟也搶條船逃回仁嶺去。

    玄狐士兵忽然都聽見耳邊有號令聲,清清楚楚,指示了敵人方位,告知他們如何行軍、如何克敵。

    思凌眼前敵方陣營一人站在高處,身著明光甲、肩系藍緞披風,胯下一匹白馬,在指指點點、發號施令。

    她瞧著那必是對方主腦人物,不知有何法,竟能看透煙花幻影、指點戰士應對。若不除此人,今番別說獲勝,連全身而退都難。

    思凌一咬牙,將煙花訣催至極限,朝那人放過去。

    若要迷惑一個人,最好是先知道那人最愛什麼、最怕什麼,有的放矢,才好奏效。思凌以煙花訣去探尋那人的隱秘,忽聽慘呼哭叫,竟是無數女子哭孩子、哭自身、哭姐妹的聲音。

    是誰呢?將女子踐為爛泥。逞他一身所欲、不顧婢女的苦痛。

    是誰把未成形的孩子生生打下。是誰看那滿地的鮮血,雲淡風輕,振衣而去?思凌全身發抖、手足發寒。

    耳邊一聲清泠泠的笑。思凌回神。不,沒有人在她身邊。是對方首領的奇術。那人將計就計,反懾住思凌的心神,大笑揮鞭:「把那女將活捉過來於我!」玄狐戰士再無猶疑,齊齊應聲撲去,誰知這次撲了個空,咕咚咕咚掉進水裡。再看那戰船,硬堵住了漏口,已向上游逃出了好遠一程。

    思凌卻沒有在船上。她如果在船上,根本無法牽制住對方首腦、給戰船爭取到逃脫的時間。她自恨指揮不當、連累手下陷入困境。她願意負責!

    那日河邊,殺聲震天,血染河流。

    青巾軍終於逃出九成人馬。而幾個鷹尉赤膽忠心保護思凌,卻被不知哪來的怪音震著耳朵、幾乎折磨得要神智不清,畢竟跟思凌失散。

    思凌剩了孤身一人,被玄狐軍隊團團圍住。她已知那藍袍銀甲的首腦便是玄狐君。眼看對方目露邪光,她只怕受辱,回匕往自己脖子上抹去,意思要自盡,卻聽耳邊一聲金屬的鳴叫,非常刺耳。

    思凌抵受不住,被那金屬聲音震暈過去,迷迷糊糊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再醒過來,神智一清醒,登時嚇出一身冷汗,急摸身上,煙花鎧已經消失無蹤,換了一身輕軟的睡袍,除此之外並無什麼異樣。

    有個侍女在旁邊焚香沏茶。思凌欠身道:「這是哪裡?你是誰?」

    侍女並沒有答她,匆匆向另一個方向行禮:「少君,女將軍醒了。」

    便聽一個男人笑聲道:「我自然知道她醒了。你個蠢物,如今才發覺麼?還不退下,免得招人笑。」

    他似乎並沒有真正生氣,話音里開玩笑的意思很濃。但那侍女卻早已嚇得面如土色,屏息凝氣的趕緊退下。

    那男子原是坐在窗邊,手裡裝模作樣的拿著一卷書,此時起立,笑吟吟踱到思凌床邊,親昵的坐下,舉手替她掖被角,問:「休息得還好麼?」

    思凌看他面容,就是玄狐君。此時換下了戰甲,另著一身精緻衣袍,衣帶上懸著藍緞平金荷包,加上手中那捲線裝古書,儼然也是濁世翩翩佳公子了,只是鼻樑聳得過於陰騖,卻是換一身裝束所改不掉的。

    思凌心裡厭惡他,並不想搭他的言語。玄狐君卻偏要與她說話,笑嘻嘻問道:「你可知你身上的衣裳是誰換的?」不顧思凌的沉默與白眼,炫耀道:「是我親手給你換的呢!」說罷瞅著思凌,要看她的反應。

    思凌全身不舒服,但沒有太過羞憤。這具身體說實在也不是她的。若換了上一世她自己已為老婦的身體,玄狐君要肯看,還算是她占了玄狐君的便宜呢!想是這樣想,只是玄狐君此人太過無恥,現在公然坐在她床邊,大喇喇出言調戲她,她也苦惱就是了。

    那玄狐君一語戲出,見她無反應,沒趣得很,自言自語般道:「可惜啊可惜!這花骨朵兒的身子,怎麼能打打殺殺呢?」

    思凌雞皮疙瘩掉一地,打斷他道:「要殺就殺,費個什麼話?」

    玄狐君輕聲一笑,掩口道:「公主,你又說什麼痴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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