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母之所以如此放心,是因為她把血鐵交給玄狐君時,就防了一手。她要求玄狐君吃下了她的特製藥:冰封大地。
男人吃了這藥,就萎啦!好像被冰封掉的小芽兒一樣。
玄狐君那話兒現在是豎不起來了。憑美如思凌一般在他面前,任他看任他摸,他都是豎不起來了。
這就是他沒有**思凌的原因:他不是不想,而是辦不到。
眾人一聽說思凌現在沒有這方面的危險,都鬆口氣。接下去就是想辦法:怎麼奪回思凌才好?往幸運的方向想,也許玄狐君會主動把血鐵送回,以求取冰封大地的解藥,好與思凌成親。
他送回血鐵的時候,大家就可以趁機奪取血鐵、制服他,以救出思凌了。
恰在此時,玄狐城也沸騰了:城中來了花魁!
要說這花魁,可真不簡單啊。據說紅遍了北國,現在到西邊普度大眾。
人們都想看花魁。但花魁也不是隨便想看就能看的。那帘子遮得飄飄灑灑的、一重又一重,把花魁遮在裡面。人們只能偶爾看到花魁的袖子、花魅繡花的鞋尖、還有花魁哼的一句半句小曲兒。
那小曲兒可哼得真動聽啊!有人說,像是百里之外有名的戲班子新推出的小旦月月紅。不過月月紅怎麼會到花魁的帳子裡呢?
又有人說,那哼小曲兒的只不過是花魁的小丫頭。一個小丫頭就已經哼出了月月紅的水準!等花魁真的自己開喉啊,那鶯聲燕語,包管鐵石人聽了也要動心腸。這才叫花魁嘛!
人都願意聽信這話兒。他們只看看帳間的飄帶,就已經心旌搖盪。
可是誰才能進這帳子裡呢?他們都沒辦法。直到玄狐君來了。
玄狐君想進帳子,裡頭還是不讓進,說要出個謎題、再出個上聯,玄狐君要是能解,才准進去呢!
玄狐君的回答很簡單:別鬧了!爺沒這個工夫跟你玩。你要是不讓爺進,爺就讓衙役進來鎖了你!問你個春藥**之罪。
這話還真靈。帘子頓時開了。簾里那個花魅,香馥馥、嬌滴滴,大大的眼睛含秋水、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舌尖舔舔粉紅唇,裙下飽滿的屁股扭一扭,對他抱怨道:「爺說的是什麼?唬得人好慌呢!」聲音有點沙啞,不過更撩人了。
玄狐君道:「我唬你什麼了?春藥嗎?這不是實話嘛!你不是正在用嘛!」
花魁就不再扭捏了,低頭搓著帕子道:「你、你怎麼知道的呢?」
原來她帘子裡面就悄悄的散發出春藥香,讓男人聞到情發似狂,對她就格外迷戀。玄狐君淡道:「我身為這裡的城守,當然要守護一方百姓。你這點小伎倆,我如何看不穿?」
花魁非常擔心:「那你、你、你要拿我怎麼辦?」
「放心,我不是要送你進大牢。」玄狐君道,「我只是要沒收你的作案工具。」他把花魅帳中的迷香都搜了出來,看看,很不滿意:「就這些?」
「大人!這都夠迷上幾城的人了!」花魁很委屈。
「有用嗎?」玄狐君問。花魁向他保證:「沒有它,就沒有我花魁的名氣,你說管不管用!」玄狐君很不滿意:「不准反問我!」
花魁噤聲。玄狐君掂了掂那些春藥迷香,還是不滿意:「你就這點兒了?就沒有更烈的藥?」花魁眨了眨眼睛:「更烈的?」
「你這種東西,連我都迷不倒。」玄狐君說得更清楚一些,「我要藥性更強烈的。不管精神力有多強,服了都會中招的。」
「那樣子啊。」花魁想了想,「我還真有,不過……」
玄狐君不理會花魁的「不過」。他用非常凶的手段,逼花魁把那個烈性春藥拿了出來。花魁給是給他了,想想還是多一句嘴,對他說:「這個藥呢,用是有用的,不過會傷使用者的身體,可能不會有孩子。」
玄狐君一聽,差點把春藥擲回到她臉上,罵她:「那這種東西有什麼用啊?」幸虧花魁識趣,慌忙又拿出一包藥:「這包的藥性溫和得多了。可是,藥性過得很快。藥性一過,有的性子烈的人要咬舌自盡的。」
玄狐君把這包溫和的藥收下了,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咬舌自盡什麼的。花魁小心翼翼的提議道:「或者,妾身還有一個秘法,親身傳授,要靠神妙的手法,能讓對方情不自禁。事情過後,對方以為是自己沒守住,也不會太怪你。大人想學,妾身願意奉教。」
玄狐君聽了,不是不心動,仰頭想了想:「算了,先這麼著吧。你別走。有事我再來找你。你要敢走?哼哼!」
他走了,花魁帳中一個侍女怯生生問:「姑娘,事情辦完了嗎?我們可以走了嗎?」沉思中的花魁一驚回神:「不許走!」
「哦。」侍女很委屈。想她本是好好的一個花旦月月紅,為什麼要被擄到這裡當侍女呢?還要唱小曲兒,還要冒充是什麼花魁的侍女!
拜託,還要到外面傳揚什麼:花魁床上功夫很好的!連一塊鐵都能撩撥起來!真是太羞恥了!
那玄狐君就是被這廣告吸引而來,想著連一塊鐵都能撩撥起來,大約能破解冰封大地的毒性了。他從花魁手中奪了藥去,連忙服下,卻發現沒有用。
玄狐君豈是吃了虧肯悶聲認下的人!他沖回花魁那裡要論理。花魁聽了也很驚訝:「沒有用?我這藥,就算泥菩薩吃了也要動心,怎麼會沒有用呢?敢問大人,你是給什麼人用的?那人是什麼情況?我好看看岔子出在哪裡。」
「……」玄狐君不好意思說這是一種毒,叫冰封大地,春藥下去都沒辦法妙手回春。他哪裡知道,此刻他的身上,悄悄的浸出一種氣息來。
這氣息,一般人可能根本發現不了。他自己就沒有注意到。
只有經驗非常豐富的醫生,譬如李煙,有心觀察,才會發現。
正是李煙利用自己的美貌,假扮了花魁,引誘玄狐君前來。
李煙一開始就很詫異,為什麼玄狐城裡遲遲沒有傳出成親的好消息。他本來以為自己要救都已經晚了,思凌正是玄狐君夢寐以求的妻子人選,可為什麼玄狐君遲遲不動呢?
李煙起初假設思凌又有什麼奇遇,保住了自己的貞節。只要她不願意,玄狐君就動不得她。這樣一來,玄狐君一定著急想辦法要讓思凌順從。
李煙投其所好,聲稱有春藥,玄狐君肯定要來找春藥給思凌服。李煙藉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把他制服!
至於李煙給玄狐君的「春藥」,當然不真是那麼歹毒的藥物。即使思凌真的服下,相信以她的意志力也一定能克服。
結果是玄狐君自己服了藥,又來找李煙算帳。李煙一見,就知他必定是不舉,便行使第二套方案:
號稱有一套獨門手法,在人體上施展,能令老樹回春!
可憐玄狐君,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真的叫他施展。
李煙伸出手,假裝要摸他的胸膛,手勢忽一變,「玉女穿梭」,刺他胸膛。
玄狐君應變也算快,立刻「飛鳥投林」,避開要害,並反擊李煙。
李煙功夫原不好,所謂「玉女穿梭」,也只是虛招,重點是投出了一個臭彈。投完之後,李煙就趕緊跑了。
玄狐君被這臭彈熏得,多了「盲目」、「瘋癲」等不良狀態。
這個時候,尾鷹正好來了!他來,當然是經過周密計劃的。
李煙投彈、退後。尾鷹就劍如驚雷!那劍鋒掃得天昏地暗。
玄狐君百忙之中要伸手格擋,尾鷹一劍,玄狐君飆出鮮血,尖叫著飛出去,撞斷了欄杆。
尾鷹繼續向前,玄狐君卻抽出了血鐵。血鐵一出,形勢頓變。尾鷹被震得痛不欲生,再難打鬥。
李煙在外頭飛奔!他就沒打算尾鷹能徹底擊敗玄狐君。只是想拖一段時間而已。這段時間裡,他要救出思凌!
他沒有能救出思凌,只是找到了她。思凌見到了他,詫異非常,極想問他是怎麼找進來的,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他們逃跑要緊。
玄狐君已經料理了尾鷹,立刻奔到思凌囚室,發現思凌不見,大怒尋找。
思凌和李煙躲進了一個廢棄的房間,一聲都不敢出,生怕被玄狐君發現。
最危急的時候,他們甚至在窗格里見到玄狐君在外面經過。他還把血鐵放在耳朵上聽聽,好像那塊鐵能向他揭曉思凌等人躲藏地方似的。
幸虧思凌他們安靜得像耗子,而那塊鐵大約也不能真的明察秋毫。玄狐君沒有發現他們,走了。
思凌他們等了很久,確定外面沒人了,才敢動彈說話。
思凌肚子餓了。李煙奇問:「你上頓飯是什麼時候?這樣就餓了?」
卻原來思凌也怕玄狐君給她下迷藥,不敢吃東西,順便也是想絕食抗議,所以現在肚子裡確實空空如也了。李煙也沒帶食物。
這房間裡如果有食物就好了。可惜它已經廢棄良久。有大柜子,以前可能是當糧櫃用的,現在東西都搬走了,就角落裡還留一些細碎的陳谷。
李煙折騰了很久,幫思凌把陳谷收集在一起,只有一小把。
思凌餓得慌了,抓起一撮就要往嘴巴里送。李煙忙攔住:「你不懂。你肚子裡沒什麼存貨。直接把穀殼吃進去,要把腸子扎爛的。」
於是他再摸了兩塊石頭,一點點給她把稻殼搓開。他搓一點兒,思凌放進嘴裡一點兒,覺得是前所未有的香甜,嚼了又嚼,都捨不得咽下去。
吃了點東西,稍微有點力氣了,思凌便問李煙怎麼來的。
李煙稍微說了大概,包括他打聽到的情報:有個青巾軍被擒,經不起玄狐君的酷刑,招供了,玄狐君方才知道思凌的公主身份。
可是,玄狐君怎麼能提前知道思凌戰船來襲?這對李煙來說還是個謎。
另外,那被擒的青巾軍雖然招供,玄狐君還是把他打了又打,確認一切細節無誤,才信了他。
那青巾軍,至此也活不了了,被蘆席一包扔出去餵狗,屍骨不全。
驃騎老將軍也被擒,卻是硬骨頭,誓死不招,被活活打死。
玄狐君嘖嘖讚賞驃騎老將軍的骨氣,給了一副棺材,將他厚葬。
思凌聽後極是心痛,又擔心尾鷹安危,忽聽外頭尖嘯作響,玄狐君又來了!他們先還寄希望於他只是例行巡察,沒想到他直奔他們而來!
思凌此時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恐怕並沒有什麼奸細!
恐怕玄狐君是用聲音來探聽情報的。而這功能,恐怕就跟血鐵有關!
既然她想到了,而玄狐君也找上門來,她夷然不懼,長身而起護了李煙在背後,喝問玄狐君道:「你這血鐵可是能聽到人隱秘的聲音?」
玄狐君笑道:「我有神鐵,你有煙花訣。我們正好聯手。」
思凌笑了笑。這一笑間,已是想自裁了。
她在江邊就已經想自盡,但力竭神疲、被玄狐君阻止。
現在幸得有李煙救她出來,令她被玄狐君克制的神智稍微得到緩和。她已經又恢復了幾分力量,至少吃毒藥是沒問題了。
那玄狐君也知她性烈,只怕她要自盡,手中血鐵全力以赴開展攻勢。李煙等一干群眾都已經被怪聲震到不行,只有思凌在苦苦支持。
這是意志的較量。煙花幻影對陣穿耳魔音。思凌固然是奈何不得玄狐君,玄狐君要壓服思凌也是難上加難,一個不小心還要被反噬。
這也是他想抓活的,所以分寸拿捏非常困難。而思凌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施展起來就容易得多。她倒想逼玄狐君對她下殺手呢!
危急關頭,又有人殺將過來。前面是辰星、後頭壓陣的是憤鷹和尾鷹!
原來憤鷹入城,裝作賣藥小販,謹慎打聽。
那尾鷹被玄狐君打到半死,發落死牢,要慢慢炮製。
憤鷹想救尾鷹,一時沒有成功,辰星就到了。
辰星說了在奇峰遇到金烏母、金烏母的說辭。那金烏母倒沒有興趣同辰星他們作對。韓楚就到玄狐城頭放火製造混亂,憤鷹就來劫獄,然後與辰星一起殺將進來。玄狐君抬頭一望,果見黑煙。
這一氣,氣得玄狐君非同小可。他又祭起血鐵,也不容情了,就要把這幾個都碾為糜粉!至於思凌,他先甩到後頭,用魔音禁錮。思凌光是著急,也沒辦法。
哪裡知道這次玄狐君的魔音根本奈何辰星不得。憤鷹與尾鷹都已經失去戰鬥力了,辰星仍然筆直衝進來!
玄狐君大驚之下,發現辰星耳孔里細細的流出鮮血。他叫道:「你竟然自己刺聾了自己?」這正是對抗血鐵的妙法。
你若要以聲嚇我、以響唬我,我雙耳俱聾,你奈我何?
只是高手對戰,聽力也很重要。辰星既然毀了聽力,打鬥時要落下風。
玄狐君收起血鐵,拿出了他的兵器。在得到血鐵之前,他就是賴這兵器而成名。這兵器是六條軟索,索頭各系利刃,如花瓣一般,稱為「六刃花。」
這六刃花掣開,就好像六個侍妖,替玄狐君伸縮吞吐、竟能分從六個方向來包圍辰星。那寒芒霍霍,四面空氣剎那間都凝結了肅殺之氣。
辰星抱元守一,展現出一流劍客的水準。雖在逆境,仍然氣定神閒,足下不丁不八,那削金斷玉的寶劍離鞘,鏗然一聲,青芒熠熠,揮出劍招,劍氣直衝雲霄,正如古人所吟:九天寒峰一柱水,直流百川共奔騰。
玄狐君看他一派劍道大師氣度,自不敢小瞧,便飛快的揮起六刃花,發起六刃陣,身子一側,六道鋒刃如靈蛇出穴,辰星劍芒也灑出。
雙方兔起鶻落,兵刃交錯如織。六刃花交織成一張網,要罩向辰星的身上。
恰在此時,辰星不但沒有逃跑,反而身形一滯。
玄狐君本來已經準備他要逃跑了,所以這一招本來就留了後招。辰星這一滯,玄狐君那後招反而落空。原來辰星不是遲滯,而是凝重如山嶽!
當玄狐君後招落空時,辰星才開始輕靈若清風,行走無跡,劍走龍蛇,後發先至,擊中玄狐君六刃花的要害。
當的一聲,一刃花折!玄狐君只剩下五刃,功力大打折扣。不過他也了得,立刻調出救命招法,那刃網一軟,輕飄得像個棉布袋一樣,重新來圈辰星的劍刃。
而辰星的劍芒重新轉為鋒銳,劍路化為剛硬一派,與玄狐君鏘鏘連碰五下!又破了一刃。
若非玄狐君眼明手快,只怕所有的花刃都要被破去了。他大驚大恐、大不甘,疾步跳開,重出殺招。辰星劍如川流,毫無破縮。
玄狐君一聲怒叱,把腰一擺,縱躍半空,疾沖直下,剩下的四刃迸出玄芒,點點如星落,點向辰星周身大穴,其勢迅雷不及掩耳,令人心驚。
辰星身子一轉,迴旋堅守,忽出一劍,疾如飛電,游龍搶珠般吞噬玄狐君的四刃。玄狐君四刃脫手,翻身逃走。
原來他的四刃只是虛招,真實目的是為了逃走。他心已怯!
辰星流星追月般趕上,一劍刺透玄狐君的後心。玄狐君飛彈出去,撞上大樹。那大樹轟然斷折。玄狐君在地上又摔了幾個筋斗,雙腿抽搐幾下,死了。
思凌禁錮解除,歡歡喜喜躍向辰星:「多謝!」又不敢置信看著他耳里血:「你真的把自己刺聾了?」辰星笑笑。
這邊尾鷹識貨,驚對辰星道:「你剛才使的,可是露電劍法?」
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這一套劍法,來無影,去無蹤。王晨正是憑此劍法,打遍天下英雄,最終成就霸業。
然而辰星任尾鷹驚問,只是漠然不答。他根本就聽不見尾鷹在問什麼。他是真聾了。思凌心下痛極,寫字問他:堵住耳朵不行嗎?
辰星搖頭。光是堵住耳朵,怎麼能擋住血鐵魔音?
只有徹底破壞耳膜,才能對抗!這是他想到的唯一方法。
思凌既痛且疚:「為了救我?為了救我你不必做到這一步。」
李煙也很吃醋:喂!怎麼這捨身救公主的功勞,不是他做的呢?
不管怎麼說,玄狐城是救下來了。城中侍女,各各放歸寧家。
其中也有受了孕,一時還沒有被打掉的侍女。她深恨玄狐君,也不想生下玄狐君的後代。然而畢竟是自己肚裡的孩子,又捨不得打。
她進退兩難。辰星出了個主意:生下來之後,寄進仁嶺中養大就是。
這玄狐城若能據為己有,其實也不錯。然而它的地勢,孤立無援,要守住恐怕過於消耗力量。思凌他們打算著,搶一把就撤了算了。
這個時候,有當地商會來求見,拜託他們不要搶。商會情願以後跟青巾軍合作,暗地裡幫青巾軍經商。這樣一來,青巾軍不必真的占了玄狐城,也可以享受玄狐城繁榮之利了。
思凌聽著甚好,只怕被騙了要吃虧。幸虧李煙等人千伶百俐,就交給他們商討便是。這塊血鐵,他們拿在手裡,側耳細聽,果然能聽見遠近的聲音,看來玄狐君就是靠這個測知思凌的戰船,並沒有內應。
只是這鐵塊聽著金屬的聲音特別清楚,聽其他聲音都模糊,要聽人語更是艱難。所以玄狐君這情報也不能測得特別明白。
思凌造船時,叮叮噹噹的敲釘子打鐵塊難免,他就聽到了:有大事件要發生。喲,這鐵纜還吹著風朝我這邊來了?
孩兒們!列陣!給他來個迎頭痛擊!
——可惜是人聲聽不清,就不能把天下陰謀都知情。尤其有的陰謀還不落言語,自個兒蔫不咕嘰掂量著就施展了,像辰星自刺雙耳,就沒有哇啦哇啦喊出來,玄狐君就不知道了。
思凌跟李煙躲在空倉房裡,玄狐君本來是不知道的。但李煙幫思凌收集稻穀時,不但划動了木頭,那門上更帶著金屬的門鎖。玄狐君聽來聽去,終於聽出了這一角的動靜有問題,所以找過來了。
如今玄狐君受誅,思凌跟辰星他們擺弄著那塊血鐵,深覺此物大有乾坤,都嘖嘖稱奇金烏母是怎麼把它煉出來的。說曹操,曹操就到。金烏母來了,先是恭喜他們旗開得勝,之後就想把血鐵拿回去。
思凌他們好物入口,哪裡捨得吐出,涎著臉同金烏母商量:左右你租給玄狐君也是租。我們再問你長租一把,不知可行否?
為了租到這個玩藝兒,思凌也不介意吃下「冰封大地」的。——反正她現在也沒有傳宗接代繁衍生息的需要……唔,大祭司倒是想她再生個小公主皇子什麼的,但沒好意思到思凌面前提。
總之,思凌想租這血鐵,金烏母倒不樂意出租了。這真讓人不解:租誰不是租呢?怎麼租玄狐君都可以,租青巾軍就不行?
金烏母嘆了口氣,慚愧的說出:不是她膽小怕事,怕朝廷日後追究,實在是她發現:這塊血鐵,也許並不是她煉出來的。
確切的說,這塊鐵應該是她煉出來的。但是她煉鐵的時候,應該混進了奇怪的東西。這血鐵的功能,應該來源於那原材料。
這錯誤是幫金烏母燒火的侍女犯下的。她怕金烏母責怪,沒敢告訴金烏母:她把一枝釵子不小心掉進那爐子啦!那釵子偏還不是金烏母本人的,而是別人交在奇峰上寄存保管。
如今保管時間將至,金烏母心血來潮,要先拿那釵子出來看看。那侍女本來想逃跑的,沒想到金烏母提前要看釵子,跑都來不及。不得已被捉破了她犯的錯誤。金烏母很恨幹活犯錯誤的人、更恨犯了錯誤不告訴的人、最恨不承擔責任要逃跑的人,數錯並罰,大怒之下把侍女擊斃了。
思凌聽到前面幾句,還倒罷了,聽到最後結局,大驚道:「一個釵子,你就把人家給殺了?真的殺了?」
金烏母不樂道:「一個釵子值什麼?但那是人家託付給我的。是我的信譽!賤婢毀了我的信譽,殺之也不冤。」
大鷹打圓場道:「然則犯下人命了,金烏母要去受朝廷審罰不成?」
金烏母傲然道:「生死對我不過如浮雲,我卻不能受獄卒小兒的折辱。你們把血鐵還我,我去還給那老朋友。他如果還不滿意,我死在他面前陪罪就是了。」
她講是這樣講,但很有把握那老朋友不會讓她死。她說是去找老朋友,其實是逃了人命案。那老朋友出於義氣,還要幫她庇護一下的。
思凌摩挲著那血鐵,捨不得還她。思凌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一塊鐵如此眷眷。
就算血鐵再神奇,那也是人家的東西啊!金烏母一見思凌不肯還,也急了,警告她道:「你要昧下,我就跟你拼了!」
說著就真的拉開架式,不過心裡還有點發怵。金烏母嘴裡動不動就說死呀活的,而且視別人的性命也確實如草芥,但面對硬戰,想到自己真的可能會死,她還是有點介意。
思凌把血鐵遞還給她,道:「你的東西,我不能昧了你的。這就還你。不過我還有個建議。你肯聽嗎?」
金烏母兵不血刃得回血鐵,喜出望外,忙把血鐵收進袖中,道:「什麼建議?」
思凌道:「我跟你一起去見原釵主人,問問他肯不肯把血鐵賣給我,或者租也行。你帶我一起上路總可以了吧?」
大祭司立刻要迸出淚來,忙不迭勸思凌打消主意。金烏母則略一思忖,道:「你跟我走,路上有個照應,對我有利無害,有什麼使不得的?只你自己這邊的人怕離不得你。」
大祭司跟冰綃立刻一起涕泗橫流向思凌保證:他們的確離不了她!思凌也佩服這兩個人的眼淚,怎麼能說來就來得這麼快的?
要搞定他們,卻也簡單。思凌只要拿出公主的威儀,尤其是鳳凰天女的光環加持,就說老天爺想讓她走這一遭,人家就沒話說了。
剩下的只是選誰跟她一起走的問題。金釵原主人住在沁朝的地界,離仁嶺有點距離,肯定不能整支青巾軍浩浩蕩蕩的開了去。
李煙等人不用說想入選隨行名單,連韓楚都想保駕。諸鷹衛想去,但不敢吵公主,就眼巴巴等著思凌挑。
出乎眾人意料,思凌最後選的是尾鷹和靈鷹。李煙第一個不干。他聲稱死都不怕,非要跟思凌一起去不可,免得思凌死了,他還不能陪,還非得扮花魁才能有機會找到思凌,這種事情他可不想有第二次了。
辰星嘴裡不說,看起來也是這樣想的。然而就是為了辰星,思凌希望他能在仁嶺養傷,更希望李煙能把他耳朵治好。
就算不能根治,如果稍微讓他耳朵有點起色,那也是好的啊!
思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兩人總算屈服了,不過代價是要思凌答應,以後任務要帶他們一起去。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答應著不要緊。思凌沒有忤逆他們的意思。
她選靈鷹和尾鷹,其實也是有道理的。靈鷹深思熟慮,有大鷹的風範,更專修馭獸術法,對於逃避沁朝官府的耳目會有幫助。至於尾鷹,劍法越來越精進,思凌覺得他有成為新的將星的潛質,所以想帶他出去歷練歷練。
剛到仁嶺山口,誰知聽到後面細聲細氣一聲叫。冰綃抱著個大包袱,等在那裡。思凌還以為她千里送郎君,感動道:「做什麼要送到這裡來。」伸手打算接包袱,以為又是她準備的吃食。
冰綃道:「我是要跟你一起走的。」思凌駭一跳:「開什麼玩笑?回去!」
冰綃這次卻任憑思凌怎麼說,都不肯回去。她覺得思凌一個女孩子去那麼遠門,實在太不方便了,金烏母再怎麼說也是長輩。思凌身邊該有個丫頭照應。
靈鷹勸道:「公主。燕脂郡主一片盛情,說得也原有理。公主便收下罷。」
思凌皺眉道:「胡言亂語。這如何收得?」
靈鷹道:「公主明鑑,屬下有個主意,不如公主依然扮男裝,而燕脂郡主就扮作少夫人,金烏母則好做個老夫人。屬下二人原是僕從。如此掩人耳目,不知是否使得。」
金烏母聽得連連點頭。思凌無奈看向冰綃。冰綃連搖她袖子道:「公主,就是這麼辦罷!」思凌嘆氣道:「你們莫不是事先做好了局,拘著我麼?」
冰綃等人連連喊冤。思凌倒笑了:「想跟就跟吧。」
他們一路往東去。金烏母的那位老朋友、金釵的原主,住在昀凰縣。
那縣遍植梧桐,以前是很古老某朝的陪都。據說某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曾有鳳凰飛來落在梧桐上,昀凰縣由此得名。
思凌既被視為鳳凰天女,去昀凰縣乃是個好彩頭。怎奈仁嶺與昀凰縣之間,隔著一個茹雪城。這名字,含辛菇苦,而且吃的是雪,就不怎麼吉利了。
別看它名字清苦,其實是座大城。它位於一條大河:墨河的邊上,是交通樞紐。墨河水色並不是黑色的,但因為河床極深,遠遠看去如墨玉一般,深不見底,故稱墨河。經過幾朝經營,那河岸如今是萬商雲集。好一派車水馬龍的風光。遇到過節的時候,那更是萬盞燈火。
哪怕現在沒什麼節日,也有些人到河邊遊玩。有一條船,就停在岸邊,從來也不起航。上船的遊客也不是為了遊玩的,就是為了賭錢。那是賭航,上頭吆五喝六聲不斷,經宵達旦
這條賭舫,還有北邊的青樓、南邊的酒肆、東邊的大食坊,被並稱為茹雪城四絕。
只有那大食坊是老少咸宜、男女不論。裡頭大大小小的飯店都有。小如一根扁擔、兩個桶,賣個豆腐腦兒,顧客只能席地而坐。羊脂白玉的豆腐腦上澆一勺香噴噴的鹵漿、點幾隻小蝦米,啜一口鮮得來舌頭都能吞下去。大如能容納上百賓客的豪館,裡頭龍肝鳳髓,豹筋鹿胎,只要你點得出來的菜,裡頭都有。
那酒肆則是因了墨河的好水,釀出來的酒獨步天下。其中最神奇是一昧胡蝶酒,不但好喝,而且還能根據顧客的不同口味來定製。所謂莊周夢蝶,這胡蝶酒也算是能調眾口了。不知多少達官顯貴,一擲千金,也要定製這裡的胡蝶酒。
至於那青樓,先前出過一雙善舞的姐妹花,被奉進光明皇朝去,很是俘獲了末帝的歡心。據說光明皇朝覆滅得那麼快,跟這一雙姐妹花紅顏禍水很有關係。
這賭坊、青樓、酒肆、食坊背後,都各有顯貴把持,沒人敢去鬧事。它們不斷興旺。
思凌倒是很想見識見識,可惜這次不行了。只因聽說玄狐城的淪陷之後,菇雪城也加強了戒備,守軍傾巢而出,滿街不是捕快、就是巡馬,搞得雞飛狗跳。
城門那兒就更別提了!如果有敢配刀劍進出的,那都要扣下來嚴加盤問,若有抗拒,當場格殺,毫不留情。
思凌等人出於安全起見,只能繞著這城走。思凌只遠遠瞻仰了一下高翹的檐角、熱鬧的城門——咦,城門為什麼這樣熱鬧呢?
好像是起了爭執。忽然之間,有人奪門而出。守軍追上付出,不由分說就是一刀。那人倒地,守軍把他拖回去,地上一道血印子。
思凌但見那邊有一抹明黃色,再看時,又沒有了。
城門沉寂了片刻,又恢復了熙熙攘攘。思凌見行客出來,就找了個面善的問訊。
那行客就說了城門裡發生的事——原來是有個無賴,專業碰瓷,見一公子坐著而來,那車既樸素、公子又瘦弱,倚轅走神,不知想什麼,持韁的不過一個小童。他看有機可乘,往車前一蹭,立刻倒地,喊到啊呀不好了。
小童嚇死了,連忙住韁。那公子倚軾問道:「這位兄台,你怎麼樣了?」
那無賴一看是個酸丁,撒潑撒賴,硬說自己不好了。那公子就道:「如此,上車來,我帶你看大夫去。」
那無賴不要看大夫,就要錢,拋出了幾百上千個理由,沒錢不讓公子過去。公子蹙眉扶額道:「你不要這樣,我都頭痛了。」
無賴才不怕他頭痛!他頭痛更好了。不想要頭痛是吧?那拿錢來啊!
公子道:「好,我拿於你。你莫吵了。」回身,忽一個天旋地轉,就倒在車口,再也不能動了。無賴一驚,道:「你做什麼?我沒碰你。你休得訛我。」
那小童大哭,緊抓著無賴不放,說自家公子有頭疼病,被無賴誘發,眼見得是死了。要抓無賴去見官。
這次輪到無賴嚇死,連忙掙脫那小童,一溜煙的逃去。
他一逃去,公子也就坐了起來,撣撣衣襟,依然吩咐小童振韁前行。
行不數步,本城太守鎮國王來了,見這公子,乃是認識的,道:「我遠遠看你車停在那裡,你怎麼了?在車上摔倒了?」
公子尚未答言,那小童嘴裡呱啦松臉,已把人家要訛他公子的事說了。
鎮國王與這位流公子乃是莫逆之交、通家之好、抵足而眠,聽說此事,把雙眉倒豎,冷笑一聲道:「有此事?倒是我失察了。」便叫城衛去追拿無賴,又問流公子:「怎麼處置才好?」
流公子略加思索,道:「我聞人心下酒甚美,剜他人心肝只怕遭天譴,用此人的大約無妨。」
鎮國王道:「甚好。」就親自去追那無賴。
那無賴被追至城門邊,走投無路,想硬闖出去,還是被擊斃,這上下大概被拖回去剜心下酒了。
卻說那鎮國王,因隨王晨開國有功,封王侯,特許著親王服色,乃是土黃繡蛟,新料子在陽光下發閃,乍一看好似明黃一般。
幸虧思凌當時離得遠。若隔得近了,那鎮國王怕看出她不是普通人,要拿她問話,就麻煩了。
當下思凌暗道一聲僥倖,就與金烏母等人繞道,尋家整潔客棧住下。
思凌路上衣服髒污了。他們為了輕便,也沒有換洗的,就臨時去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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