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鋼之魂 第二十一章 燃料與鑽頭

    超級個體嗎。

    戰場中央，收回了劍斧，喬修亞凝視著眼前的龐然大物，以及對方身上若隱若現的半透明重力護盾，雙目中閃動著仿佛瀑布一般的信息流。

    身長五千六百三十米，是中庭標準主力艦隊的三倍大，是中庭中央旗艦先行者號的兩倍大，不考慮任何超凡能力和靈能，只要它將自己砸下去，就能毀滅一個州的地表環境，假如速度快一點，那麼就是一個洲。

    實力很強……但是單輪境界，似乎也只是極意而已。喬修亞收回了目光，他已經通過這隻怪物周身的能量波動，空間扭曲幅度和引力變動分析出了對方的大半資料，很明顯，這隻龐大的超級個體擁有尋常戰艦也無法匹敵的巨大能量源，堅固的重力盾甚至能夠擋下喬修亞的鋼之劍，但這並非說明對方的實力已經抵達傳奇，與其正相反，這隻超級個體並沒有升華自己的生命本質，只是純粹的『大』。

    論起境界，或者說，生命等級的位階，至多抵達了極意。

    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但實際上正是如此。正如同陸地最大的生物無非就是重約四十噸的地震龍，而海中卻是平均重量一百七十噸向上的藍鯨，可以多元宇宙為家園的虛空巨獸里最弱小的，也是堪比一個小型位面的龐然巨物——不同的生態環境決定了物種的大小，倘若這些魔物位於邁克羅夫大陸，至多也就像是當地的白銀，黃金和極意階魔獸那樣的體型，但是在群星世界，卻能突變成如此恐怖的形態，而星空無盡的資源，更是給了它們以百萬計的數量。

    「如此說來，以邪神眷族向來嚴格的階位，那麼所謂的虛空母獸，應該就是傳奇階的實力。」

    一時之間，喬修亞甚至沒有去在意就在眼前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意圖準備攻擊的超級魔物個體，他的視線越過了無盡的魔物集群，看向遠方數個光秒之外的遙遠星空，那是正在緩緩旋轉的巨大深綠色靈能旋渦，如同一顆冰冷無情的眼睛那樣鑲嵌在宇宙之中，而就在這個靈能旋渦的彼端，體長近百萬米的虛空母獸正用無情，冰冷和滿溢著惡意的目光注視著時空另一端的世界。

    傳奇，也能擁有這樣的實力？近百萬米的體型，似乎還能不斷增長——如果讓它繼續肆意的增殖下去，它會不會從小行星級成長為衛星，然後便是行星，氣態巨星那種級別？那麼……恆星呢？如果真的可以，那麼傳奇和神明的區別又在哪裡？

    喬修亞不禁想起了當初在虛空中，與強權之神刑正觀看光之路時，對方隱約透露出的些許話語。

    ——不要成為我們。

    我們。祂們。七神。神明。簡單的邏輯線條，幾乎可以說是明示的暗示。這位強權之神的意思很是簡單，祂並不希望自己成為什麼神明，而是沿著傳奇的道路繼續走下去，沿著那條光之路，聖賢曾經走過的道路走下去。而幸運與絕望之神，自然之父等諸多古老的神明也都是同樣的態度，祂們都用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行為證明了，神明是一條尊貴而被束縛的道路，是帶著枷鎖的強大，卻並非是自由者的超脫之道。

    傳奇是沒有止境的。知曉了這一點，戰士緩緩的點了點頭，他若有所思的的閉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

    ——果然，知曉前方無盡的可能，最是令人振奮啊。

    「小心主人！」「有攻擊！」

    螢和凜的突然發出的警示在精神海的深處迴蕩，而喬修亞卻並沒有太過在意，他雖然在戰場上分神去思考一些更加深遠的問題，但仍有一絲精力去應對敵人的進攻。面對身前襲來，單單是能量波動就超過三百米的巨型靈能光球撞擊，戰士稍稍回過神來，睜開了眼睛。

    「咔嚓。」

    伴隨著一聲鋼鐵摩擦的響聲，站在虛空魔物屍體上的鋼鐵巨人終於有了特殊的動作，他終於不再雙臂抱在胸前，而是四臂齊齊舒展——在這一瞬間，一輪旋轉著的鋼鐵圓環出現在了喬修亞的身後，隨後他右臂抬起，手臂伸出，五指略分，無形的赤色光輝混雜著銀色的鋼之力形成了一個約有兩公里長的凹形半透明護盾，擋在了身前。

    而下一瞬間，巨大的光球撞擊到了這凹形護盾，它就如同高速的水流沖在了光滑的碗中，無形的光照射在精緻的凹陷鏡中，就這樣毫無延遲的倒轉而回，緊接著，接連不斷的光球急速依次襲來，而喬修亞所作的便只是輕微的挪動手臂，讓凹鏡護盾將它們的攻擊全數反射回去。

    只要稍微動用智慧，這些純粹的能量衝擊就不值一提。

    轟！倒卷而回的光球徑直撞擊到了超級魔物個體上，造成了巨大的爆炸，深綠色的血肉混雜著如同熒光一般的靈能光粒在宇宙中飄散，形成了一片片數公里長的氣態雲霧，但這種攻擊對於全長超過五公里的超級魔物而言，不過是被咬下了一口肉那樣的級別，雖然痛苦，但距離死亡還差得遠，而正因為感受到了自誕生以來前所未有的痛苦，這些明顯是作為魔物集群統帥的超級個體立刻發出了一道道無形的靈能波動，朝著因為第三季艦隊不停的轟炸而顯得有些凌亂的眾多魔物傳去。

    集體絞殺超危級個體！

    而隨著靈能波動的傳遞，所有——包括之前飛去諾查丹瑪斯遷躍通道周邊的魔物，全數轉變方向，重新整理隊形，然後以整齊劃一的姿態，開始隨同自己的統帥一起，以不可阻擋的氣勢朝著喬修亞衝鋒而去！

    「不要固守陣型，我們也要進攻，支援友軍！」

    眼見魔物集群的異動，第三艦隊的統帥立刻用和之前完全不同，中氣十足的大吼發布指令，全艦隊四百五十多艘主力艦隊也立刻不惜本錢，甚至超負荷靈能引擎的衝著魔物集群進行狂轟濫炸，完全沒有任何自保或者是防禦的陣型，只見所有戰艦上的二聯裝，三聯裝的光矛發射器立刻無間斷的匯聚能量，將靈能聚集為實體噴射而出。

    可惜的是，靈能光矛雖然強大，但那只是對付偵察級和主力級的虛空魔物比較好用而已，它能迅速的殺死這些十幾米至數百米大的魔物，卻無法殺死千米級的大型個體，更不用說為了阻擋艦隊的攻擊，一頭超級個體特意來到了艦隊所在的方向，用自己厚實無比的重力盾擋下了絕大部分光矛轟擊。

    一次全艦齊射的確能貫通超級個體的重力盾，但卻無法給予對方致命的傷害，第三艦隊全員甚至能看見對方數百米厚的表層血肉在數百萬度的高溫中化作灰燼，然後又在下一秒近乎無視能量守恆般的重生，他們的攻擊至多就是殺死幾千頭超級個體保護外的普通魔物，對局勢沒有任何改變。

    而此時的喬修亞，面對以百萬位數量的魔物集團衝鋒，卻什麼都沒有做。

    不，並非是什麼都沒有——伴隨著一陣越來越強盛的光芒，所有仍有餘力觀察這個方向的生物都能看見，戰士胸口的漩渦正在釋放出源源不絕的刺眼光輝。

    融核之心熔爐，是戰士鋼鐵之軀最重要的超凡器官，它的重要程度勝過了鋼之力塑造的超密度簡併物質外殼和骨骼，是必不可少的存在。這顆如同太陽一般燃燒的心臟，為喬修亞提供了近乎無窮無盡的能量，如果失去了它，那麼這近乎堅不可摧的身軀將會失去所有力量，成為死物一般的雕像。之前連續遷躍，直接從中庭母星來到數個光年外的花之庭殖民地，這個遠光星系時，熔爐近乎熄滅，但現在，它卻又重新充滿了能量。

    不可思議嗎？並不。萬事萬物都有著緣由，無論是之前緊迫的能量衰竭，還是現在的忽然能量全滿都有著原因——如今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只是因為喬修亞突然想通了一個關節，所以，一切都不在相同。

    「拋棄了天青寶珠後，我就不再擁有轉換混沌魔物為體力的能力，所以我設計了融核之心熔爐取代它，作為永恆的動力爐心來戰鬥。」

    站在巨大魔物的屍體之上，喬修亞展開自己的四臂，銀色的驅殼上出現了一道又一道如同集成電路一般的金色紋路，它自戰士的心臟處出現，然後又蔓延至全身，這灼熱的金光取代了原本的冰冷的銀色，令鋼鐵巨人化作了一顆人形的太陽，釋放著足以融化一切的高溫：「但融核之心是有極限的——它燃燒的是我自己的質量，所以越是持久戰，消耗戰，我越是不利，和以前完全相反。」

    「這可不行，和我構思的初衷完全相反，所以我改變了想法。」

    強大的能量波動，混雜著令人驚異的引力變動，令戰士腳下的巨型魔物屍體開始段段崩碎，然後在數萬度高溫的光芒照射下，化作了大片大片淺綠色的煙塵和金屬蒸汽，一開始，這些虛空魔物的物質殘餘還想著四溢散開，成為宇宙真空中不起眼的幾個稀薄粒子，但在一股強大的吸引力作用下，它們統統化作一道光流，匯入了喬修亞胸前已經逐漸由金轉白的旋渦。

    為何要拘泥於燃料的來源？一切都可以是熔爐的燃料，魔物的靈魂也罷，肉體也罷，都是如此——

    伴隨著空間出現了明顯的偏移扭曲，緊接著，方圓數千公里內，所有之前偵察級和主力級虛空魔物衝鋒遺留下的屍體和碎片雲霧，全都在強大的質量變動波下，化作了千百條浩浩蕩蕩的物質流，然後盡數匯入戰士的體內，為已經超負荷旋轉，燃燒的融核之心提供前所未有的能量！

    燃魂之王，混沌為薪！

    「你們，都是我的燃料。」

    巨大的鋼鐵巨人站立於虛空之中，他抬起了頭，雙眼中閃爍的是已經燃燒至熾白色的光芒——下一刻，他便直衝而起，化作一顆金星，朝著氣勢洶洶，仿佛一顆星辰壓下的虛空魔物集群反衝而去！

    數百萬魔物構成的洪流，在宇宙空間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形，以最為強大的數頭超級個體為核心，整個魔物集群集體以近乎一模一樣的千分之三光速朝著喬修亞壓去，這是足以摧毀整個中庭殖民星分艦隊的攻擊，是面對殖民星艦隊一直都沒有用出的底牌，在這些依靠本能行動的魔物看來，眼前的鋼鐵巨人，威脅已經超越了一支全副武裝的艦隊，是足以對魔物集群造成根本傷害的存在！

    巨大的魔物集群的衝鋒猶如天塌地陷，龐大的質量波動在靈能的增幅下甚至嚴重干擾到了時空，近乎肉眼可見的半透明空間漣漪將兩者間的一切物質都撕碎成了最為細密的塵埃雲，同樣也因為這恐怖的引力波動，它們也封鎖了周圍一切的時空遷躍可能性，讓即將跳躍來的諾查丹瑪斯以及正準備加速衝來的第三艦隊失去了支援的機會。

    下一個鏡頭，便是龐大無比的黑色錐形魔物集群，就這樣直直的撞上了化作一點金星的喬修亞。

    但喬修亞又怎會退縮。他直面過伽馬射線炮的直擊，經歷過天災邪神的隕石天墜，百萬魔物的衝鋒，不過是值得一提的挑戰罷了。

    不需要閃避。鋼鐵巨人的雙手中出現了大劍與巨斧，他開始旋轉起來，如同一個螺旋，就在喬修亞即將撞上魔物集群的那一剎那，他便化身成了一顆金色的鑽頭，這一刻，百萬度的高溫，每秒數萬次的轉速，令時空泛起波瀾的質量變動，以及堅不可摧的鋼之外殼融為了一體，徹徹底底的釋放出了自己的全力，只見這顆鑽頭的最前端已經出現了時空破碎的預兆，赤紅色的靈能之光照亮了半個星空，與對面的魔物集群分庭抗禮。

    而下一刻，巨大的魔物集群，便與已經化身為鑽頭的鋼鐵巨人毫無花俏的撞擊在了一起。

    時間宛如靜止。

    下個瞬間，超新星一般的光芒，出現在了遠光星系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