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鋼之魂 第二十四章 祝福新生的一代 上

    星墜837年，二月二十七日，永恆之湖，紅杉母樹島。x23us．com更新最快

    希爾瀾歌跪坐在島嶼中心，一座簡樸的木質祭堂內，閉目冥思。

    這裡是瀾歌部族生命母樹所在的島嶼，而這座簡陋的祭堂內放置著瀾歌部族歷代族長的畫像，他們死後的遺骸已經與母樹同化，只余畫像以示後人。黑髮的精靈面色坦然的坐在木質大廳的中心，承受著歷代先祖畫像的凝視，而在他的身側，一位白髮蒼蒼，似乎因為透支生命而顯得無比蒼老的精靈和一位失去了右手和左小腿，但容貌還算年輕的精靈同樣跪坐著，一言不發。

    三位精靈的容貌很是相似，只要有人看見，便絕不會懷疑這三人的親屬關係，而位於中間的希爾最為年輕，肢體也最為健全，能夠看見，三人的頭頂有著淡青色的光芒浮動，這光芒一頭與三位精靈相連，一頭延伸至祭堂的後方，鏈接在島嶼中心，那顆巨大無比的紅衫木上。

    「啊……」

    長久冥想結束後，希爾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紫色的雙瞳深處閃過絲絲縷縷青色的閃光，在一聲長嘆後，這位容貌十分年輕的青年精靈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如此，這就是我們部族的傳承……」

    「是的。」

    黑髮精靈的身側，蒼老的白髮精靈似乎想要站起，但是手腳已經不靈便的他差點沒有摔一跤，希爾連忙起身攙扶，但卻被這位老者輕輕推開。咳嗽了一聲，這位年邁的精靈用頗為複雜的表情注視著自己的小兒子，他原本想要氣勢十足的開口，但最後只剩一聲長嘆：「族長之位已經移交給你，希爾瀾歌，你便是這一代的瀾歌部族族長。」

    「要謹慎啊，弟弟。」

    希爾的另一側，肢體殘缺的精靈也緩緩起身，有木質的嫩芽從這位的殘肢傷口處長出，形成了木質的肢體支撐行動，希爾的兄長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笑著說道：「自此之後，便是你承擔重任了。」

    「我其實還是不理解。」

    在部族最重要的生命母樹所在之地，在這有著歷代族長畫像的祭堂中心，希爾緩緩搖頭，這位年輕的精靈用疑惑的語氣喃喃道：「父親也就罷了，生命透支到這個地步，即便是生命樹之芽也只能延緩死亡，無法恢復實力，但是大哥你殘缺的肢體卻不是治不好，為什麼非要我回來繼承家族？」

    希爾並非是不願意承擔自己的責任，他只是無法理解，所以想要知道答案。

    「因為受損的並非是我的肢體，是我的心。」

    面對自己弟弟的疑問，年長的精靈用平靜的語氣回復道，他抬起頭，環視周圍周圍先祖的畫像，這個男人坦然的說道：「和五色龍的生死之戰，我認識到了我心靈的脆弱，只是一個大意，便失去了手臂和一隻左足……而且這傷勢也並非表面這麼簡單，綠龍的猛毒時刻都在侵蝕我的內臟，倘若要徹底治癒，要靜修五年。」

    「即便是精靈，五年也彌足珍貴，我等不了五年，瀾歌部族也等不了五年。」

    這是令人信服的回答，希爾無法反駁，只能接受，他目送著自己的父親與兄長離開祭堂，將大門關上，年輕的精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傳雖然傳承已經結束，但是他還不能離開這間祭堂，因為很快，便是他繼承族長的大典與婚禮，他需要在這木屋中，與瀾歌部族的歷代先祖一起等待，等到大典開始為止。

    「這便是重歸家族的束縛嗎……各式各樣的規矩和守則，成為族長之後，更是要負責協調族內成員的關係，與其他部族進行交流，離開遠南都困難……過去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估計再也不會有了。」

    重新跪坐在地，閉目冥思希爾聽見了身後祭堂大門打開的聲音，他聽見了輕緩的腳步聲響起，空氣中漸漸響起了靜電噼啪的聲音，黑髮精靈知道，這是還未完全掌握古龍血脈力量的菲娜的腳步，她作為自己的未婚妻，將要與他一起等待大典開始。

    「不開心嗎，希爾？」

    緩緩走到希爾的身側，海龍女士輕輕的跪坐在黑髮精靈的身側，她將頭貼近希爾，低聲問道，能夠看出，菲娜的表情有些許不安，她似乎很是煩惱自己的種族為希爾帶來了額外的麻煩，所以原本頗為強勢的她此時滿臉憂愁。

    「希爾……都是我的錯。」她輕聲自語道。

    「一點也不麻煩，你沒有半點錯。」

    對於菲娜的自責，希爾卻是搖了搖頭，他伸出左手，握住了菲娜的右手，精靈握緊對方的手，然後輕笑著回復道：「聽著，只要有你陪在我身旁。」

    「即便是不再自由自在，我也很是願意。」

    星墜837年，三月一日，永恆之湖，紅杉城，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瀾歌部族新任族長，希爾瀾歌的婚禮便是在今天舉行。

    遠南水資源充足，再加上位於近熱帶的地理位置，密林河流帶來的水氣不管是怎樣的天氣都會升騰成雲，但是在精靈法師的法術作用下，即便是無羈的雲也要聽從魔法的號令。

    相比起城市中的歡快氣氛，作為婚禮現場，位於紅杉巨樹之上的杉木城堡卻顯得有些冷清，但行走在城堡中的，無一例外都是精靈族中的大貴族，大人物，因為自然導師以及精靈女皇的邀請，精靈九大部族的族長大半都來到了紅杉城，即便是因為一些原因沒有來的，也都非常重視的派出了家族的副手，甚至是前一代族長作為代替。

    實際上，作為婚禮主角的希爾都知道，自己的婚禮不過是精靈王庭邀請眾多精靈大貴族到一起，協調最近因為世界樹傳承導致矛盾的理由，大家畢竟都是精靈，就算是鬧得再怎麼不好看，找個台階下一下，然後聊一聊，互相妥協，便能解決絕大部分問題，實在是真的不滿，女皇與導師便只能無奈出手，讓他不得不滿意。

    為了這個理由，自然導師親自為他與菲娜的結合背書，壓住了族內大多數反對混淆精靈血脈的聲音。

    「血脈大防，是我們精靈堅持了八百年的族規，但是說實話，現在仍然拼了命的維持純粹的精靈血脈，還有意義嗎？」

    那時的自然導師面對一群質疑的保守派精靈貴族，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道：「就連老鼠都知道適應環境而變化，我們精靈難道連老鼠都不如，非要遵守八百年前的古老守則？上古時期，諸族人口不多，我們精靈可以依靠精英人口進行高速發展，但是現在，魔能工業普及，世界來到了一個最重要的拐角，我們所需要的並非是幾十年才能培養出一個的精英，而是眾多可以駕馭大規模工業生產的人口！」

    「純血精靈的生育率眾所周知，倘若繼續頑固不化，只能被時代淘汰……難道你們想要讓精靈這古老而榮耀的種族逐漸消逝在歷史之中？是時候改變了！」

    自然導師駁倒了所有人，讓不少頑固派的貴族放棄繼續反對通過通婚，血脈改造，魔法實驗進行的『血脈改善計劃』，但她卻巧妙的迴避了一個明顯的問題那就是龍族的生育率也不高，希爾和菲娜的結合，和血脈改善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反倒是惡化了這一情況。

    但是誰管它，誰會真的在意？就如同這城堡中也就只有少數幾個人是真的為了慶賀他的婚禮那樣，沒多少人會真的在意一個事不關己之人的婚姻對象。

    即便如此，總是有幾個比較純粹的人。

    「……愛神之前，謹以古老之誓，汝等二人將生死與共，永不相棄。」

    愛與衰亡之神，『悅哀』的神像之前，當代精靈女皇用語調優雅的古精靈語說出一句又一句的誓詞，這位有著銀髮金眼，頭戴紫玉冠冕的美麗精靈女士帶著微笑祝福希爾與菲娜，繼承了歷代精靈先王之名的『赫恩瓦洛九世（herenvarnoix）』雖然是抱有別樣的目的支持希爾的婚禮，但此時卻是真心祝福眼前的兩人聲名不顯，實力被精靈女王這一名頭蓋過的傳奇強者悄悄地調整希爾與菲娜的身體狀況，甚至為海龍女士壓下了體內躁動的古龍血脈。

    柔和的溫暖花香，隨著精靈女皇的祝福瀰漫在整個禮堂，這泌入人心的香氣仿佛壓根不在物質世界，而是直抵心靈深處，即便是已經摒棄了精靈之身，化身木質軀體或者龍軀的大德魯伊也能清晰的聞到這心曠神怡的花香，而隨著香氣的蕩漾與蔓延，直到擴散至杉木城堡之外，籠罩了整個紅杉城時，便能聽見城堡外那響徹整個城市，令大地都微微震動的歡呼。

    整個紅杉城中，所有略有小疾的人都感覺到了，在這神秘的花香中，自己體內的病痛以能夠清晰感覺到的速度緩和，好轉，直至徹底消失紅杉城是冒險者之城，而冒險者誰沒點暗傷風濕，小病隱疾？但是現在，在這溫和的超凡力量作用下，所有人都徹底被治癒，沒有半點副作用。

    這是堪比神跡的偉力，但卻如春風化雨，不顯聲色。

    「啪，啪，啪，啪。」

    而在禮台之下，位居前排的喬修亞旁若無人，頭一個鼓掌，帶動了禮堂硬震驚而略顯沉悶的氣氛，隨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傳奇強者拍起響亮的掌聲，他身側身後緊張不安的精靈貴族連忙隨同鼓掌，慶賀瀾歌部族新一代族長的婚禮成功舉行，登時，整個城堡禮堂都被祝福與掌聲充滿，而一旁的樂隊也正好奏起和緩而清靈的精靈音樂。

    最為繁瑣的儀式部分已經結束，接下來便是忙碌而充實的典禮，伴隨著希爾與菲娜告退，在場的眾多精靈貴族和如同喬修亞一般被邀請來的人類，矮人賓客便在侍女的帶領下前往城堡的宴客大廳，螢和凜兩人跟在戰士的身後，他們是頭一次參加婚禮，看上去好奇中帶著一絲緊張。

    「精靈人真少啊。」

    通過精神終端，銀髮少女輕聲對自己弟弟感慨道：「雖然沒正式參加過婚禮，但是摩爾達維亞城中也旁觀過許多次，隨便哪次的人都比這裡要多個幾倍，而且過程也好平淡，有點無聊。」

    「無聊……姐姐你也不看看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

    黑髮少年則是對自己姐姐簡單的思維迴路頗為無語：「你在這群人中丟個石頭，就能砸中一打黃金，七八個極意，大半個精靈族的實際統治者，要知道，算上精靈女皇，這次婚禮可是有三位傳奇在場！」

    「誰家結婚能聚集三位傳奇？你瞧樂隊旁邊的那個板著臉的精靈，他是負責記載精靈族內歷史大事件的『織史者』，這婚禮雖然看上去頗為冷清，但三位傳奇同時在場，可是足夠記入史冊的奇聞！」

    神機姐弟依靠網絡互相聊天吐槽，時不時一起看一看北地的新聞和論壇情況，自己玩的很是開心，但是走在兩人前面的喬修亞在來到宴客大廳，然後被引導進專門為他準備的特殊房間中時，卻沒有露出之前祝福希爾時那真誠的笑容。

    此時的戰士眉頭微皺，看上似乎是陷入了對什麼問題的思索。

    豪華奢侈的特殊宴客間，是專門為喬修亞準備的，桌上空無一物，但卻固化了傳送法術，戰士只要微微一點，便能自動傳送來符合他要求的食物，因為除卻自然導師和精靈女皇，沒有人敢於也沒有人的地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所以喬修亞只能獨自一人。

    「此時的希爾和菲娜，應該和其他八大部族的族長，正在和精靈女皇以及自然導師，在密室商討有關於世界樹傳承的事情。」

    因為早就在剛剛來到紅杉城之初，便已經和迦蘭諾德聊過這方面你的問題，喬修亞知道此時兩位精靈傳奇強者和消失的族長們去了哪裡，他也知道，自己來到紅杉城的一切目的都已經完成，現在應該已經可以回去了。

    前幾日，他和希爾和菲娜等人聊過好幾次，戰士鼓舞精靈不要慌張，以他的潛力，成為一名頗有實力的大部族族長是毫無疑問的事情，戰士甚至出手，緩解了希爾父親的生命枯竭現象，讓這位本來沒幾年好活的老精靈延壽了少說十幾年。

    而菲娜與古龍血脈的融合，在自然導師和精靈女皇的幫助下已經臻至完美，即便是喬修亞也沒多少出手的餘地，今天精靈女皇的祝福更是補上了菲娜最後一絲漏洞，如今的海龍女士，幾乎可以被稱之為柯洛諾斯古龍在邁克羅夫世界的化身，是和黑一樣的完美覺醒體，可以被稱為未來的古龍。

    「精靈正在改革的前夕……不僅僅是人類，為了邁向遠方，這個古老世界上的諸族都開始改變，我將這世界從危難改變到了如此地步，但為什麼仍有一絲不對勁？」

    自數日前開始，喬修亞最近總是感覺有些容易心煩意亂，一開始，他懷疑是神性的作用，但在數次自我檢查後，卻發現神性在他上次鎮壓後並沒有其他異動，而在心煩意亂之際，戰士總是感覺自己能隱約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他原本以為是類似鋼之力的微信息流，就和鋼之蟒卡爾利斯聽見的邁克羅夫的哀嚎那樣，是自身愈發敏銳的感知帶來的副作用，可是最後他卻發現並不是……這件事非常神秘，喬修亞對此並沒有很好的解釋，只能暫且壓下。

    絕不可能是幻覺，作為傳奇強者，倘若連自己的感官和觀測手段都無法控制，那真的是不配被稱之為傳奇。

    「暫時找不到源頭，姑且放置……看看回到北地之後，這種情況還會不會繼續。」

    將心中的不對勁壓下，喬修亞隨手點了幾份菜，精靈族的伙食略顯清淡，但是這次估計是考慮到了喬修亞和其他幾個人類矮人大人物的口味，所以也有其他種族的廚師出手，戰士覺得那位不知名的廚師的手藝幾乎到了宗師的地步，無論是何種食材佳肴，做工都精湛到了極致，他很喜歡。

    不過，正當喬修亞品嘗世界頂級的廚師手藝到一半，他卻突然停止進食，然後皺眉轉頭，看向被牆壁遮擋的某個方向螢和凜齊齊抬頭，為自己主人異常行動而奇怪，而隨後，喬修亞的話語更是令他們感到驚訝。

    「是嗎，今天也是你的婚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