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花笑 第二百三十八章 告別

    陸曈在路上走著。

    兩邊全是濃重白霧,堆積化不開來,腳下的長路看起來卻有幾分眼熟。

    沿街種滿杏子樹,枝頭已結了青澀的果,忽然身後被人一拍,有人摟住她的肩,按著她的腦袋狠狠搓了兩下:「我回來了!」

    她訝然回頭,愣愣瞧著面前一身青衫、頭戴蹼頭的少年。

    少年背著書箱,眉眼明俊,從書箱裡掏出一把豆糖塞她手裡,「諾,給你的。」

    她看著掌心那把包裹米紙的糖塊,望向眼前人:「陸謙?」

    「沒大沒小,」他笑罵一句,勾著陸曈的脖子往前走,「叫哥哥——」

    四周漸漸明亮起來,山頭紅霞斜染長街,小巷中飯菜香氣漸漸溢滿鼻尖,有街鄰寒暄的嘈雜聲響起。

    前頭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從裡頭探出張秀麗的臉,少女一身鵝黃織錦木蘭裙,似朵鮮妍綻開的春花,望著二人笑著說道:「阿謙,小妹,快點進來洗手吃飯了!」

    她怔然看著,繾綣夕陽里,忽然濕了眼眶。

    這是常武縣陸家的宅子。

    「來了來了——」陸謙一面說,一面拉著她跨進屋門。

    進門是飯堂,擺著條長木椅,隔窗是小院,院中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挨著院子的三間屋子,牆上仍掛著字畫。靠廚房的地方,青石缸里盛著滿滿清水,一隻葫蘆瓢浮在水面。

    陸曈停步。

    熟悉的宅子,她在此生活過多年,沒有大火的痕跡,沒有焦木與灰燼,它仍如記憶中多年以前那般,似張泛黃舊紙,筆墨溫柔。

    「還愣著做什麼?」陸謙拉她去洗手,「小心等下爹罵你。」

    「怎麼回來得這樣晚,」身後響起父親的輕咳,板著臉道,「多半路上貪玩。」

    陸曈轉身。

    她看見父親,穿著那件熟悉的半舊棉布直裰,衣領有些磨損的痕跡,她看見母親,端著曬了香椿的簸箕從院子裡繞出來,髮髻沾染杏樹的碎葉。

    他們好好站在眼前,

    陸曈的眼淚流了下來。

    「哎呀,」陸柔見狀,急急過來拿帕子擦她的眼淚:「怎麼哭了?」

    她反手抱住陸柔,像是孤苦無依的旅人終於找到回家的路,悲中生喜,喜中生悲,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陸柔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如過去她闖了禍被父親責罵後一般,柔聲安慰:「小妹都長成大姑娘了,還是這麼愛哭。」

    「從小就是哭包,」陸謙揉了揉她的頭,笑著逗她,「不過,陸三,都長這麼大了,還是這麼愛哭嗎?」

    陸曈恍惚一瞬。

    她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

    過去在家中,和陸謙爭執吵架,總要仗著年幼先哭一通鼻子,到頭來都是陸謙挨頓訓斥。陸謙總說,她的眼睛裡關著片大湖,眼淚說掉就掉,後來跟隨芸娘去落梅峰,倒是沒人可欺負。

    她幾乎已經忘記委屈的滋味。

    她已經不愛哭了。

    陸曈抬起頭,輕聲道:「爹、娘、姐姐、二哥,你們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傳言人死後,會回到生前最留戀之地。

    在落梅峰的時候,很多次,她猜測自己死後是否會回到家鄉。她想回到陸家,見到家裡人。

    擦拭眼淚的動作停了下來,陸柔收回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曈曈,」她說,「你已經長大了。」

    陸曈愣愣看著她。

    「小妹長大了,」陸柔笑著看向她,「都可以獨自一人進京幫家裡人報仇了。」

    「柯承興、范正廉、劉鯤、戚玉台你做得很好,你已經很厲害了。」

    陸曈渾身一震。

    像是被發現不堪的過去,她竭力想要隱藏的部分,她訥訥的,不敢抬頭去看家人的表情。

    「陸三,我原以為你是個膽小鬼,沒想到是我走眼。」少年的聲音飛揚,爽朗一如從前,「如此,將來我們也可以放心了。」

    「對不起」她語無倫次,「我」

    她想說自己不想要這般手段殘忍、使心用性,她想說陸家家風嚴整,而她卻背棄誡條,她想說很多很多,臨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不必道歉。」耳邊傳來父親的聲音。

    她抬頭,父親站在面前,仍是那副嚴厲的模樣,語氣卻有不易察覺的柔和。

    「厚者不毀人以自益,仁者不危人以要名。」

    他看著陸曈:「我陸家的女兒,好樣的。」

    陸曈眼睛又模糊了起來。

    她明明已經不怎麼哭了,這些年,也覺得自己漸漸修煉得鐵石心腸,未曾想一到家人面前,便似又回到多年前,仍是那個一言不合就掉眼淚的陸敏。

    「別哭了,三丫頭,」母親走過來,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抱了抱她:「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

    她陡然一個激靈:「不,我不要!」

    「我不要回去!」陸曈抓住母親衣角,「我要在這裡,我要和爹娘、姐姐二哥永遠在一起!」

    她討厭分離,厭憎離別,眼見團圓結局,怎舍就此而止?

    「曈曈,」母親望著她,聲音溫柔而慈愛:「你已經長大了,孩子長大了,就要離開父母,離開家,而且你現在,還是這樣厲害的大夫。」

    「還有人在等你,」她擦掉陸曈的眼淚,玩笑著開口:「你忘記你那個小情郎了嗎?」

    小情郎?

    陸曈一愣。

    「我的女兒過去吃了很多苦,」母親眷戀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她長大了,變得聰明又漂亮,堅強又勇敢,我們做不到的事,她全部都做到了。」

    「不要執著過去,人要向前看。爹娘、姐姐哥哥都愛著你,世上還有更多愛著你的人。我們陸家的女兒,從來都是往前走的,是不是?」

    「我不要往前走。」她哭著,宛如執著追求一個不可能結果:「我要留在這裡,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眼前漸漸起了層白霧,面前的人影重新變得虛無,她猛然意識到什麼,試圖伸手去撈,卻撈了個空,恍然聽見空中一聲輕嘆。

    「曈曈」

    是爹娘的聲音:「往前走吧,不要再留戀過去。」

    又變成了陸謙和陸柔的囑咐。

    「再勇敢些,往前走。」

    四周陡然陷入黑暗。

    她望著空空蕩蕩的寂無,忍不住蹲下身,抱膝痛哭起來。

    為何還是被留下?為何永遠不能圓滿?明明她已經回了家,明明已經見到了爹娘兄姊,為何還是挽留不住。

    人應當往前走,可過去太沉重,未來又看不到頭,眷戀與依存似根連接與現實的線,她扯著那條線,遲遲不願放手。

    卻不得不放手。

    「叩叩——」

    死寂中,忽然響起敲門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一抬頭,黑漆漆的四周里,陡然出現一扇窗。

    有人站在窗前。

    是個俊秀的年輕人,一身緋色錦袍鮮亮,在這黑暗深淵中似道暖色的光,明亮而和煦。隔著窗,他把手中裝著甜漿的竹筒在陸曈面前晃了一晃,笑著開口。

    「你要一直在這裡躲到什麼時候?」

    陸曈怔然一瞬。

    下一刻,他似是不耐等待,徑自進了屋,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出來。」他說。

    門被推開了。

    她被他拉著,跌跌撞撞走出屋子。那層濃重長霧漸次散去,四周重新變得喧鬧起來。年輕人的聲音似風明朗,渾不在意地道:「你忘了西街了嗎?」

    西街?

    這名字如此耳熟,隨著這句話,她看到不遠處,小巷拐角處,一株枝繁葉茂的李子樹在烈日下濃蔭青翠,樹枝掩映的牌匾上,端正寫著「仁心」二字。

    年輕的東家托腮坐在桌櫃前,百無聊賴地打瞌睡。坐館大夫老眼昏花,湊近去看醫籍上的字痕,一面揉著自己搭著的腿腳。小夥計踩著凳子,認真擦拭牆上那面金光閃閃的錦旗,更俏麗的姑娘在對街裁縫鋪,拿起一條綠梅綾棉裙認真同掌柜討價還價。

    姑娘回頭,看見陸曈,登時綻開一個笑容:「姑娘回來了啊——」

    日光濃烈而刺眼,耳邊又傳來年輕人含笑的聲音:「你忘記醫官院了嗎?」

    醫官院?

    於是她又看到了,那處她曾厭惡的、因籌謀不得不進去的府院。

    她看到藥室里,清俊儒雅的男子俯身拾起地上散亂的醫籍,悉心分揀不同科類手札放入醫箱,她看到老好人醫正手拿蘇南救疫的名冊,據理力爭與人爭執非要在上頭加上她的名字。

    明媚爽朗的姑娘在淋濕夜雨的夜雨中對她敞開心扉,孤燈下梅酒酸澀,而她醉話豪氣又爽朗,拍著她的肩喊道。

    「將來你做正院使,我做副院使,你我雙劍合璧,一起揚眉吐氣!」

    「祝你我成為院使!」

    她恍惚著,視線落在更遠處。


    霧氣漸漸退散,露出更清晰的往昔。

    有滿園紅芳絮中面色枯黃的女子,有鮮魚行中布滿腥氣攤前草屋裡溫淳良善的秀才,有吵吵嚷嚷、滿嘴之乎者也的長須員外,有一面要給女兒尋皇城中好夫婿,偷偷塞給她一籃李子的潑辣婦人

    他們說說笑笑,從她身邊經過,寒暄與故語漸漸凝結成一根又一根細弱微妙的絲線,那些絲線牽絆著她,在她身上拉成一張柔軟大網。

    原來,不知不覺,她竟已和這麼多人有聯繫了。原來,她已經在這裡這樣久了。

    她忽然生出一絲淡淡不舍。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留下來吧,小十七。」

    她悚然一驚。

    所有的煙火紅塵倏然散去,四處驟然消失,陸曈轉身,芸娘站在她眼前。

    婦人還是那副嬌艷動人模樣,披著件金紅羽緞斗篷,冰天雪地里,似朵濃艷盛開的紅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想離開這裡嗎?」她問。

    落梅峰一片銀白,重重山峰遙遙不見盡頭,陸曈後退一步。

    「留下來吧。」她溫柔說著,語氣似帶蠱惑,朝著陸曈遙遙招了招手。「留在我身邊。」

    「這世上,人心難測,世情險惡,盛京有什麼好呢?」她微笑著,娓娓為她道來,「柯承興,為了私慾,親手殺死枕邊人。范正廉所圖前程,罔顧無辜。你的表叔劉鯤,為了一百兩銀子,將侄兒送上刑台,太師府權勢滔天,為平息生事,將陸家一門盡數滅口。」

    她向著陸曈走去。

    「你做得很好。」芸娘誇讚:「下手乾淨利落,一個都沒有放過。落梅峰來了這麼多人,你是第一個會殺人的好孩子。」

    「小十七,你和我,本來就是一樣的人。」

    陸曈渾身一震,下意識反駁:「我不是。」

    「你當然是。」芸娘走到她面前,笑著將她額前碎發別至耳後,女子手指冰涼,比這更冷的是她的話語。

    「你已經殺了這麼多人了,大仇已報,了無牽掛。」她愛憐地望著陸曈,「太累了,好孩子,何不留在這裡,從此解脫?」

    她拉起陸曈的手。

    「畢竟,你從來沒離開過,對嗎?」

    陸曈茫然一瞬。

    她知道芸娘說的沒錯。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所有人和事都在往前走,只有她沒有。回頭沒有陸家小院,往前看不到頭。她好像一個人被孤零零地留在落梅峰的茅草屋裡,不知如何出去。

    所以她總是不願想以後。

    「你與我,是一樣的人。所以,留下來吧。」

    芸娘拉起她的手,往梅樹前的茅草屋走去。

    「你已經一無所有。」

    陸曈任由她拉著,如幼時第一次上山般,將未來不知如何的命運交與她手,走向那處她無比熟悉的、曾度過多年的隱秘。

    爹娘、哥哥、姐姐都已經不在了。

    仇人也不在了。

    她回不去陸家老宅,回頭想想,除了這處落梅峰竟無落腳之處。

    舊人皆散,一無所有。

    她混混沌沌地任由婦人牽著她往前走,卻在這時候,聞到一股芬芳冷冽的香氣。

    香氣若有若無,芬芳冷淡,令她靈台有一瞬清醒,似乎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他說:「你真的捨得拋下這一切,對這些人和事沒有一絲留戀嗎?」

    他說:「要學會珍愛自己。」

    他說:「陸曈,我更喜歡你。」

    像是有什麼更深重的東西從腦海漸漸清晰,驅走恐懼與彷徨。

    陸曈腳步一頓。

    「你說的不對。」她道。

    芸娘一怔。

    她看向芸娘:「我和你不一樣。」

    「哦?哪裡不一樣?」

    「我是醫者。」

    「醫者?」

    芸娘的臉色漸漸變了,諷刺地笑了一聲:「你算什麼醫者?你救得了誰?你連自己都救不了,小十七。」

    「我救得了。」

    她直視著婦人,不再如多年前那般沉默木訥、惶然避開對方意味深長的目光。

    落梅峰的梅花艷麗多情,從前她總覺血色梅花悚然,如今看去,內心一片平靜。

    「我救過很多人。吳友才、何秀、林丹青的姨娘、裴雲姝、蘇南的百姓我將來還會救更多人。」

    陸曈道:「我救得了自己。」

    芸娘望著她:「你在貪戀什麼,污濁塵世,人心叵測,有何留戀?」

    「我的確看到了很多冷漠的人。」陸曈掙開她的手:「可我也遇到了很多好人。」

    她遇到過很多好人。

    刑場上給她糖果的莽漢縣尉、亂墳崗後救回來一路不離不棄的柔弱姑娘、街巷破舊醫館裡嘴硬心軟的紈絝東家、幼時蘇南橋上偶然經過的好心醫官

    在蘇南、在落梅峰、在盛京街道。

    雖然他們看起來並不起眼,不夠強大,如芸芸眾生中最微不足道的塵埃,然而他們善良、堅韌,在市井煙火中贈與她溫情,讓她看到更強大的生機。

    這生機能挽救她。

    「我要回去了,」陸曈道:「有人在等我。」

    「小十七」

    「我不叫小十七,」陸曈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你從沒問過我名字,我姓陸名敏,小名叫曈曈。」

    「我是陸家的女兒,仁心醫館的大夫,翰林醫官院的醫官。」

    「我不再是你的藥人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向著山下跑去。

    山風再一次掠過她臉頰,拂過她無數次途經的地方。耳畔傳來許多喧囂的聲音,一句句生動分明。

    「無論陸大夫想做什麼,有才都唯願陸大夫一切順利,心愿得償。」

    「來,祝你我成為院使!」

    「姑娘,我就在這裡等著你。你一定要回來。」

    「苗副院使告訴我,你是他恩人,也是他學生,讓我在醫官院中好好照拂你。」

    「讓我們來敬這位好師父,感謝她對我們陸大夫悉心教導,為我們西街教出一位女神醫——」

    「你與阿暎是朋友,叫我王妃豈不生分,你可以叫我姐姐。」

    「十七姑娘,日後受了傷要及時醫治,你是醫者,更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那些聲音在她耳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溫暖的、喧囂的、熱熱鬧鬧填滿空蕩縫隙。

    她不再孤單了,那張細密的網柔和罩住了她,一個悲情的故事裡,出現了無數偶然出現的人,他們叫著她名字,或溫柔或擔憂,或喜或悲,他們一同拉住她,將她與塵世牽連。

    有朋友、有知己,還有喜歡的人。

    她不再是一個人。

    陸曈跑得越來越快,白霧隨著她奔跑得步伐逐漸散去,她在盡頭看到了一扇門,那扇門在黑夜裡遙遙亮著一點昏黃的光,乍暗乍明,在雪夜裡不肯就息。

    她推開門。

    「有了!有氣息了!」

    屋子裡,陡然發出一聲喊聲。

    常進欣喜若狂地扶著床上人手臂。

    那點微弱的、宛如將熄燭火的脈搏那般輕細,但它重新出現了,似驟然降臨的奇蹟,震驚了屋中每一個人。

    林丹青淚如雨下:「陸妹妹——」

    他們以為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了,她如那盞將要熄滅的燭火,不會再有重燃的一瞬。卻在最後一刻,柳暗花明。

    陸曈睜開眼睛。

    外面很吵,她聽到常進的高聲吆喝,似乎在同門外的醫官說著什麼,林丹青的笑聲無比激動,紀珣詢問她的聲音被門外雜亂的腳步聲掩蓋,聽得不太分明。

    她看到面前的一個影子。

    那個年輕人不同夢中恣意從容,目光相對,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一雙眼紅得嚇人。

    她怔了一下,然後輕輕笑起來。

    「裴雲暎,」陸曈伸手,摸向他的眼睛,「你哭了嗎?」

    下一刻,他俯身抱住她,她感到對方的身體竟然在發抖,抱著她似乎用盡全部力氣。

    陸曈任他抱著,沒有說話,卻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掉進她頸窩,燙得灼人。

    於是她伸出手,輕輕回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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