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鈴鐺一陣叮鈴鈴的響,滾落到了地上,徑直滾到了床下去。
我再看,阿青手裡的刀斷成了兩半。
可是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舉著斷裂的刀,再度朝我砸了過來。
這個時刻,房間的門驟然間被踢開了。
燕少沖了進來,大喊著:「住手。」
閃電般從後面挽住了阿青的脖子,將他拖開了去。
緊接著,燕少把阿青的脖子一扭,我聽到咔嚓一聲,阿青被燕少甩了出去。
他趕緊來到我的身旁,扶住了我,緊張地問我:「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有些驚慌了搖頭,抱住了燕少。
燕少恨恨地回頭,看著地上的阿青:「你瘋了嗎?燕平青。」
阿青四肢平躺在地上,雙眼看著天花板,他的眼睛轉了轉。
然後整個人又漂著站了起來。
我看到燕少驚得倒吸冷氣。
他隨即問道:「你、你是什麼人?你附體了阿青?」
阿青現在所擁有的行為,根本不能稱之為人類。
他對燕少露出一個笑,這笑里有濃濃的蔑視:「凡人,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交出你身後的女人,我就繞你不死。」
燕少眉心狠狠一擰:「你要清楚你是在對誰說話。」
「哈,」阿青笑了一聲,「對誰說話,是我親愛的哥哥嗎?還是一個競爭對手呢?」
他說完這句話,額頭突然有了異變。
我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了。
我曾經見過,那可怖的第三隻眼睛。
我一下子推開了燕少,大喊:「快躲開!」
這句話說完,阿青的額上猛地開了第三隻眼,那眼中火光流轉,滾滾紅蓮之火,猛然間噴了出來。
這火焰和當初在萬魂坑不同。
那時那火只有我才能看得到。
可是現在,這火焰,卻很明顯成為了實物,連燕少也見到了。
我剛剛把燕少推開,他就重新撲了過來,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緊隨著聽到燕少慘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那火焰一碰到了他,隨即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將他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家靈姑媽正好衝進來,大叫了一聲媽呀,跑出去找滅火器了。
小甜甜和牙牙也趕來了,然而阿青只是一轉過頭去,這兩隻就嚇得一陣尖叫,飛了出去。
我從床上扯了毯子,去撲燕少身上的火。
然而那火詭異,灼燒著燕少的身體,卻是沒有將他外表燒傷一點,也根本引不染一旁的任何東西。毯子打上去,好像打什麼幻影之上。根本不起作用。
阿青見我徒勞而忙,在一旁悠然微笑:「有龍脈的話,確實很抗燒哦,不過那又如何,當年死禿子也不是被我燒成了一個影子。」
我聽他這般說,死禿子應當就是磅空。
然而磅空也是對這火焰毫無辦法麼?心裡不覺都涼了。
燕少痛苦不堪,蜷成一團。卻依然儘量避開了我,怕把火也惹上了我。
就在我束手無策的時候,床突然轟隆一聲被掀開了。
高大偉岸的龍馬突然站了起來,仰天一聲長嘯,頭一埋,對著燕少就噴出一股水。
那水清澈冰冷,落在燕少的身上,火焰霎時熄滅了。
我急忙跪下去,去扶住了燕少。
燕少渾身濕透,如同虛脫一般,也握住了我的手。
他喘息著問我:「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我抱著他,帶著哭腔:「我也不知道……」
這話說完龍馬突然飛將起來,四蹄一揚,以電光火石之勢,將阿青踩在了腳下。
我看到它缺失的那一隻馬蹄,竟然已經奇蹟般的長了起來。
燕少指著龍馬問我:「這又是什麼怪物?」
這話說完,他隨即住了嘴。
我也沒再回答他什麼。
因為我感覺到了,有什麼從我頭頂的百會,徐徐地遊了出去。
須臾之間,我和燕少的身體裡,都浮出了或黃或綠的鱗光,那光浮出我們的身體,在半空中停頓了一刻,突然飛向了龍馬。
是龍馬鱗……
龍馬鱗離開了我們的身體,回到了龍馬的身體裡。
那一刻,龍馬周身流光溢彩,鬃毛飛舞,仿若重獲新生一般。
阿青的雙臂被它死死的踩踏在腳下,全然動彈不得。
那第三隻眼睛帶著怒意盯著龍馬,卻再沒有噴出火焰。
家靈姑媽提著滅火器過來了,剛一看到龍馬,又叫了一聲「媽呀」,提著滅火器又往回跑。
邊跑邊喊:「快給動物園打電話!快!有珍稀動物出現了。」
燕老太太聞聲,又保姆攙扶著過來。
一見到龍馬,嚇得立即跪下,念叨不停:「麒麟大仙降臨寒舍,望大仙收回當年之詛咒,令我燕家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燕少帶著不可置信,看著龍馬問我:「這是麒麟?」
他又看了半晌:「這怎麼看也是一匹長得有點丑的馬啊?」
汗,我急忙解釋:「這是龍馬!龍馬!」
說來也怪,龍馬鱗離開了我們的身體,我和燕少卻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阿青被壓在龍馬之下,咬牙道:「你這頭呆馬,不要逼我破身……」
我心想破的什麼身,難道是桔花之身?
阿青的肩膀突然發出咔嚓兩聲響。
唰的一聲,兩道白光突然從他的肩頭飛了出來。
我和燕少仔細一看,雙雙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阿青的肩膀上,突的憑空又長出了兩隻手臂。
那手臂奇長,一伸就掐住了龍馬的脖子。
龍馬吃疼嘶叫,當即一退,阿青已經掙扎了出來,飛到了一邊。
龍馬退到了我的身旁。
我和燕少,連同門口的燕老太太,都一併看著已經異形化的阿青。
三隻眼睛,四隻手臂,他的喉嚨一片青黑色的,這青色隱隱有些蔓延到他的臉上,熟悉的鬼臉花紋時隱時現。
燕老太太嚇得渾身發抖,指著阿青尖叫道:「你是青、青、青……和——和——」
我驚覺燕老太太是認得阿青的真身的,並且她試圖喊出阿青的全名,但由於過分震驚,第二個音節遲遲發不出來。
不過阿青根本就無視燕老太太。
他只看著我。
有且僅有看著我。
他多出的那兩隻手,此刻又恢復成了正常人手的長度。
其中一隻伸向了我。
他說:「瑩,是時候兌現當年你我之間的契約了。」
我嚇得呆呆的,我搖頭,全然躲在了燕少的懷裡,我說:「什麼契約,你在說什麼,聽不懂……」
燕少已經感覺到了阿青恐怖的威脅。
他只是更緊的抱住了我。
他對阿青說:「你想要傷害她一分一毫,都要踏著我的屍體才能走下去。」
阿青當即對天狂笑一聲。
他說:「縵當年也這般說過,最後如何,還不是臣服在我腳下。我乃創造,也乃毀滅。盛世可締造,亂世也可締造。」
縵……縵……
阿青這般說的時候,我的胃部突然一陣絞痛,痛得我幾乎要暈厥過去。
燕少察覺了我的異樣,他急忙問我:「你怎麼了,瑩瑩?」
我疼得說不出話來,呼吸都要截斷了。
只覺得腹痛難忍,從我的胃到我的心臟,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將而出了。
阿青見狀,突然飛將過來,大喊道:「把她給我!」
然而此時,燕少卻迎了上去。
他一記勾拳,徑直打向了阿青的臉。
可是往常都不堪一擊的阿青,卻是輕巧地接住了燕少的拳頭。
燕老太太在其後嚇得驚叫:「乖孫兒,快讓開啊,他是天眾之首啊,你是打不過他的。」
然而燕少並未聽進去這話,他膝蓋猛地頂向了阿青的腹部。
阿青即刻用一直手來按住燕少的攻擊。
燕少此刻還有一隻手,竟然抓住了阿青的第三隻手。然後他的身子突然借力一躍,一條腿已經搭在了阿青的肩膀上。
他的目標,是阿青的喉嚨。
他的喉嚨青黑,引人注目。我猜燕少是賭那是他的弱點……
果不其然,阿青的咽喉被燕少這麼一擊,當即嘔了一下,竟然從口中噴出一股黑煙。
龍馬見狀,突然在我面前俯下了身。
這一刻,它竟然開口道:「瑩,快坐上來,我帶你去找磅空。」
磅空!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精神不由得一震。
去找磅空……沒想到,龍馬真的是可以說話的!
額滴個天啊……
不過,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麒麟都能說話,為什麼同級別的龍馬不能呢?
可是我擔憂地看著燕少。
只見燕少已經死死的掐住了阿青的脖子,而阿青的口中不斷噴著濃濃的黑煙,燕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
龍馬催促我道:「青的目標是你而非他人,燕家本就是龍眾之後,那毒霧乃龍液,傷不了他,你跟我走!」
我隨即見到,那黑霧雖然對燕少什麼作用也沒有,可是一旁的燕老太太和傭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現在,唯一能解局,大概就只有磅空。
我一咬牙,對燕少大喊了一聲:「四一,我去找磅空!」
喊完這句,我就躍上了龍馬的背,抓住了它的鬃毛。
龍馬立即長嘶一聲,已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我只覺得一震,才發覺自己已經到了屋子外。
一回頭,小洋房上一個大洞,應當是龍馬破出來的。
而阿青,也已經跳到了洞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燕少還沒有按到阿青,阿青已經雙腿一蹬,好像踩了什麼高能的彈簧一般,整個人都彈射了出來。
我嚇得抱緊了龍馬的脖子。
龍馬四蹄一邁,燕家的小洋樓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只覺得風呼呼從耳邊刮過,整個人已經飛在了天空之中。
胃部的絞痛陣陣而來,我的指甲漸漸陷入了龍馬的脖子之中。
龍馬似有察覺,大風之中安慰我道:「瑩,你即將破軀而生,此時的痛不過是幻夢而已。」
我咬著牙,艱難地問它:「破軀而生,是什麼意思……」
龍馬回答:「舊的凡胎柔體的部分,或要被你拋棄,或要被你吸收,故而你會痛。」
突然間,我只覺得背後一緊。
回過頭來,竟然看到阿青已經抓住了我的後背。
黑夜之中,他的背上,依稀可見兩隻寬大的黑羽翅膀,而他的手,如同鷹爪一般尖銳。
我驚聲尖叫。
他居然可以變異成這個樣子……他、他是孫悟空還是二郎神啊!
驀地,我覺得整個身子一沉,還未反應過來什麼,鋪天蓋地的涼水已經席捲而來。
龍馬竟然一轉瞬就把我帶入了一條河裡。
阿青隨即放開了我。
龍馬在水中如同蛟龍遊動,包裹著它身體的水不由得分化了開來,也給了我一個可以呼吸的地帶。
我再回頭,見阿青竟然還在後面窮追不捨。
他也游得如同一條魚兒般,緊緊咬著我。
我死死抓著龍馬的鬃毛,問它:「阿青到底是什麼東西!」
龍馬似乎搖了搖頭,道:「他的名字是大忌,我乃龍之後代,不得妄言。」
我又問:「他到底跟我什麼仇什麼怨啊!」
龍馬繼續搖頭:「瑩,許多事情你現在忘記了,他並非與你有怨,而是奉世間之輪迴因果降臨,帶來毀滅與災難,這世人想要請他離開,便須得進獻寶物。我本與磅空商定,將我進獻給他,可是他……看上的是你啊。」
我想問龍馬我又是誰?
可是腹中又是一通絞痛,痛得我險些暈死過去。
忽的,龍馬四蹄一頓,眼前頓時亂石飛揚。
再靜下來之時,只見我們已經到了一條狹長的天然地下石縫之中。
龍馬將我放下,對我急聲道:「瑩,我方恢復法力,青追得太緊,我恐將你帶不下去了。你快自行離開,我拖住他。」
我抓住它的鬃毛:「你會不會有危險?」
龍馬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突然一揚蹄,不偏不倚,踢到了我的腰上。
我被這一踢,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落地的時候,眼前已經是石雨滂沱,頃刻便將我和龍馬之間堵了個嚴嚴實實。
身下是一朵雲,托著我,因而我才沒有摔成龜背。
那雲散去之時,我便聽到龍馬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瑩,你快走,方對得起我的拖延。」
它這話說得十分有道理。
我不知道龍馬從前都是那麼呆傻的模樣,為什麼這一刻智力竟然恢復得這么正常。
難道說,那隻金蹄,竟有那麼重要的作用?
但我且知道,我必須要走。
我如果不走,阿青逼過來,龍馬所作所為,全都白費了。
這麼一想,我再痛再累再冷,也拼死了力氣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龍馬所開闢出的這條石縫之中走了去。
周身有冷冷的風吹過,示意我這通道不是一條死路。
不知走了多久,我漸漸覺得脫力。
雙腿一軟,往旁邊的岩壁靠過去。
我的雙眼無力地闔上,一陣困意來襲,險些睡了過去。
手不知道摸到了什麼冰冷冰冷的東西,我一個驚厥,還以為是阿青追了上來,猛地睜開了眼。
低頭一看,我手摸到的,竟然是一塊白森森的人骨。
我嚇得往後面一縮,險些驚聲尖叫。
然而這時候,前方,隱隱好似有什麼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你說什麼?燕家出了事故?有一匹長龍頭的馬出現,燕家的小少爺也變成一個三眼四臂的怪物?」
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便回答道:「是的,師傅。我的情報是很可靠的。」
那中年男子放聲大笑:「哈哈哈,大家都按捺不住了啊,果然是良辰吉日將到。都想要將那軀殼親手毀滅,讓麒麟第一眼即看到自己。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他大笑的時候,這岩壁上,便響起了噼噼啪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鼓掌一般。
我抬頭看去,只見這石壁兩邊,竟然掛滿了森森白骨。
發現了這件事,我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這裡居然是萬魂坑!
而我的身後,正靠著一隻白森森的人骨架。
可是,最讓我恐懼的,不是我身旁的白骨,也不是這裡的地點。
而是,我聽出來了……
那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我聽出了他是誰……
那一刻,我只想說一句玩笑話,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基本的信任呢?
呵呵……
信任。
四一何其信任他們每一個人。
他信任楊姨,結果楊姨殺了他的父親和養父,還詆毀他的母親;他信任秦月天,但是秦月天的背後,有與他為敵的秦家,有磅空最大的敵人。
除了阿冰。
除了為了他可以忘記仇恨和夢想的阿冰,除了為了他可以獻出生命和自己愛情的阿冰,這世上,還有誰是值得信任的呢?
可是最為忠心不移的阿冰……
死了。
化為一堆白骨。
而殲詐狡猾的人,卻還正大光明的活著。
比如,那個正在和中年男人說話的年輕男子——胡米競。
小米……
那個總是笑得光明磊落的大男孩,那個心細如髮、體貼入己的男生,那個看似對燕少從無二心的朋友。
他們的腳步聲近了,我急忙躲到了陰影之中,屏住呼吸。
那中年男人是生面孔,看起來並不老。
而胡米競就跟在他的身後,有些微微低著頭,十分恭敬的模樣。
那中年男子邊走邊說:「當初收徒弟,本就是布下棋子,唯獨你,身懷龍脈,與眾不同。所以其它人都不過是炮灰而已,只有你是我真真正正的徒兒。此次收服麒麟,你若是有緣,只管上前,一刀揮下,助麒麟破骨而生,它便會認你做主人。你便是這君臨天下之人。」
我聽到這裡,已經發現……
這中年男人,就是磅空的仇家,是袁志的師傅,也是那什麼張道士的師傅。
但同時,他也是胡米競的師傅。
胡米競……竟然就是傳聞中的老二。
我想起在緬甸的時候,我和小米在飯點外乘涼的時候,他說過,小時候,有一個高人到他家裡,一眼即將他相中,要收他為徒……
沒想到,那個人,就是磅空的仇人。
小米對我撒了謊,他師傅明明還活著,他卻說他已經死了。
此刻,他的聲音傳來,稍稍有些猶豫:「可是……師傅不是答應了秦家,要替秦月天博得麒麟麼?為什麼要給小米說這種事呢?」
那中年男人冷哼一聲:「秦月天,我已經幫他夠多了。但他屆時未必下得去手,他這人思維僵化,和他太爺爺一樣,易於被自己的道德感所綁架,關鍵時刻優柔寡斷,成不得大事。當年本是秦褚他助的麒麟出世,卻自己把機遇拱手給了別人,也該得最後抑鬱而終。」
小米低頭答道:「那是師傅並不了解秦月天。該下狠手的時候,他也是殺伐果斷。他若了解到林小瑩並非他所想像的那般,自然就會下得去手。」
中年男人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該說的,為師已經給你說了,你是我最鍾愛的徒兒,我才會有這番私心。屆時你若發現秦月天有一點猶豫,就須得揮刀而上,自己搶了這神物。」
小米略微停頓,就問:「其實徒兒一直有一事不解,師傅為什麼不自己去爭取麒麟,反而要讓我們去呢?」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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