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www/xshuotxt/com喜歡網就上。
我動了動胳膊,把石頭刨開,艱難地爬起來。
前方似乎趴著一個人,臉朝下,身子上堆著數不清的石頭。
我看他的身形,應該是阿青而不是小相公。
我急忙踩著碎石過去,喚著阿青,把他身上的石頭全都推開,然後將他翻了過來。
阿青雙眼緊閉,身子軟綿綿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骨頭都被砸碎了,嚇得去拍他的臉,邊拍邊喚他的名字:「燕平青!燕平青!」
剛拍了兩下,阿青的額頭一瞬間就亮了。
那隻黃燦燦的第三眼,猛地一下睜開,用一種沉穩卻又平靜的神情看著我。
我嚇得一跌,失聲道:「你、你是……阿青他沒事吧?」
我剛問完這句話,那隻眼睛就閉上了,消失在了阿青的額頭上。
緊接著傳來阿青的聲音:「姐姐?是你嗎?你在和誰說話?」
我穩了穩心神,急忙去捏他方才還軟軟的胳膊:「沒和誰,我在叫你呢,你、你還好吧?」
阿青揉揉眼,似乎全然沒事了的樣子:「哥哥呢,甜甜呢,還有小相公那個……白痴呢?」
我也跟著他看。
我看到我們是在一片亂石堆之中,所見之處,全都碎石頭,高高低低如同小山坡。
再往遠處,就是深深的黑暗,什麼也看不清了。
我對阿青說:「我們跌下來了,暫時我只看到你,不知道小相公他們在哪兒呢。」
阿青站起來,從背包里取出手電,照了照,咦了一聲:「奇怪啊。就算小相公被石頭埋了,我哥和牙牙他們,不該被埋住啊。」
他說著,便把手電往上照。
這一照,我們就嚇了一跳。
只見頭頂極高極高的地方,是坑坑窪窪的鐘乳石頂,仿佛我們是在什麼溶洞中一般,而不是在什麼古街之中。
阿青目瞪口呆:「壞了,這麼高掉下來,小相公可能被石頭埋了。」
我忙說:「不一定的,我們說不定是跟著泥石流滾到這裡來的呢。我們頭頂沒有洞呢。」
阿青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有道理。有知識就是不一樣。」
我推了他一把:「喂,別貧嘴了。我們快找找他們吧。」
現在可以知道的,是這裡是一個極大的溶洞,看起來像是喀斯特地貌的地底風光。
我所幸我是學土木工程的,岩土地理也是學過的。所以大致能看出這種地貌的特徵,不至於就被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色所嚇到。
然而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地上的這些碎石頭。
我撿起一塊石頭,敲了敲,阿青湊過來:「怎麼了?」
我說:「這石頭,像是玄武岩石塊啊。」
阿青說:「這有什麼奇怪的?」
我將那石頭放在他手電筒之下,解釋道:「喀斯特地貌地底應該是以鍾乳岩和石灰石為主,而玄武岩,是火山地貌的常見石種。你看這上面的孔,這是高熱之下形成的氣孔,你看……」
阿青聽我這般說,便用手電去照玄武石的孔,便照便說:「就是個蜂窩煤,有什麼可照的。」
我正要從他手裡奪回石頭,突然見到石孔的縫隙之中似乎有什麼影子動了動。
阿青再一照,我們頓時眼睜睜地看著一隻黑色,長得有些像馬陸的樣子的長甲蟲,從小孔里鑽了出來。
我和阿青一起嚇得大叫,甩沙包一樣把石頭甩了出去。
我驚魂未定地問阿青:「那是什麼鬼東西?」
阿青說:「我怎麼知道?別廢話了,先按計劃去找第二道門吧。」
說著,便拉著我開走。
然而我們剛剛走了兩步路,就覺得腳下有什麼異動。我們同時站定了,再走一步,便聽到腳下傳來清脆的一聲咔嚓。
阿青慢慢地把手電的光轉向腳下……
於是,我們看到了,我們所處的這個石場,所有的石頭上,慢慢的爬出了剛才那種黑色的長甲蟲。
原本灰色的石場,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全黑,並且是不斷有蟲體蠕動的全黑。
阿青喃喃著:「這真是密集物體恐懼者的墳墓啊,啊啊!」
他說著就跳了起來,不斷拍著自己的褲子,踩著腳下的蟲子。
「這蟲有毒!」他大叫著。
我驚問:「你怎麼知道的?」
阿青的褲腿上已經爬滿了蟲子,他跳個不停:「因為我被咬了!啊!好痛!為什麼不咬你呢?」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不咬我,蟲子些爬到我的鞋邊緣,就都縮開了。
我就上前去幫阿青拍蟲子,順帶幫他把褲腿扎到鞋子裡。
我問阿青:「咬得嚴重嗎?」
阿青的小腿一瞬間已經腫了,然而他咬著牙:「沒事,死不了!」
這才剛剛進到陣法中,就已經失蹤四員,受傷一員,情況不容樂觀啊。
我急忙拿出地圖和指南針,根據方位來判斷第二道門的所在地。待我找准方位,阿青的褲腿上已經爬滿了蟲子。他又是大叫了一聲,罵道:「死蟲子!口器里應該含有腐蝕性的液體,能咬穿我衣服!」
我有些吃驚。
因為阿青穿的是很專業的戶外服裝,不管是耐腐蝕性,還是耐磨抗熱熔性,都相當高。
我只有扶起他,一邊用腳幫他踢蟲子,一邊拉著他往第二道門的方位而去。
這一路走得磕磕碰碰,我為了給阿青多一層保障,把我的外套都脫了下來,罩在他腿上。
然而密密麻麻的蟲子依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不管朝著我們的湧來。
我發現這些蟲子都不僅僅是用爬的,它們大部分都如同跳蚤一般,軟軟的身子一躬,頃刻間如同弓箭一般彈射了起來。
這樣的速度,遠遠快過我們的腳程。
我想起我們剛剛走到第一道門前時,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就是這種蟲子爬動的聲音。
然而那時候,我們身邊有燕少,他一盞宮燈,輕輕一揚,什麼暗處的妖魔鬼怪全都退散了去。
可是現在,這裡只有我和阿青。我問阿青:「它們是怕火的嗎?」
阿青聞言,急忙取出火摺子,快速地朝這些蟲子扔過去。蟲子遇到火,頓時閃了閃。
我這時已經看到了前方的門,在一處凹進去的山崖里。我忙喚阿青道:「快點,爭取時間,我們進門應該就好了!」
阿青飛快地甩著火摺子,邊甩邊喊:「我把我的存貨用了,過會兒你勻點給我!」
我已經連滾帶爬地撲到門前。
這該死的時候,鑰匙居然卡在包里,扯不出來了。
蟲子不少已經跳到了阿青身上,並開始咬他的袖子衣裳,阿青只顧著拍蟲子,也沒辦法去取自己的鑰匙。
我扯不出鑰匙,不由得火大,對著門就捶了一拳。
這一拳過去,門突然咔噠一聲,居然開了。
緊接著,門從裡面打開了,我看到眼前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
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我瞬間就愣住了。
因為這個男人……他是燕少。
但是……我又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又不是燕少。
因為、因為、因為,他是一個人!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妖煞。
燕少見到我的那一刻,也不由得愣了愣,然後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叫我道:「林小瑩,你們在這裡。」
阿青已經撲進了門。
燕少也將我拖了進去,順勢關了門。
我呆呆地看著他,看著眼前的燕少。
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利落的剪裁包裹著線條完美的身材,實體的布料襯得他的腰身和長腿都是那樣賞心悅目。
我記得很清楚,我們來古街的時候,燕少不是這身打扮。
他身上「穿」的是他平時最喜歡的冷色系休閒裝,卡其和深藍都是他比較中意的搭配。
而不是現在這樣修身的穿戴,更別提,這一身都是真實的衣料,而不是幻化出來的。
見我呆呆的,燕少用他一貫鄙視的目光瞥了我一眼:「怎麼?看不習慣?」
我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猛地撲上去,捧住了他的臉,開始了我不知羞恥地檢驗。
如今我的貔貅目是開啟的狀態,所以我能很明顯的分得出,他是真的人,而不是靈體或者半靈體。
我摸了好一陣子,燕少才抓住了我的手。
他用很冷靜地語氣問我:「和從前有什麼區別嗎?」
我的聲音發抖:「你、你是什麼時候找到的……身體?」
燕少頗不以為意地回答:「進入這裡之後,我就嗅到了身體的氣息,找到之後直接進入了。然後就過來找你們。」
居然這麼簡單,居然這麼容易!
容易到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抱住了燕少,眼淚都要出來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回來了。」
燕少顯得有些生硬地推開了我,卻依然抓著我的手,他對著一旁點了一下頭:「先看看阿青怎麼樣了吧?」
他這麼一說,地上的阿青立刻哭出聲來:「我還以為你們忘了我呢!」
我和燕少這才趕忙去看他。
只見阿青已經把蟲子都滅掉了,可是被咬的地方全都紅腫不堪。
燕少見狀,直接去翻阿青背上的包裹。
我配合著他一起把消毒酒精和消炎噴霧拿出來,給阿青處理傷口。
燕少皺著眉:「這應該是玄武屍蟲,貌似有毒。」
阿青疼得嗷嗷叫:「不是貌似,是絕對!為什麼不咬林小瑩,為什麼!不公平!」
這時候,我去看阿青的額頭,只見那第三隻眼,正緩緩地看著那些傷口,似乎並不以為意。阿青也沒有體現出很重的中毒症狀。
但不管怎麼說,阿青的腿是沒法走路了。
這時候,燕少體現出了哥哥力最大,他輕巧地把阿青一抗,直接背到了背上。
「走吧,我們需要從第五道門出去。」
我急忙跟上他。
我問燕少:「你怎麼知道?」
燕少看著前方的路:「回到身體之中後,我似乎想起了從前靈體的時候,是如何逃出這裡去見到你的。」
他說:「第五道門,就是我們相遇的那間旅店。我出來的那天,袁志恰好不在,我衝破陣法從那裡出去,才見到了你。」
我說:「可是我們只有前四道門的坐標,第五道門你記得怎麼走嗎?」
燕少很簡單地回答了我兩個字:「記得。」
額,還陽之後的燕少,似乎和還陽之前沒什麼大區別。都不愛說話,說話都說半截。
真是的,一點喜悅感都沒有。
這裡很明顯和之前那個鐘乳石洞不同,這裡是人工建造的,兩旁和頭頂都是砌得整整齊齊的青磚。路有些像迷宮,七拐拐的,不時會出現分叉口。
我在想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大動干戈,弄了這麼一個地下迷宮。為什麼它會在古街的下面,是比古街早還是晚建造的呢?
這裡面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但燕少好像並沒有去想太多,他貌似知道路怎麼走,在每一條岔路口幾乎不用思考,彎也不轉的就會選定其中一條走下去。
阿青背在燕少背上,一會兒扯扯燕少的衣服,一會兒又扯扯燕少的頭髮,顯得非常興奮。
由於不需要腳力,又好像他其實並不是十分的痛,阿青真是一路上嘰嘰喳喳鬧個不停:「啊哥哥我記得你這件衣服,你去南川之前帶了這件的。哥我們出去之後,你是不是就要和小瑩結婚啊?趙安蒂那邊是不是應該正式分手了?啊?對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生孩子,生個孩子給我玩唄。」
燕少一聲不吭,等他鬧。
我就從後面拍阿青的背:「別鬧了行不行?你哥背你很吃力啊,你省省吧。」
阿青不服氣:「說話也占重麼?」
我白他一眼,也不理他了。
我們走了彎彎曲曲不少路,終於來到了另一扇門之前。
燕少對我伸手:「鑰匙呢,拿來。」
我把鑰匙遞過去的一瞬間,突然覺得門上好像浮現了一個人臉。
那人臉稍縱即逝,但帶來的感覺似乎十分兇險。
我知道自己的貔貅目可看到很多不尋常的東西,而這些東西,開了天眼的阿青也未必看得到。所以我猶豫了。我捏著鑰匙,不肯鬆手,試探性地問燕少:「那個……確定這是第三道門?」
燕少眼一斜:「你想說什麼?」
我從他眼裡看出了略微的不爽和輕視。
得,我向來知道他不容別人懷疑。
但就這樣輕易地還了陽,這樣輕易的回到我們身邊,總讓我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燕少已經從我手裡拿過鑰匙,打開了第三道門。
門開了,一股涼涼的風吹了進來。
有風,就代表有路。
門後面漆黑一片,沒有人臉,也沒什麼妖魔鬼怪,我只看到一條土路,一條簡陋的隧道,斜斜地往上方延展。
我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我太緊張了麼?
阿青趴在燕少背上,對我招手順帶眨眼:「姐姐,走啊,等什麼?我哥還等著出去找家醫院做身體大檢查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總覺得阿青是在對我使眼色。
接下來的路是一條獨路,從走勢來看是往上在走。迎面一直有風,燕少幾乎不回頭,不說話。
我想像中的還陽以後熱烈擁抱你儂我儂根本不存在,這未免讓我有點沮喪。
然而我想,目前這鬼地方,趕緊出去才是正道,我那點小女生的情懷,最好還是先放下再說吧。
等出去以後……
呵呵,想想還有點小期待呢~
正發著花痴,阿青又開啟話嘮模式了,阿青問燕少:「哥,這玄武屍蟲是個什麼東西啊?」
燕少不回頭,大概是背阿青太久了,我聽得到他呼吸重了一些,他回答:「把剛死的人體上,用秘法封住七竅,放入盛滿玄武石的屍俑中。屍俑唯一的通風口是人頭頂,然後在人的天靈蓋上鑿一個洞,灌入培育好的蟲卵,再封住。三天之後,蟲卵孵化,等成熟之後,便會鑽入玄武石中藏起來。這蟲甚毒,見了活物便咬,通過口器把蟲卵注入其中,那卵便會在人體內孵化……」
燕少說到這裡,我一身雞皮疙瘩也就算了,阿青已經手舞足蹈:「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要看看我有沒有變成屍蟲孵化器!」
燕少反背著手,按住了阿青,語氣里有稍稍警告的味道:「你動得越快,死得越快!蟲卵最喜歡高溫,蟲一旦孵化出來,會在你體內亂竄亂咬,那你認為你還能活多久?」
燕少這般說,阿青立刻就不動了。
我也嚇出了一聲冷汗,只看阿青還是精神抖擻,誰能知道他已經屍蟲入體。
眼下,唯一的辦法是趕快出去,和小相公他們集合。小相公是正兒經的磅空弟子,他應該會有解這種蟲毒的法子。
路開始變得越來越窄了,風也似乎越來越大。
隔了不一會兒,這洞就只容一個人通過了。
燕少背著阿青,也顯得有些吃力,但他似乎從沒想過要把弟弟放下來。
我從後面看過去,他和阿青相疊的身體,似乎有種特別優美的線條。不知不覺,我又發起了花痴。
燕少回來了,他會不會對外公布我們的關係?
他會怎麼處理他和趙安蒂之間的事情?
如果大家都知道我和他在一起,那以前認識我的人,比如秦月天……會不會覺得我欺騙了他?會不會感到很生氣?
不行,我得給燕少說,我們要假裝重新認識,重新交往。
我偷偷想,重新相遇和戀愛,是件很美好的事啊。
想像我們在公司「第一次」見面……不好意思,我又過分激動了。
阿青不安生,又開始耐不住寂寞,他不管燕少走得很艱難,問他道:「我說哥啊,你剛才是走這條道過來找我們的麼?」
燕少「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阿青就繼續道:「我有一點很奇怪啊哥哥,剛剛我們進入幾道門的時候我都看到了,這些門全都是正反兩面帶鎖的。那你是怎麼開門的呢?我記得,你手裡沒有拿過鑰匙的吧……」
阿青說到最後,話已經慢慢緩了下來。
而燕少的腳步,以及我的腳步,都緊跟著慢了下來。
風越來越大了,隨著我的最後一步,突然大面積地颳了過來。
我猛然發現我已經站在了一個開闊的地界。
這裡的地貌已經不像之前的鐘乳石岩洞了,不知道是不是岩石演變還沒有到那一步的緣故,我很明顯能在山體內部看得到黃褐色的泥土。這種土,就是我們所在的古鎮最常見的土質。
是的,這裡漆黑一片,但我連土的顏色質地也能分辨得出來,這就是貔貅目的好處。
然而,讓我停步的,卻不是我們到了什麼地方。
而是阿青剛才的話……
燕少手裡沒有鑰匙,他是如何帶著人的身體,穿過這幾道門的。
我記得很清楚,剛剛第三道門那裡,他給我要了鑰匙。而第二道門那裡,門是從裡面開的。
在這一片靜得讓人雙腳發麻的寂靜里。
燕少背著阿青,轉過身來,他看著我,輕輕地笑了笑。
然後他說了一句讓我們都驚心動魄的話:「跟著我走了這麼久,你們才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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