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幾名雪刀刺客大驚,紛紛提刀縱身而起,想要阻攔姬丹,然而為時已晚,姬丹豈會放過擊殺對手的機會,哪怕對手是一個絕美的女人。
此刻,沒有男人和女人,只有生和死。
姬丹縱身而起,正要一劍擊殺那名只有數步之遙的女刺客,卻突然退了回來。
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極其恐怖的人!
那人站在祭台之上。祭台上仿佛只有他一個人,天地間彷佛也已只剩下他一個人。
天色都似已因他而變了顏色,變成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樣。
他的手緊緊握看一柄刀;蒼白的手,蒼白的刀!
蒼白,豈非就是最接近死亡的顏色!死亡豈非就正是空虛和寂寞的極限。
他那雙空虛而寂寞的眼睛,就彷佛真的已看見了死亡!
他左手拿著刀,那刀似乎已與他的左手連成了一體,似乎刀就是手,手就是刀。
他為什麼不用右手拿刀?當姬丹看到他的右手時,心頭便已有了答案,因為他的右邊的袖子裡空空蕩蕩的。
然而即便沒有右手,他眼中已有死亡,他手握著的也是死亡,他的刀象徵著的就是死亡!
蒼白的刀,刀柄蒼白,刀鞘蒼白。
這柄刀象徵著的雖然是死亡,但似乎卻是他的生命!
那人用那充滿死亡的神色望著姬丹,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是姬丹卻已知道他是誰了。
那人終於說話了,不是他說的,而是對地上的白衣女刺客說的:「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輕敵,不要和獵物單斗,你見過獵人和野豬血拼的嗎?還有,你是殺手,不是刀客,殺手的刀法以殺人制敵為目標,而你的刀法卻像刀客一般,看起來好看卻不夠狠,不夠毒。我怎麼突然覺得你倒像燕國的公主,而燕王倒像個狠辣的殺手?你每次都閒我哆嗦,可是兄長卻是為了你好,這下該知道厲害了吧,幸好命還沒丟,快快服下丹藥吧。」
說完手中一閃,一個玉瓶劃出一道弧線,朝地上的女刺客扔了過去,接著又扔過一個水囊。
那女刺客接過玉瓶和水囊,旁若無人的倒出一顆白色藥丸,然後和水吞了下去,這才朝那人翻了個白眼:「你絮絮叨叨的說完沒有,我發現你越來越像個老太婆了,還不速速動手,給我報仇?」
姬丹心頭一陣無語,雖然他手中的長劍已在手,隨時可出擊,但是那人卻似乎當他不存在似的。他不是沒想過趁機偷襲,他是國王,不是劍客,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活下來,也沒必要講規矩,但是他手中的劍卻怎麼也刺不出去。
那人只是隨便往那一站,卻全身毫無破綻,讓姬丹無機可乘。
終於,那人繼續將眼光轉向他,眼中仿佛在看著一個死人一般。
「雪長空?」
「是。」
冰冷的一個字,似乎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姬丹又道:「荊軻曾找過你,請你吃過速末水(松花江)的魚。」
「是,我還給他了,在他墳頭。以後還會每年給他放上一條,我不欠他的。」
聲音涼薄,不帶一絲感情。
姬丹笑了:「有意思,我應該也請你喝頓酒,這樣就算死了,也年年有酒喝了。」
雪長空也笑了,其實姬丹倒是想看看這樣的一個冷酷的殺手笑得是什麼樣子,然而他失望了,雪長空笑得比哭還難看,更重要的是他的話令他如墜冰窖一般,寒氣透骨。
「你不必拖延時間了,南宮塵雪殺不上來的,因為他已被劇耳的兵馬困住了,恐怕不能活著上來了。」
姬丹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朝祭台下望去。
在祭台上廝殺的這一陣功夫,祭台中間原本坐滿了文武官員,現在卻逃得一乾二淨,只有數百禁軍仍在拼死往祭台頂上衝殺,卻被十數名雪刀刺客牢牢守住壇頂的入口,攻不上來。而台下更是喊殺聲震天,數千名赤甲禁軍殺成一團,四處血肉橫飛,慘叫連天。
劇越反了!
姬丹只覺從頭涼到腳,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很顯然,這一切都是劇越設計的陷阱。
祭天是劇越提出來的,祭壇搭建也是以劇耳的人為主,所以才會在祭壇頂上留下暗室埋伏刺客,然後再趁姬丹的部曲大亂之時出兵發難,就算他躲過了雪刀門這一劫,也躲不過台下數千亂兵的圍殺。
從台下的戰況來看,劇耳的兵力數倍於南宮塵雪,南宮塵雪已經抵敵不住,逐漸往祭壇方向後退。
雪長空冷冰冰的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弒父殺弟,這是你應得的下場,受死吧!」
蒼白的手,蒼白的刀,已然揮出。
姬丹的劍也已出手。
殺氣更濃。
刀卻仿佛很慢。
可是劍光還沒到,刀已插入了劍光,逼住了劍光。
然後刀已在咽喉。
雪長空的刀,姬丹的咽喉。
眼看刀光就要插入姬丹的咽喉,卻突然如同驚鴻一般,瞬間退了回去。
因為他不退,姬丹的劍就會刺入他脖頸上的大動脈。
雖然姬丹的劍要慢上一截,但是卻足以在自己的喉頭刺穿以後,刺入他的咽喉。
按照正常人的舉動,一旦喉頭被刺入一柄長刀,必然會長劍落地,然後捂著血如泉涌的喉頭手舞足蹈一番,再轟然倒斃。
可是憑著頂級殺手極其敏銳的預感,他知道姬丹不是正常人,因為姬丹根本就沒有躲閃,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拼著挨一刀換一劍。他能預感到,一旦他的刀尖入了姬丹的喉嚨,那柄鋒利的長劍依然會透入他的咽喉。
雪長空的臉色變了,像他這樣的頂級殺手,早已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但是此刻他卻臉色大變。
凝視了姬丹許久,他才道:「我原本說你不像燕王,像個殺手,此刻我才知道自己錯了,你根本就是一個死士。」
姬丹冷酷的笑了:「我若是死了,你不跟來,黃泉路上豈不是很孤單?」
雪長空不再說話,揮手對四周的幾名殺手喝道:「上!」
姬丹心頭一凜,如果只是面對雪長空,他尚可以命搏命,可是搭上這些殺手,他毫無勝算之理。
就在此時,一聲輕語傳來:「總算沒有來遲。」
聲音雖輕,對於雪長空卻如晴天霹靂一般,雙眼驚訝的朝來者望去,姬丹也忍不住轉過頭去。
只見祭壇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藍衣人,此人身材高高瘦瘦的,一頭長髮隨意綰了個結,一襲藍衣不知穿了多久,已經洗得發白,其相貌十分平凡,若非那雙如電一般的目光和他背上那柄巨劍,走在大街上的人群之中絕對找不出來。
藍衣人也望著雪長空,微微一笑:「白長空,我們又見面了。」
雪長空神色一變:「蓋兄,你似乎忘記了,我姓雪不姓白。」
藍衣人笑道:「我只是覺得堂堂的大秦名將白起將軍之後,居然淪落到做刺客的地步,實在可惜,實在可惜!」
他連說了兩個「實在可惜」,雪長空的臉色竟然微紅起來,高聲道:「蓋聶,我再說一次,我姓雪不姓白,所做一切與白氏先祖無關。你來此意欲何為,莫非要來踩這趟渾水?」
蓋聶!
天下第一劍客蓋聶!
姬丹心頭不禁劇震,在他殘存的記憶中,真正的宿主姬丹曾派荊軻先後找過蓋聶和雪長空,但是兩人都予以拒絕。此刻想不到兩人卻同時出現在他面前。
而雪長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名將白起之後,的確令人匪夷所思。
蓋聶淡淡的笑道:「我欠燕王一個人情,此刻自然要還。你若刺殺了燕王,我找誰還人情去?「
雪長空一聲冷笑:「你曾與我在華山絕頂大戰一天一夜,也不過勝我半招,難道還要來戰一次嗎?」
蓋聶依舊神色淡然,笑笑道:「無須與你大戰一天一夜,以燕王的劍法,我只要纏上你半個時辰,恐怕你的雪刀門就要覆沒如此,包括令妹雅昕姑娘,只剩得你一個孤家寡人。」
雪長空臉色大變,怒聲道:「一個弒父殺弟的惡王,值得你如此幫助?」
蓋聶淡淡的說道:「君王家之事,是非曲直豈能一言兩語說清?令祖武安君,為了大秦出生入死、戎馬一生,立下了赫赫功績,結果又如何?」
雪長空呆住了,惡狠狠的朝姬丹望去,姬丹坦然無懼的將目光迎了上去,絲毫不退縮。
啊!
只聽一聲慘叫,一名雪刀刺客被一劍擊得飛了出去,肩頭血流如注。
接著只聽一聲狗屠怒嚎聲,又有一名雪刀刺客被踢飛在地,口吐鮮血。
「撤!」雪長空一聲厲吼。
眾雪刀刺客紛紛退出戰鬥,跟著雪長空從祭壇上一躍而下,沿著祭壇一層層的飛躍而下。
原本盤坐在地上療傷的白衣女刺客白雅昕,也騰身而起,惡狠狠的瞪了姬丹一眼,咬牙切齒的說道:「昏王,我遲早要你的狗命!」
說完跟著眾人躍下祭壇,瞬間雪刀刺客們消失得無影無蹤。
姬丹微微鬆了一口氣,急忙對蓋聶施禮道:「多謝蓋先生施以援手,救命之恩,永生難忘!」
蓋聶嘆了一口氣道:「區區小事,無須掛齒,大王還有許多要事須辦,蓋某就此別過。只是臨行之前,敝師托蓋某贈大王一物,還請大王收下。」
說完手中一揚,一卷白色的絲絹便朝姬丹飛來。
等到姬丹伸手接住之時,蓋聶早已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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