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眼中凶光大盛,雖然衛家三族之中,不乏無辜婦孺,但是他卻沒有半點猶豫之色。
衛弘的叛變,如果成功,不但他和數千燕軍將士會死無葬身之地,全城的數萬百姓包括老弱婦孺,也將慘遭屠城的命運。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如今他依舊處於四面楚歌之中,背叛的成本若是太低,殺了一個衛弘,還會有無數的衛弘站出來。
亂世人命如草芥,只有血淋淋的生存規則,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
望著南宮塵雪離去的背影,姬丹的眼神又落到了樂開身上。
樂開的眼神十分坦然,似乎絲毫不覺得姬丹做得有什麼不對的。
姬丹微微點了點頭,這位騎牆派上將軍逐漸展示了他的忠心,尤其是當日在襄平南門的死戰,得到了他的充分信任。
然而此刻,他卻有一個瘋狂的計劃,一個成則給予秦軍毀滅性的一擊,敗則全城覆沒的計劃。這個計劃的關鍵,就在樂開身上。
關鍵在於,樂開曾經是騎牆派,其先祖樂毅更有過騎牆的歷史,而且其全家老小,並不在襄平城內,不管對於燕人和秦人來說,樂開都是一枚不穩定的棋子,所以他才能成為這個計劃的關鍵。
&將軍!」姬丹緊盯著樂開,似乎要看穿樂開的心,臉上充滿遲疑和凝重之色。
樂開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肅然望著姬丹道:「末將在!」
姬丹緩聲問道:「寡人可以信任你嗎?」
樂開心頭一怔,隨即臉上露出失落和迷茫的神色,苦澀的說道:「大王不相信樂開?」
姬丹依舊緊緊的盯著樂開的眼睛,許久才一字一句的說道:「上將軍休怪寡人多疑,因為寡人慾將寡人的命、王后的命、五千將士的命、還有三萬百姓的命,全部押在上將軍身上!成則將軍一戰名揚千古,但是若敗……則將軍遺臭萬年,全城將士和百姓都血濺襄平城。」
樂開震驚的望著姬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許久才緩過神來,眼中露出閃爍出淚光,啪的一聲跪了下來:「全憑大王吩咐,願為大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樂開如有二心,則天打雷劈,死無全屍。」
姬丹依舊用那欲洞穿人心的目光緊緊的盯著樂開,然後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冷聲說道:「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是此舉過於重大,重大到足以令寡人萬劫不復。此顆藥丸,乃寡人昔日令人秘製藥丸,若七日之內不服解藥,則會全身潰爛而死,而此解藥放置之地,只有寡人一人知道……」
樂開不等他說完,一把奪過藥丸,塞入口中,急急吞咽了下去,又抓起案几上的酒樽,一飲而盡,確保藥丸已沖入腹中。
姬丹臉上略帶愧色的望著他:「上將軍請恕寡人多疑。」
樂開坦然望著姬丹,恭聲道:「請大王下令。」
姬丹望著他,沉聲道:「寡人令你通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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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中軍大帳,李信正在獨自喝著悶酒,眉頭緊蹙。
接連遭遇大敗,使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平靜了三四天。沒有奇謀的情況下,他是決計不會再去強攻,用部曲們的性命去硬耗。如今之計只有靜觀其變。
只是,一天不拿下姬丹,他就一天不能去參加破魏之戰,只有希望魏人能爭氣一點,多抵抗王賁一會。
一名軍侯急匆匆的奔了進來:「啟稟大庶長,南門城頭有異況!」
李信騰身而起,急聲問道:「有何異況?」
那軍侯神秘兮兮的說道:「末將觀燕軍南門守將樂開,連日巡查城頭之時,均拄拐杖,且有侍衛扶持,似乎受傷不輕,不知是否另有隱情。」
李騰神色一愣,自語道:「據當日所探,樂開並未參加東門之戰,為何受傷?既然受傷,為何不去休養,還要巡城?此事必然大有蹊蹺!」
他思索了一會,隨即對那名軍侯道:「去請商將軍過來議事。」
不一會,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輕將領匆匆而來,正是李信部下裨將軍商允,據說是當年秦相商鞅之後,十分驍勇,是李信的得力大將之一,武力僅在孔剛之下。
&門守將樂開,情形有異,你從部曲中精選數名悍勇之士,趁夜自襄平城北面城牆攀爬潛入城中,打探樂開具體情形,並速速回報。」
商允急忙應喏而去。
李信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又喚來帳外侍衛:「傳趙將軍前來議事。」
當趙成出現在李信大帳之中時,李信已盛宴以待,案几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肉菜和溫好的美酒。
見到趙成進來,李信立即騰身而起,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迎上去:「趙將軍來了,請上座。」
趙成眼中閃過一絲譏諷的神色,臉上卻帶著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急忙朝李信施禮。
兩人寒暄了一陣,依次坐下。
一陣觥籌交錯,酒過三巡,期間客套話說了一大籮筐,李信這才醉醺醺的說道:「刺客無容,果然有幾下子,居然能說服衛弘來投,是本將安排不當,才錯失了此次破城的機會。」
趙成的臉色立即紅了起來,急忙說道:「是末將無能,還請將軍賜罪。」
李信連連擺手:「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來來,飲酒!」
兩人又對飲了一樽熱酒,李信這才道:「吾聽聞燕國上將軍樂開,並非死忠於姬丹,迫於形勢耳。當年樂毅連下齊國七十城,險些破齊,而燕惠王卻百般猜忌,臨陣換將,導致反被齊人所敗。而後樂毅入趙,燕惠王雖百般致歉,又重用樂家子孫,但樂家終究不再是燕國的忠臣義將。今又聞樂開帶傷巡城,將軍可否請無容小姐潛入城中,細查究竟?」
果然是宴無好宴,酒無好酒。
趙成心中暗罵了一聲,臉上卻依舊綻露出諂媚的笑容:「末將立即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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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將軍府門口,人來人往。
兩個衣衫襤褸的人坐在上將軍府大門對面的路邊麵餅攤子旁,手裡各自捧著一塊麵餅在慢慢啃著。
馬蹄聲起,鸞鈴聲動,只見數十人簇擁著全身盔甲鮮明的樂開緩緩而來。
希聿聿一聲馬鳴聲,眾騎紛紛停下,幾名侍衛翻身下馬,急奔到樂開馬下。馬背上的樂開在侍衛的扶持之下,緩緩下了馬。
&軍,小心碰到傷處!」一名侍衛輕聲道。
&開,老子身經百戰,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還怕這點小傷?」樂開橫眉豎目的瞪了那侍衛一眼,但是下馬的動作卻溫柔得如大姑娘一般。
饒是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似乎扯到了傷口,眉頭緊皺,露出痛苦的神色。
終於,罵罵咧咧的樂開在一干侍衛的扶持下,緩緩的進入了大門。
正在啃麵餅中的兩人詫異的望著面前這一幕,其中一人抬頭轉向麵餅老闆,面帶欽佩之色道:「上將軍英勇善戰、身先士卒,雖受重傷,卻仍然堅持巡城,實在令人佩服。」
另一人接話道:「是啊,是啊,秦人果然勇悍,連上將軍都負傷了。」
兩人一唱一和,賣麵餅的老頭卻不高興了,怒聲道:「你等知道個屁,這哪裡是戰傷的,這是被鞭笞而傷的!」
兩人詫異的抬起頭來,齊齊驚道:「鞭傷?誰敢鞭笞上將軍?」
賣麵餅的老頭嘆了一口氣道:「唉……這上將軍原本就並非大王心腹之將,對大王並不是很忠心。如今秦人壓境,燕地只剩遼東,大王被困孤城,心中自然煩悶。不料上將軍巡城回來便飲酒作樂,竟然還讓歌姬艷舞助興,被大王碰個正著。大王一怒之下,嚴嚴實實的鞭笞了上將軍一百鞭,據說整個背部都打爛了,沒一塊好皮……這上將軍雖然有所不對,但是值此危難之際,下手也的確太狠了一點。」
賣麵餅的老頭說完,突然警惕的望著他們兩個問道:「聽你等口音,不是燕地之人,你等從何處而來?」
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道:「我等原本韓國人士,因秦人攻韓,故逃難入趙,誰知趙國又破,不得一路逃到燕地,誰知燕地又被秦人攻襲,我等只得繼續奔逃,如今被困襄平城。唉……早知道就往南跑好了。」
賣麵餅的老頭神色釋然,也嘆氣說道:「怪不得,原來是韓人。如今亂世,人命如草芥,能活命就不錯了>
兩人朝賣麵餅的老頭一抱拳道:「老人家,你的麵餅味道不錯,明日再來買你的麵餅,告辭!」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賣麵餅的老頭嘴角突然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然而,誰也沒注意,就在此時,一道黑影自上將軍府牆下飄然而起,潛入牆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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