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使戰戰兢兢的說道:「是,卑職……不,那群燕人放屁。卑職另有要事相報。」
辛勝心情十分糟糕,冷聲道:「說!」
「卑職經過醫巫閭山時,見我軍李信殘部,正在醫巫閭山築關,名曰閭關,至此入遼東必經此關方可得過。」
辛勝瞬間愣住了,隨即神色大喜,哈哈笑道:「妙計,妙計……如此進可攻退可守,牢牢將燕人困死在遼東之地,真是大妙啊!」
他突然停住笑聲,沉聲問道:「現今李信殘部主事者何人?」
「乃原李信副將趙成,趙國降將。」
辛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此人倒非不學無術之輩,日後或許可用之。看來襄平之敗,盡因李信無能而使之。」
他緩緩的抬起頭來,臉上重新恢復威嚴而自信的神色,手中鞭杆直指前方:「走,速速渡河,今夜在肥如城中休憩一晚,明日一早趕路,奔赴醫巫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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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襄平城內一片靜寂,月色下樹影浮動。
北面連營當中,嗚咽的號角刁斗之聲,一聲接著一聲遠遠傳來。讓這夜色,安靜中帶著一絲肅殺。
姬丹在數十名神狼衛的簇擁下,正策馬在城中緩緩而行,眉頭微蹙,若有所思。
這一個多月以來,姬丹可謂是步步危機,提著腦袋過日子,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復,身死道消。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姬丹轉世以來所過的日子基本就可以用這句話概括了。
他媽的賊老天,不玩老子是不是就會死一樣的!原本老子穿越算是撿了一條命,偏偏附身到只剩半口氣的姬丹身上,讓老子被便宜老爹謀害,讓老子被姬沖圍攻,讓老子險些死在雪長空的刀下,讓老子和劇越血拼,讓老子帶著一群殘兵敗將硬抗李信三萬大軍,讓老子和五萬高夷人死戰!現在還要再去戰辛勝的數萬秦軍!
老子不服輸,不認命,在這個時代拼命掙扎。每一刻都在用自己全部的精力智力來應對,來支撐,來求存!可是老子都贏了,你特麼咬我啊?
好啊,你來吧,如果你這賊老天真的願意看著這場戰事還是要讓暴君嬴政一統天下,還是就是要將老子玩死,那麼老子也就和你硬抗到底,看你這賊老天,到底還能玩出什麼花樣出來!
姬丹眼中露出濃濃的殺機和戾氣,全身瀰漫著一股不服輸的傲氣。
他似乎感覺到在歷史深處,有一種迴蕩千年的呼聲,才讓自己這個狠絕的傭兵,來到這亂世與嬴政一戰,接替那殘暴至極的帝君來一統天下,建立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曾經在秦人面前不堪一擊,為何此刻卻如此彪悍和狠絕,難道是因為被逼迫到了絕境激發出了他骨子裡的潛能?此刻,我似乎覺得天下只有一人能與他交鋒,那就是嬴政!他和嬴政一樣雄心勃勃、狠辣至絕!」
與他並肩而行的趙染兒,望著馬背上的姬丹,心頭一陣凜然。
按照她的計劃,是要牢牢拴住此人的心,借燕人興起之勢復國,從房陵接回她那被貶的父王趙遷。
可是,她真能拴住此人的心嗎?
送走趙染兒後,姬丹在眾神狼衛的護衛下縱馬回宮,突然想起,自己似乎還有麻煩事情沒有解決。
比起之前的戰鬥不同,近一個多月以來,所有的戰鬥基本都是圍繞在襄平城附近,而這次卻是遠赴醫巫閭山。文姬會願意乖乖的守在王宮之中嗎?
當他走入臥房之時,文姬早已在燈下等待他多時,見到姬丹進來,急忙令宮女去打熱水。
伺候姬丹,她還是無微不至,很多活她都不願讓宮女幫忙沾手,似乎能服侍他,能看著他在自己身邊,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姬丹現在在煩心一件事情,自己這次不能帶著文姬去犯險啊!此次北行,面對天下最強的兵鋒,且兵力數倍於己,可謂九死一生,怎能再帶著女眷?可是她會願意離開自己的身邊嗎?衍水河中,她跪在船艙外,殷殷呼喚自己三天;他孤身闖宮,她親自提刀與南宮塵雪和眾門客一同殺入宮中;大戰姬沖,她親出宮門觀戰助威;血戰祭壇,她始終和自己在一起;決鬥孔剛,她為自己獻酒助威;秦人圍城,她每天為他憂而憂,為他喜而喜,盡心盡力服侍他,消除他的焦慮。
可是此刻,他卻要遠離她,將她孤零零的留在宮中,獨守空房。
他緩緩的在她面前坐下,雙手輕輕的捧起她那絕美的容顏,細細的望了一會,低聲道:「芳兒,你替寡人鎮守襄平,可否?」
文姬眼中瞬間黯然失色,流出無盡的哀傷和悲涼,嘴角抽動了兩下,想說什麼,卻滴出兩滴清淚,將頭扭轉到一旁去。
哪怕外頭天塌地陷,前面是刀山火海,她只要跟在姬丹身邊,也是心安。可是若讓她獨守深宮,每時每分都是一種煎熬!
看著文姬難受的樣子,姬丹實在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外面突然響起了一個活潑的聲音:「讓我們陪伴著王后嫂嫂,你就不必擔心王后嫂嫂的安危了。」
姬丹回頭一看,他那便宜妹子姬雪正靜靜的靠在門扇上頭,笑嘻嘻的看著他們。在她身旁,另有一雙眸子清亮如水,卻是那個叫「阿青」的姑娘。
文姬緩緩的抬起頭來,堅定的望著他,柔聲道:「活,一起活。死,一起死。在這個世道,能有這樣共同的遭際,豈不是最大的福分?」
姬丹獨立在那兒,竟然有點聽得痴了。他撓撓頭,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月色透過窗戶從她背後撒進來,照得這位大燕王后周身盈盈有光。
「臣妾這條命,若非大王有神靈庇護,早就跟著大王死了很多次了,又何必在意再多一次?可是,若臣妾孤身留在宮中,恐怕會憂鬱而死……」
姬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吧,好吧……別的再不多想,這次北上,就為了和賊老天賭一口氣,看看這老子的命運到底能不能改變,是否真的能與嬴政爭鋒!縱然不成,自己也只是被歷史碾得粉身碎骨,也比這具軀體的宿主的命運要英勇壯烈得多……衝鋒鎗將老子打成篩子都沒徹底打死老子,老子還能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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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平城西門外,近萬燕軍雲集,肅然而立。
不過短短七八日的時間,原來高夷軍和秦人紮營的痕跡,已經被沖刷得淺了許多。高夷人被秦雲放火燒營,焦黑的寨柵,只是橫七豎八的躺著。破筐斷繩,所在皆有,甚至還有幾匹腐爛的死馬,在道路左近躺著。
那日旌旗如雲,戈戟如林,秦將李信昂然立在戰車上,在燕軍營前盡情展現秦國無敵兵鋒;那日千乘如雲,萬騎如雨,高夷王高德氣勢洶洶而來,恨不得一口氣踩踏襄平城牆。這些景象似乎在一轉眼間,就已經煙消雲散。只有兩道大隊人馬行軍的痕跡,一道向西,一道向南,消失在天的盡頭。
上萬人馬,只是牽著馬靜靜佇立。三百天狼騎,八百戰狼營,四千飛狼軍,兩千青狼軍。騎兵皆騎戰馬,步兵也一人一匹馱馬,拉出了好長的隊列。甲包兵刃,羽箭乾糧,所有物資器械,都一應俱全。
而鞠武所率的兩千雪狼軍,則留下來鎮守襄平城和整個遼東的安定。
姬丹身著鎏金皮甲,手提一丈三尺長的破天戟,昂然端坐在烏雲駒背上,身後的虎皮大氅獵獵隨風招展。在他身後,樂開、騎信、南宮塵雪、狗屠、秦雲和鞠燕等將,個個全身披掛,神色冷峻,不怒自威,連日來的大勝已使他們身上多了一股必勝的信心和氣勢。
而那些燕軍士兵,尤其是那些百戰老兵,個個精神抖擻,昂然肅立,殺氣和戾氣沖天,大有遇神殺神遇魔殺魔之勢。
姬丹高高的舉起了長戟,全場將士屏住了呼吸,齊齊的朝他望去,霎時無聲。
姬丹氣運丹田,將自己的聲音伸展開來,清晰的傳入每一位燕軍將士耳中。
「是哪只軍隊,以數千兵馬,擊敗了三萬號稱天下無敵的秦軍兵鋒,並且擊殺了不可一世的秦將李信?」
「是我們,是大燕的軍隊!」
「是哪只軍隊,全殲了兵力數十倍於己的高夷人,並且砍下了他們的大王的頭顱,拯救了數萬同胞?」
「是我們,是大燕的軍隊!」
呼喊聲沖天而起,震盪雲霄。這一刻,所有燕軍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姬丹長聲大笑,馬鞭北指:「走!且隨寡人去會會秦將辛勝,復我大燕國運!男兒當縱橫天下,自今日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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