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七十年代 86.收留

    如果您現在看到的不是正文,那就明天再來看吧!  許秋陽心裡一驚, 卻仍然鎮定地回答:「沒有!」

    &你怎麼會寫字?」

    &們村於秀才教我的, 他天天給我說書, 他念過的那些書我基本上都會背了。」

    &麼厲害, 於秀才還教你寫這種文章?」為什麼他認識的那些舊時代的老學究, 只會作那些通篇之乎者也的八股文章呢?

    &個不是,我自己聽廣播學的。」

    &你這麼厲害,要是有機會上學的話,那可真不得了啊!」

    &不是嘛, 可惜沒有這個命!」許秋陽說著稿紙又翻過一頁, 這種稿紙一頁四百個字,她這是說話寫字兩不誤,「刷刷刷」地八百個字就出來了啊, 羅建剛佩服得五體投地。

    &有這本事, 在工地里幹活多浪費啊,要不我跟站長說說, 讓你來負責宣傳工作吧!」羅建剛說。

    &萬別!」許秋陽連忙說, 「追求進步是好事, 我以後會在站長面前好好表現的, 但現在想不要說, 你也別把我幫你寫檢查的事告訴別人。」

    &什麼呀?」

    &大招風, 槍打出頭鳥不知道啊, 我現在還只是個臨時工呢, 萬一別人妒忌我,在我轉正的時候做個什麼手腳,給個小鞋什麼的我穿,那我多虧啊,還是一步一步慢慢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對吧!」

    羅建剛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看不出來,你這小腦瓜子,還挺會想的。」

    &呵,過獎過獎!」許秋陽甩甩手,揉了揉發疼的手指,以前都是用電腦打字的,好久沒有用手寫過這麼多字了,真有點受不了。

    羅建剛不說話了,低著頭看她繼續奮筆疾書,其實稿紙放在膝蓋上寫字很不方便,一般人這樣寫出來的字都會比平常差些,可她依然寫的很好,一筆一划,清晰可辨,沒有絲毫的潦草之處。

    羅建剛越看就覺得她這個人讓人看不懂了,一開始的時候,他真的以為她就是那種普通的農村姑娘,甚至比一般人還要不講究一些,衣服破破爛爛就不說了,家裡沒錢也怪不得她,但頭髮總應該好好梳理一下吧,身上還一股豬圈的味兒,當時他邀請她坐上自行車後座以後馬上就後悔了,那個味道害得他一路都不敢大口呼吸。

    後來聽說她無家可歸,不知怎麼的居然鬼使神差地帶她到自己二舅家洗澡,洗完之後才發現,這姑娘長得還不錯,不過也就僅僅是長得不錯而已,還遠遠不到讓他動心的程度。

    現在雖然說不興講門當戶對這一套了,可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將來要找一個農村出來的姑娘,最起碼兩人得有共同語言吧,總不能以後朝夕相對,除了柴米油鹽,能講的就只有種田餵豬的話題。

    可她居然會寫字,不但會寫,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寫起文章文采斐然,這一刻的她看起來真的完全不像一個農村出身的姑娘了,你聽聽,還怕人家給她穿小鞋呢,這是一般的農村姑娘該想得到的嗎?

    在羅建剛眼中,農村人都是比較思想簡單的,有什麼矛盾,一言不合就吵架,吵不清楚就開打,抓頭髮撓臉皮,撒潑打滾,鬧得不可開交。

    但是來陰的,表面上和和氣氣,暗地裡給人使絆子,這種事情在城裡的機關單位比較多見,農村人一般沒這個腦子。

    不是羅建剛瞧不起農村人,其實他更喜歡這種簡單的方式,拳頭底下見真章。

    所以許秋陽能說出這樣的話,倒真的讓他有點暗暗心驚,潛意識了就覺得,這姑娘啊,將來一定了不得。

    許秋陽可沒管他腦子裡的那些彎彎繞繞,她的一千五百字檢查終於寫完了,最後落款署上羅建剛的名字,寫上日期,展在面前好好地欣賞了一番,有點自得地想,還是很不錯的嘛!

    她上的是師範大學,對一個老師來說,字寫得好不好對她的形象非常重要,所以她在練字上面是下過苦功的,而且她剛畢業的那份工作,是當小學老師,板書更是要求一絲不苟,所以她也習慣了寫這種端端正正的楷書,哪怕環境如此惡劣,也寫得一點不差。

    許秋陽覺得,她這篇檢查,都可以貼到黑板報上去當做範文了。

    不過羅建剛大概是不願意的吧,畢竟這份檢查的最後,寫的是他的名字呢!

    把寫好的稿紙還給羅建剛:「好了,你看看,收貨不?」許秋陽打了個呵欠,發現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都回了工棚睡覺了,火堆旁也就剩下包括他們在內的四五個人了。

    羅建剛沒想到自己一直頭疼的事這麼簡單就解決了,一時又起了得寸進尺的心思:「對了,跟你商量個事唄!」

    &麼事啊?」許秋陽幫他寫完檢查,覺得自己肩膀上背負的人情債一下子減輕了一大半,她從小就不喜歡接受太多別人的幫忙,特別是像他這種不太熟的人,別人幫完之後總覺得欠了別人什麼似的,總想著要做點什麼還回去。

    &實這事跟你也有關。」

    &那你說吧!」許秋陽洗耳恭聽。

    &想啊,那個王瘸子花了那麼多錢,今天在這兒又吃了這麼大的虧,他能善罷甘休嗎?要是他再來鬧事怎麼辦?在咱們工地還好,有咱們這些人在,他不敢胡來,可是他萬一鬧到你家裡那邊去了呢?」

    &啊,這怎麼辦啊?」這也正是許秋陽擔心的問題,她當然沒那麼天真以為經過今天這一出,這件事就算一了百了了,王瘸子鬧上她家,讓李桂芳吃吃苦頭,她是喜聞樂見的,可是家裡還有那麼多弟弟妹妹呢,鬧到最後,受罪的還是他們,畢竟是原主一手帶大的孩子,怎麼說也還是於心不忍的。

    &以咱們站長給想了個好辦法。」羅建剛把彭站長想要把許秋陽的事情寫成廣播稿,在全縣的廣播上播送,給王瘸子造成輿論壓力,讓他不敢再胡作非為的想法跟許秋陽說了。

    &正你文章寫得好,這個廣播稿就你來寫吧,在文章里把這種封建包辦婚姻批判得嚴重些,把抗爭的勝利寫得光榮些,對其他正在遭受這種迫害的姐妹們也是一種鼓舞和幫助啊!」

    羅建剛有點兒興奮,他覺得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許秋陽聽得嘴巴都張開了合不攏,原來在這個時代,廣播也能當成是爆料熱線的啊!

    在現代,很多底層群眾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打電視台的爆料熱線,在電視上曝光之後,原本困難重重的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決,不失為沒權沒勢的老百姓們維護自己權利的好辦法。

    更有甚者,會跑到人流密集的路段去假裝要跳樓或者跳橋,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許秋陽心底里其實不太贊同這樣的做法,造成交通堵塞影響別人的正常生活不說,這樣利用大眾的同情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真的好嗎?

    這種事情放在別人身上,只能嘆一句人各有志,可是放在自己身上,說心裡話,許秋陽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把自己的苦難展露在大眾的面前,就像當初上學的時候,作為一個貧困生站在領取助學金的獎台上,所感受到的屈辱比所感受到的善意要多得多。

    說到底她也還是一個自私的人吧,她不願意用自己的苦難去娛樂大眾,讓自己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指指點點的談資,哪怕這樣做真的能對社會的進步起到促進的作用,她也不願意。

    &怎麼樣,你能寫吧?」羅建剛還在等著她的回答。

    &我不寫。」


    &麼了?剛才這檢查你不是寫得挺好的嗎?寫個廣播稿對你來說也不難吧?何況我們這也是為了幫你啊!」羅建剛不解地問。

    許秋陽突然氣憤地站了起來:「說了不寫就不寫,你們就非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差點兒被我媽給罵了才高興嗎?你們就不能讓我好過點?」說完氣沖沖地往工棚那邊走去。

    工棚里黑乎乎的,只有門口映進來的些微火光,許秋陽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橫七豎八的雜物,走進最裡面她自己的小隔間,臉上有溫熱的液體流淌下來,她伸手去抹,暗自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

    可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啊,就算再窮再卑微,也還是有著自己薄弱的自尊,只是想以一個最普通的正常人的形象出現在別人的面前,有錯嗎?

    到了裡面幾乎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許秋陽摸黑蹲了下來,摸到自己的鋪蓋,脫了鞋子鑽進去,忽然腳下觸到一個溫暖的物體,把她嚇了一跳,趕緊縮回來,伸手從上面按了一下,圓圓的,軟軟的,隔著被子還透出暖意,該不會是有什麼活物吧?

    她從來沒有想過李桂芳會反對她去參加水電站基建。

    &什麼去,你想得美,你拍拍屁股走了,家裡本來就鬧饑荒,再少了一個成年勞力,你讓一家人都喝西北風去?你走了,家裡的飯誰做,衣服誰洗,豬誰餵?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好不容易盼到可以幫得到家裡了,這就想走,想都別想!」李桂芳只聽她說了個開頭,便不耐煩地打斷道。

    許秋陽還想著跟她講講道理:「媽,家裡的活弟弟妹妹都能幹,我去那兒幹活不白干,還給工錢,比我在家裡掙工分掙得還多呢!」

    李桂芳眼睛一亮:「工錢,多少錢一天?」

    許秋陽有過前車之鑑,這回長了點兒心眼,沒說實話:「一個月三塊錢,要是以後能留在水電站上班,還能拿正式工資,錢更多呢!」

    這年頭,對農村人來說,三塊錢不是個小數目了,李桂芳想了想,一拍大腿:「那你把這活讓給你大弟去。」

    許秋陽楞了:「憑什麼呀!」明明是楊雪珍幫她爭取的機會。

    &家兄弟計較那麼多幹嘛,你弟今天也十六歲了,總得找個出路,你一個丫頭片子,以後始終是要嫁人的,讓給你弟就不同了,以後長長久久都是咱們老許家的工作。」李桂芳理所當然地說。

    &不讓!」許秋陽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她唯一的一個脫離這個家庭的機會,說什麼也不可能讓出去。

    &打死你!」李桂芳四下看了看,一時找不到趁手的工具,脫下腳上的破布鞋就狠命地往許秋陽身上砸。

    許秋陽哪裡會這麼傻站著讓她打,一邊躲閃一邊大聲地說:「打死我也不會讓的!」

    &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打死你,打死你!」李桂芳氣喘吁吁地追著她跑。

    許東來站出來:「媽,我不會要大姐的這份工作的,我想好了,我要去當兵!」

    李桂芳「啪嗒」把鞋子一甩,一下坐在了地上,兩腿亂蹬,雙手在身子兩旁胡亂拍打著:「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啊,我十八歲嫁到你們老許家,吃苦受累,二十多年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生了十一個孩子,只帶到了八個,拼死拼活把你們拉扯大,可以幫得到家裡了,好啊,現在翅膀硬了,想要飛走了是吧,留下家裡這個爛攤子,就是活生生地要把我逼死,見不得我過一天好日子是吧!早知道這樣,當初生下來我就應該把你們按到尿桶里浸死,不用白白養大了糟蹋這麼多糧食!」

    身體裡屬於原本許秋陽的那個靈魂心軟,差點兒就要妥協地說出不去水電站的話來,還好新來的許秋陽夠強硬,死死壓制住了這個念頭,繼續硬邦邦地說:「不管怎麼說,我是走定了,家裡不容易我也知道,那邊發的工錢我會拿一部分回來,有空的話也會多回來幫家裡幹活的。」她覺得自己能做到這些,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父母的生養之恩要回報,但也不能無休止地壓榨自己,放棄自己。

    許東來也說:「媽,去當兵也會有津貼的,我都寄回來給家裡,少了兩個大人吃飯,家裡的糧食也寬裕些,寄回來的錢讓弟弟妹妹去上學,學會讀書識字了以後才有機會走出山溝溝,咱們家的生活才能越來越好。」

    許秋陽讚許地看了一眼這個弟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老實木衲的小伙子,居然也挺有想法的。

    李桂芳想了想,當兵這條路也可行,村里也有別人家的小伙子去當兵的,聽說還當了什麼班長,每個月都會有好十幾塊錢的津貼寄回來,還有布票啊、工業券啊這些農村里人人都眼紅的好東西,逢年過節還有年貨,什麼白糖啦、臘肉啦,在縣城的百貨商店裡城裡人都搶不到的好玩意兒。

    歡喜得他老子娘啊,一天到晚在外邊得意洋洋地顯擺,李桂芳也動過這樣的心思,就怕自家兒子吃不了這個苦,現在聽到她說主動要去,還答應津貼全寄回來,那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至於許秋陽,她還是放心不下,女生外向,李桂芳雖然自己也是女人,但重男輕女的思想卻是根深蒂固的,女孩子從小就沒有上桌吃飯的資格,從會走路開始就要幹活,不幹活就不給飯吃,心情不好隨意打罵,那是家常便飯。

    三妹許春鳳的左手臂上,就有一個怎麼也消不去的傷疤,那是她人還沒有板凳高的時候,就要站著板凳扒灶台邊上做飯,結果一不小心一個倒栽蔥栽倒在滾燙的粥鍋里給燙的,幸好當時不是整個人栽進鍋里,而是用左手撐住了,不然現在這個妹子也沒了。

    在李桂芳的想法裡,女兒始終是別人家的人,特別是許秋陽已經這麼大了,沒過兩年就要嫁人,現在她是答應把工錢拿回家裡,可以後長久就難說了。

    &然東來要去當兵,那這樣,你把這份工作讓給玉娟。」徐玉娟是許秋陽的二妹,今年十五歲,起碼還能在家裡留上好幾年,幾年後二兒子東志也長大了,再讓她把工作讓給弟弟,剛剛好,李桂芳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

    許秋陽冷笑:「我說你怎麼就見不得我好呢?這工作是一樣可以隨便讓來讓去的東西嗎?人家願意把名額給我,是我的運氣,就算我不要了,也落不到咱們家其他人的頭上!再說了,你以為我是去享福的嗎?那是搞基建,蓋房子!是要做苦工的,二妹才十五歲,她能幹得了什麼活?在隊裡還算不上一個成年勞力呢,人家水電站是國家正式單位,會招收童工嗎?」

    李桂芳惱羞成怒:「那就不要算了,誰稀罕那點工錢!」她倒不是不稀罕,聽聽這姑娘說的什麼話,這會兒還在家裡呢,就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來了,真出去了還能指望她顧著家裡嗎?反正也是拿不到她的錢,乾脆就斷了她這個念想,老老實實在家裡干幾年活還實在,「我告訴你,只要你一天還是老許家的人,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干一天的活,不許去想什麼招工的事!」

    許秋陽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肯定說不通的了,她也懶得再說什麼,反正腿長在自己的身上,難道她還真能把自己綁起來不讓走不成?

    沒想到李桂芳真會把她鎖起來,還鎖到了豬圈裡。

    他們家的豬圈還挺結實的,四面牆都是用石頭壘起來的,屋頂是用木條釘的,上面蓋了稻草,牆上只有一個比她的腦袋大不了多少的小窗戶,通風透光效果極差,豬圈裡的那味兒,許秋陽剛被推進來的時候,差點都被沒熏吐了。

    幸好屋裡還用一道矮土牆隔成了兩半,一半養豬,一半用來堆柴草,否則的話,許秋陽都要擔心她家這頭大肥豬會不會把她當成外來侵入者對她發起攻擊。

    許秋陽剛被關進來的時候發狠地踢了幾下門,發現無濟於事之後,便消停下來,坐在柴堆上發呆,這李桂芳她是不是傻呀,自家的大女兒要成為公家人了,多大的喜事,說出來她臉上也有光啊,而且自己也說了,以後領了工錢都會拿回家裡,她居然還會反對,簡直是不可理喻。

    本來以許秋陽身手的靈活性是沒有那麼容易被李桂芳抓住的,弟弟妹妹們雖然怕挨打不敢幫她,但也不至於助紂為虐,但偏偏就在她想要跑到楊雪珍家裡躲兩天,然後直接去水電站報到的時候,她這個身體的便宜爸——許木勝回來了。

    這男人就是個妻管嚴,平時也不管家裡的事,李桂芳叫他幹嘛就幹嘛,現在李桂芳讓他把許秋陽抓起來打一頓,他不分青紅皂白一個大耳括子就扇過去,大男人的手勁跟女人沒法比,許秋陽被扇得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扔進了豬圈裡,連家裡大門的鎖頭都被卸下來,改用來鎖豬圈了,反正家徒四壁,也不怕賊惦記。

    許秋陽的肚子餓得咕咕叫,這個身體本來就瘦,肚子裡沒有半兩油水,根本就沒有半點儲存的能量可供消耗的,她現在是手軟腳也軟,頭昏眼花的,似乎連腦子也僵住了,想不動事情。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雖然生活條件也不好,但也沒挨過這樣的餓,原來餓起來撓心撓肺的,居然是這樣的感覺,許秋陽覺得,要是再沒有吃的,她今天晚上說不準就得餓死在這裡了。

    大肥豬倒好,還在哼哼唧唧地吃著豬食槽裡面的食物,她被關進來之前家裡已經餵過豬了,到現在還沒吃完,許秋陽驚恐地發現,自己心底里都有了想要去豬食槽里去跟大肥豬搶食的念頭了,忒沒出息了。

    羅建剛皺緊了眉頭:「那你也趕緊走吧,這兒少你一個人也沒什麼。」

    許秋陽低下頭,用腳尖一下一下地戳著一截草根:「我不走。」

    &走吧,我幫你跟他們說一聲,沒事的,這守夜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一個姑娘家,真不行。」羅建剛苦口婆心地勸她。

    &真沒事,是我自己主動要求留下來的,我不會拖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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