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106.九幽龍魂旗

    箭矢尾羽帶著能夠吞沒群星光芒的烈焰，木王運轉法術升起的森木壁障在接觸的剎那碎裂，筆直穿過。

    展翅而飛的木孔雀的胸膛炸開一朵由烈焰構成的花。

    李熄安鬆開月弓，握住昏劍，身影出現在木孔雀頭頂，劍鋒划過，拋飛木王頭顱。

    失去頭顱的高挑身體倒下，木孔雀崩潰，但李熄安臉上並無勝利的喜悅。

    他的視線落在那顆拋飛的頭顱上，一隻玄木雕刻的手接住了它。頭顱的髮絲失去活力，就連血色都不再，這顆頭顱最後在那玄木手掌中化作一個精心雕琢的木塊。

    木王倒下的身體同樣如此。

    成為了一個與木孔雀類似的木製軀幹。

    玄木手掌翻轉，扔下頭顱狀木塊，青色蓮台點亮她的尊容。

    邊以千佛點綴，背後頭光，頭戴寶冠，右手持閉屏孔雀於胸前，左手大拇指和中指捏合，其餘三指展開的手勢，意為護佑眾生。下身著羊腸大裙，輕薄貼體，衣紋密集，腰口渦卷為結。整體以玄木雕琢，篆刻佛經於木軀上。

    一枚光點在亮起，那是顯現在木菩薩尊像眉心的原始木行篆文。

    他此前斬首的是一個木傀儡，李熄安很快便反應過來，他熟悉原始五行，但鑽研的終究不如以此無匹塵世千萬年的四方祖神。

    這是原始木行能做到的一種可怕效果。

    龐大到難以想像的生命力足以讓其造就與本身類似的傀儡軀，這一塑造並非一朝一夕，而是一段極其漫長時間的培養，而木王已經佇立塵世千萬載，底蘊深厚的不想像，對方必然不止一個木傀儡。

    就連他眼前這尊木菩薩尊像仍不是本體。

    李熄安換持昏劍，以左手持握，右手則摘下了身側的銀芒，銀芒化作長劍，溢出金色，劍身如日光初開，晨曦降世。

    「這樣都無法讓你顯化龍軀麼？我可是想看看現今的九州龍君是何姿態。」那菩薩笑道，千佛與她共聲，一齊笑問。

    「此身足矣。」李熄安搖頭。

    菩薩聽聞，笑的更加歡悅。

    「那這般呢？」

    這片戰場外，兩道身影接近，散發的氣機可怕至極。

    他們越過戰場，沉默站在李熄安的後方。

    一頭白蛇，一個孩童。

    白蛇鱗片潔白如玉，眼眸如瑪瑙，嘶鳴著。

    孩童頭戴千足龍骨冠，手握森白骨矛，目光死死地盯住李熄安。

    他們沒有想到木王與那九州龍君的廝殺直接打穿璃幽，從生星脈的中心戰場一路殺到死星脈的入口。

    「羲和陳玉呢？」白蛇說道。

    「在龍脈暴動的時刻，我們分明感應到了羲和陳玉的太陽金火。」

    「問問這位龍君唄。」菩薩答道。

    白蛇與孩童早妖面色皆凝重下來。

    「從璃幽關隘走過去的生靈中可沒有這頭龍，他是如何抵達璃幽座後方，乃至接近聖路的？」早妖疑問道。

    「這位龍君恐怕便是那星彩吧，羨天的好手筆啊。」白蛇吐著蛇信子，在宇宙中蜿蜒修長蛇軀。

    「真是被擺了一道。」早妖皺眉。

    「無礙，拿下他，便是羨天送來的一份大禮。」白蛇嬉笑道。

    「大荒的聖路，別說現今的九州龍君如何，就算是曾經那位五行神君來了也得留下。」

    李熄安環顧四周。

    三位無可撼動，其中還有一位難纏的木王。

    也幸好他以雷霆手段重創羲和陳玉，不然四方祖神中的兩位在此刻聯手，加之這頭白蛇與骨矛孩童，他有這太行氣息加持也會陷入苦戰。

    終究並非完整的太行古脈，而是來自八陘之一。

    李熄安閉目再睜開，調節周天氣息。

    確認太行那縷加持在封印再次徹底壓制太行古脈前不會退散。

    「動手！」早妖喝到，骨矛鋒芒畢露，襲向李熄安後背。

    白蛇嘶鳴，身畔浮現一桿旗幟，旗幟上繪製龍魂，出現的剎那龍吟聲響徹宇宙，化作一道流光刺向李熄安。

    而正面，木菩薩千佛頌唱，抬起手朝著李熄安伸出手掌，虛按。

    重壓而下。

    他深呼吸，五行之力蔓延，籠罩住他。

    一個龐然巨影於金色烈焰中騰空，殺向他的法術手段擊打在鱗片上，只有金鐵碰撞的轟鳴。

    白蛇猩紅目中興奮異常，但下一刻，火幕破開，一隻猙獰粗壯的龍爪出現在他腦後，拍下，宛若一座赤色大山砸落。

    速度太快，白蛇來不及反應，被扼住了蛇首，巨爪收攏，骨骼碎裂的聲音咔咔作響。

    白蛇彎曲身體，企圖纏繞住龍爪的主人。

    金色烈焰散去，赤銅骨面垂下，眼眶中的暗金色雙目自上而下地俯視他，延伸的枝角宛若不斷分叉的古木。

    這一幕讓白蛇驚詫。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龍。

    這樣的猙獰，這樣的古老。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現世九州的龍這麼會「古老」？

    死在他手下的真龍足足有八頭，每一頭的年齡都是以千萬年為單位計算，但那些龍的樣子比起他眼前這頭赤龍就像大人面前的小孩。

    白蛇纏繞上去的身軀在這頭面前就像白色綢帶，他的龍軀比尋常真龍魁梧壯碩太多，鱗片並非真龍中常見的波浪狀，而是大塊大塊鋒利的菱形，看上去就像荊棘上的刺。

    隨著他的呼吸和發力，肉眼可見鱗片下肌肉的隆起，聳動的白色鬃毛就如一片降臨宇宙的凜冽風雪。

    連正在趕來的早妖都被這一幕驚到了。

    白蛇殺死的那些真龍又不少他也見過，他本以為以之前那個年輕人的形象，化作的龍形也是壁畫中祥瑞的象徵，應當是神聖完美的修長。

    眼前這是個什麼東西？

    比起龍，他更願意稱其為龍形的怪物！

    那張猙獰的骨面似乎在嗤笑，在嘲弄他們。

    白蛇的鱗片被血染紅，他無法脫離這頭龍的爪，力量差距太大了。靈氣嘯動，引動九幽龍魂旗，旗幟飛出，頃刻成陣。龍魂在旗幟上遊動，最後凝實，顯現，八條真龍魂靈咆哮。

    真龍魂靈神通匯聚，殺向李熄安。

    李熄安此刻知曉這頭白蛇身上為何有一股令自己厭惡的氣息了。

    八條真龍魂靈，面對無可撼動者都可不退一步。

    但太行的加持等同於將李熄安推向了塵世的頂峰，那已經無法稱之為真一的層次，是令眾生，乃至律道都畏懼的臨聖之境。

    臨聖，不憑依律法，以自身的力量持平律法影響。若是單說境界，臨聖的確位於律道之下，但能夠達到臨聖之境的只有無可撼動，一位無可撼動若是能靠境界持平律法印象，那就代表他殺死一位律道就像殺死曾經與他一樣佇立在九像中的生靈一樣輕而易舉。

    青鳥同他說過，若是給足他時間，讓他站在與他人等同的境界上，他便是王。

    八大真龍魂靈游弋而至，撕咬向李熄安，但虛空之中，太行八陘墜下，鎮壓龍魂！

    李熄安龐大的龍軀甩尾，直接擊碎九幽龍魂旗形成的法陣。

    以力破法。

    這是龍類最愛的方式。

    隨著法陣被破，太行八陘捏碎龍魂，九幽龍魂旗暗淡墜落，白蛇目中駭然，要再度呼喚龍旗，洶湧澎湃的靈力以白蛇為中心擴散，牽引龍旗嗡鳴著。隱去的龍魂重新出現在旗幟的表面，可沒有等到龍魂顯化，白蛇聽到了玉牌敲擊的聲音。

    「天兵降世，捉拿妖物！」有人吆喝。

    古樹的影子騰空而起，黃金的古樹佇立在宇宙中央。

    雲霧繚繞，眾仙佇立雲端，天鎖封鎖龍旗，其中幾位揮手，切割龍旗彼此的聯繫，竟然將九頭龍魂旗分割了，各自持拿一支龍旗，隱去龍旗上點亮的龍魂。

    木菩薩尊像露出瞭然的神色。

    與她本源相識又截然相反的原始木行的運用，蘊養靈，呼喚靈，一人勝軍。但她察覺到其中超出原始木行的部分，這讓她疑惑，那是什麼？仿佛某種過去的截斷，這眾仙的影子應來自許久之前。

    早妖凝神，這種程度，他們怕不是真的在圍獵一個純陽層次的怪物。

    見到白蛇無計可施，早妖趕忙支援過去。

    森白的蜈蚣爬過孩童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大，最後肢干遮蔽晨星，腹足穿透周邊的星體爬動。他沒有料到白蛇敗的如此之快，以白蛇了解龍類的程度，加之專門獵殺龍類的手段，早妖本以為白蛇會是他們中最適合對付九州龍君的生靈。

    顯然他錯了，在絕強力量的壓制下，白蛇的詭計根本無法施展。

    濃郁的靈在匯聚，金色的烈焰在赤龍鱗片縫隙下溢出。

    哪怕早妖站在這個位置，都能感受到毀滅性的靈力。

    白蛇被李熄安扯了下來，沒有龍魂鉗制的太行八陘於此刻鎖住白蛇的全身上下，李熄安掰開白蛇的嘴，得益於蛇的下顎靈活程度，不然以這種力量，可以直接掀飛白色的下巴。白蛇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瘋狂掙扎，但無濟於事，他本就不以肉身為重，現在卻對上了璃幽四方祖神都要頭疼的龍王。

    赤龍張露出猙獰利齒，金色火光在喉嚨里燃燒。

    「不好！」早妖神色驟變。

    木菩薩尊像也坐不住了，從青色蓮台上起身。

    但兩者支援的前路被截斷，兩尊神像，一尊閉目千手，一尊披甲持劍。

    終究不是曾經的本人，只能攔住片刻，但片刻已經足夠。

    當早妖與木菩薩尊像突破神像後親眼目睹這慘烈的一幕。

    熾熱龍息噴涌而出，自白蛇的頸部貫穿全身，火光在腹部燃燒，映透出白蛇的骨骼，鱗片皮膚罩不住狂暴的烈焰，有的部分被燒穿，金色的烈焰燃燒在外部，支離破碎下，就像透過樹葉灑漏的陽光。

    白蛇的肌肉鱗片還在動，哪怕如此，他也沒有死亡。

    猩紅的眼球暴突，倒映著赤龍那張猙獰的臉。

    今天壞肚子了，遲了點。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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