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5.河圖洛書的呼喚

    蒼茫海上，李熄安淋著血雨，注視招搖攬星道統的倒塌。

    自虛空墜落崩散，最後了無蹤跡。

    血色雨水打在他的鱗片上，蒸騰出白霧。古樹佇立在這裡，鑒月川與樹下的忘川河重疊。九座骨像依次回歸樹下，其中仍然有四座無面之像，此刻宙法加持在無面像上的痕跡逐漸散去，月神，天狐，羽蛇，星彩四座虛影被迷霧籠罩後消失。

    漆黑的領域仍在擴散，如一張漆黑大口吞吃了所有血色雨滴。

    磅礴的願力被溟海逍遙像納入骨像之中，幽藍色的身軀開始逐漸出現黑金紋路，其餘的被古樹吸收，玉牌中沉寂的眾仙醒來，饗食這道統墜落帶來的願力洪流。如今的饗食眾仙相攜帶的眾仙仿若活物，它們在逐漸脫離活靈的範疇，介於實質與虛幻之間，大概就是當初化星魚龍的生命形式。

    李熄安散去鱗片，邁入自己的領域裡，沿著鑒月川行走，平靜的河面下有點點金色熒光在朝他靠攏。

    頭頂是縹緲雲霧，眾仙端居於此享樂，隱隱間可以聽到曲樂奏鳴之聲。

    古樹的樹冠高於一切，群星也不過是它樹梢枝葉間的光隙。

    李熄安聽到眾仙之言，曲樂之聲。他意識到自己並非沒有道統，這便是他的道統。那特殊的法相為他帶來了隱秘時代古天庭的照影，而自己的領域為其開闢出了存在的基礎。

    此刻招搖攬星的死亡與虛靈道的墜落加速了這些事情的發生。

    讓天庭不再局限於活靈的狀態，他們獲得了全新的姿態，甚至可以飲酒作樂，好不快意。

    李熄安繼續沿著鑒月川走，走向古樹。

    古樹下埋著巨大的蛇形屍骨。

    他將其掘出，小心翼翼地將這具屍骨沉進了鑒月川的深處，隔絕於世，不再有生靈能探查到這具屍骨的存在。等將來時間允許，他會尋到那座城市，重新走一遍神路將庫庫爾坎的頭顱帶回。奇蹟發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並非沒有，尤其是對方是一位古老尊崇的羽化生靈。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屍骨中的血也能壓制無可撼動者的靈力運轉。

    李熄安摘下幾枚玉牌，從中取出風雷兩頭古獸的生命精華，如食餌般拋向鑒月川。

    一瞬間，鏡面般寧靜的水面沸騰了，無數金色星光開始朝著這裡匯聚，能聽見魚龍們高亢的鳴叫聲。同時有不少條魚龍開始了轉變，它們的身軀飛速暴漲，眨眼間有了星辰大小，金色星辰懸浮在古樹之間，有意識地往外汲取能量。

    鑒月川之中，一顆一顆星辰冉冉升起。

    李熄安注視這一幕，眼底沉澱星光。

    隨著化星魚龍全部化作星辰，金色星辰的光亮又暗淡下來，它們回歸曾經細小的姿態，重新游入鑒月川中。這不意味著化星魚龍選擇了退化，從它們蛻變成星辰的那一刻開始，魚龍們便已經是完全體，只要需要，它們可以隨時化作星辰的姿態。

    魚龍們一個接一個躍入鑒月川，濺起月白色的水花。很快，最後一道光芒隱退，水花漣漪平靜。

    李熄安閉上雙眼。

    饗食眾仙相開始變得虛幻不定，漆黑宇宙的領域收縮。

    蒼茫海上，大風起，風雲動，赤龍騰空。

    仍有未盡之事。

    太行，地類，恆久明世之樹。

    世人多稱呼其為黃金古樹，現今唯有一者呼喚其為老樟樹。

    一尊真佛，佛號釋藏菩提，傳聞這尊真佛在銀杏樹下問道真佛路，苦學佛法，終修成正果，得真佛果位。若非無可撼動者的到來，太行諸靈中鮮少有生靈知曉這座大山中還有一尊真佛的存在。

    黃金古樹，鑒月川，太行八王，以及一尊真佛。

    這便是當初太行在龍脈盡數淪陷後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可也是堪堪自保。

    此刻，黃金古樹下，一座祭壇高起，建造在古樹下，在這昏暗的天地間，古樹是唯一明亮的光源。這也襯托得這座祭壇神聖，玉石質地的磚塊渾然一體，中心以鬼斧神工刻畫下當今九州的形貌。

    古老的篆文繪製在九州地貌的周圍，如繁星拱衛九州大地。

    身著繁雜華服的少年站在祭壇上，仍在刻畫祭壇中的細節，隨著他的動作和靈的引動，甚至有血在往外滲。顯然，他的狀況十分不妙。

    黃河龍王，當今河圖洛書的掌握者，恆朝。

    「若是支撐不住，這一次便放棄吧，九州不能失去你，等崑崙使者抵達太行，你跟著他們離開，去崑崙。那裡是九州最後的淨土，哪怕是如今沒有陷落的十萬大山和雪域高原，情況也沒有比我們好到哪裡去。」祭壇外，龐大的翼虎天皓沉吟道。

    他的身邊還有數道身影，皆是太行的王者，其中還有一個人類。

    曾經戰力僅次於天皓的八王之一，白陘楚伏已經戰死，這個人類是接替白陘王位的是那楚家村的一個後人，不是第二任白陘王，是第四任，前面的都死了。唯有站在這個位置上才能獲得當初太行之君的封王，獲得龍脈的支撐，其中也有地類黃金古樹的靈力灌注，這些力量遠超常理，甚至讓王自身的修為不再重要。

    本質上就是由龍脈和祈願之力運轉的載體。

    修為在面臨穢物浪潮中的確不那麼重要，但會決定這位王什麼時候死。承載遠超自身的力量是有代價的，獲得的力量比自身強大越多，死的就越快。

    本身有資格接替王位的生靈就少之又少，如今更是在惡性循環。修為不夠，很快便會戰死，而後繼續尋找有資格繼承王位的生靈，因為時間不夠的關係，下一任王的修為要比此前更低，死的便更快。

    八王的位置不斷交接，早已物是人非。

    到現在，過去真正見過太行之君的傢伙便只有天皓一個，現在的八王都是在封王儀式中才能窺見過去那偉大君王的虛幻影子。

    「由他去便是。」一道聲音輕輕地傳來。

    天皓聽罷，便不再言語，那更替不斷的七王更是低下頭顱。

    祭壇上，恆朝深吸氣。

    這世間靈氣污濁不堪，就連龍脈邊緣地帶都開始受到侵蝕，但這棵古樹之下，靈氣仍如當初般濃郁純淨。

    符文被點亮，他展開雙臂，全神貫注地引動那古老的法。

    河圖洛書。

    他的面頰竟開始破碎，溢出鮮血。

    光柱從天而起的瞬間，恆朝的身形搖晃不定，顯然重傷未愈的他無法支撐這種規模的儀式。以河圖洛書溝通九州之外，為身在星海的君王們點亮回歸之路。

    玉質祭壇瀰漫出白霧。

    八王不明所以，唯有那尊真佛眯起眼睛。

    白霧瀰漫，幾息之間便籠罩了這個祭壇，恆朝的身形徹底消失在霧中。

    恆朝的身後響起腳步聲，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股力量傳來，竟然支撐住搖晃的他。

    下一刻，光柱沖天而起，河圖洛書的力量在暴漲！

    這道明亮至極的光亮照亮大地，讓太行諸靈皆可見。

    「我很期待。」模糊間，恆朝聽到身後有人笑著說道。

    河圖洛書被徹底點亮，道法流轉，其中甚至有恆朝根本無法涉及的地方。但他是祭壇的主控人，他不知曉的地方，何人才能驅使的如此輕鬆寫意？

    河圖洛書恐怖絕倫的力量劃破天宇。

    恆朝迷惘。

    他在這股力量的裹挾下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但他仍然清楚，呼喚九州之外的君王們，河圖洛書引動的能量根本不需要如此龐大！如此恢宏浩瀚的力量，仿佛萬物都在其下俯首。

    恆朝用最後一點力氣回過頭，要看清身後那個東西的面貌。

    下一刻，他呆住了。

    搭在他肩膀上的根本不是手，而是一條布滿赤鱗的手臂！

    金色獨目凝視著他，霧中傳來冷冷的笑聲。

    退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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