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古老神話中的月桂神樹。
它的形象在大地上生長,肆意向世人展露那恢宏身姿。
高空,赤鱗與法相一併散落,化作紛紛不絕的葉。
當最後一陣山風吹過,吹散開赤鱗和法相碎片,連帶著掀起李熄安的寬大袖袍,他仍然注視著月桂神樹的方向,眸中仍是熊熊燃燒的黃金烈焰。
他伸手,將這些葉子歸於塵土。
螻的氣息的確消失了,消失的徹底。
月華凝聚的古樹中沒有了生機。
他聽見了群山之間傳遞的轟鳴,大地在震顫,一股極其強烈的情緒湧現上來,似乎要將這座山脈中的所有生靈都吞沒。
與多數人感受到悲愴不同。
在李熄安眼中,這僅僅是一種強烈至極的情緒,因為群山偉力而感染眾人,也許是此刻的場景,無不讓人將這種情緒理解成悲傷。
畢竟聖王的確不復存在。
但有一種情緒與悲傷一樣震撼心神,李熄安回眸,他以鑒月川和歲月法短暫顯化出來的法相消失,其所具備的靈氣也在漸漸消弭,便是那棵月桂。
此前那輪冉冉升起的白月不知不覺地隱去於雲層,聖潔安寧的氣息在逐漸回歸現實,鼻腔中再度能嗅到泥土和林間的草木芳香。
月桂徹底崩塌,粉塵肆意流轉。
無數生靈的目光都在那裡,他們知道自己想看見什麼,知道自己希望迎來怎樣的結局。
可目光所及之處,唯有空無。
似乎正如那位君王所掌握的權柄一樣,驅使宇法,鼎立天地方圓。此刻迎來的終局亦是如此,虛無。
「赤蛟!」有人嘶聲。
十萬大山的諸靈就算見證了自己被聖王襲擊,可也不能放任聖王這樣死去。
作為子民,親眼目睹王的逝去算什麼?
他們需要赤蛟的交待,至少,他們需要知道在這短短的一個晝夜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者說,在聖王消失的這段時間裡他做了什麼。
但沒有回應。
月桂崩塌的瞬間,李熄安失神。
他愣愣地望著漆黑神山的方向。
那種與悲傷完全相反並且同樣劇烈的情緒是——歡喜。
十萬大山在歡喜。
歡喜什麼?
「轟——!」天地暗澹,一顆一顆的星辰沿著漆黑山壁被點亮。
沉星山,那座被玉釵順德視為能鑄就至尊器的古老神山,能幫助其重塑法相併取得更強大力量的至寶。同時,也是曾經李熄安藉助造化玉手將其托起鎮壓那具降臨骨像必不可少關鍵。
螻在過去形容這座山,在李熄安即將離去十萬大山回歸太行的那一夜盛宴中。
大抵意思是這既是十萬大山的幸運,亦是十萬大山的不幸。
十萬大山中能誕生出沉星山是比誕生出他還要幸運百萬倍的尊崇之事,這是這個世界給予十萬大山的寶藏。可神山佇立於此,吸引來無數窺視的目光,玉釵順德上人降臨此地,便是為了座神山而來。她是第一位,卻絕不會是最後一位。
而這座神山,也終有一日會成為某個生靈的器。
李熄安那時候問他,誕生自十萬大山中的寶藏,應當是這座山脈為你準備的,與其讓世人窺視神山,不如讓世人窺視你不是麼?為何不去試試取得那座神山呢?
螻卻搖頭。
他說:「那不是我的,神山有它的主人,不過現在還不是。何況,外界的貪婪和恐懼只能讓我們失去它,但永遠無法讓窺視者得到它。赤蛟,你有那柄劍,我能感受到那柄劍的氣息與沉星山有些相似之處,叫什麼來著?」
「曦。」
「好草率的取名方式,你不會因為拔劍的時候像晨曦升起就這麼叫吧?」螻大笑,又勐灌一口,在李熄安的記憶中,那時候的螻大抵是有些醉了。
「難不成真有人因為是螻蛄崛起,就給自己取名叫螻吧。」
於是螻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再次勐灌幾口,跳過之前的話題。
「沉星山對於十萬大山而言很重要。」原本有些昏沉的男人很嚴肅。
「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如果有人想取得這座神山,他需要得到十萬大山的認可。」
「你不是麼?」
「我當然是!」以往沉靜的螻在談及十萬大山的時候很驕傲,「我可是十萬大山的承冕君王。」
「但那座神山不認我。」
恢宏磅礴的氣息在迴蕩,世人所見,十萬大山的方向白晝剎那化作永夜,亮起明星。
「神山認可的人,現在還沒有被十萬大山認可,所以他拿不走這山。」
「不過沒關係,我多的是辦法。」
聲音在遠去,李熄安驚醒,眼底旋轉的蓮花漸漸消散。
不經意間,他的手與沉星山的山壁相抵。
神山在轟鳴,山壁上符文熾熱如陽,無窮無盡的能量在山體內咆孝。無人能抬起沉星山,除非是沉星山的主人。在那張大戰中,螻便知曉。
「真有你的。」李熄安說。
難怪在之前的戰鬥中呈現出那極端矛盾的畫面,墮落君王驅使群山偉力,與其說這是他斬殺迷失者,不如說這是十萬大山給予的試煉,來驗證他是否有資格得到沉星山。至於墮落的聖王,這是交戰後他再沒有擔心的地方。
端倪明顯。
墮落聖王在最後也沒有呈現出蒼白物質,運行的依舊是螻本具備的道法。
那可能只是個空殼。
最深邃的穢物需要以靈魂為養料,一旦表現出蒼白體態,那麼這生靈便會失去他原本的理智和心神,完完全全化作穢物。
螻,從始至終都沒有。
但事實是這具軀殼的確墮落,哪怕具備螻原本的心神智慧,其源頭也是扭曲的。所以他下令讓十萬大山的生靈全部避讓,在墮落的聖王眼中,所有的生靈應當死去,十萬大山的生靈如果參照螻的話來做,最後到達這裡的只有外界的入侵者。
到那時,聖王會讓入侵者明白,何為黑暗。
最後一步,他找到當初送李熄安離去的空間通道,以此讓蛟龍到來。這就是李熄安在黃河深淵中感知到門被推動的原因。
李熄安輕輕摩挲著山壁。
盤坐於山巔。
「如此,我便收下了。」
十萬大山洶湧如潮的強烈情緒起起伏伏,一道又一道地拍打在眾人內心深處。
他們遙望神山之巔盤坐的人影,震撼無聲。
髮絲輕舞,低垂的眼眸中倒映原始文字。
他在緩緩念誦。
天地間響徹著古老證言,所有人下意識屏住呼吸,在那座神山之上,無數浮泛的星辰在人影背後起落,慢慢的匯聚成狂潮!世間萬物都在這種光景面前失色,在群星的照耀下彷若都化作狂潮的一部分。
風加速了,狂風驟起。
河流脫離了河道,往漆黑神山的方向奔行而去。
好像這裡失去了重力,原本存在諸世的法則在神山面前逆轉。
「土,吐也。吐萬物也。二象地之上,地之中。地之吐生萬物者也。吐土?韻。」
五行殺伐術之土行。
分明是玄色的衣袍,漆黑的天空和神山,他的身上卻彷佛有了光冕。在狂潮之下,他巍然不動,極端沉靜,像入定的老僧,又像塊涌潮中的礁石。
一層又一層的符文從神山之巔往下擴張,群星漲落的狂潮此刻回歸大地!
流雲金火併起,而他於烈焰中鍛造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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