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慢慢地下了床,點了點蕭文君的額頭說道:「你這丫頭,很有幾分我當年的模樣!」
其實自上次意外,蕭文君救下自己後,她就感覺身體每況愈下,已然油盡燈枯,能堅持到七十大壽,已是十分不易。
看著面前倔強的少女,老太君回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當年自己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的遠嫁蘭陵,當時的邊疆動盪不安,蕭家子嗣單薄,正處在風雨飄搖中。
全天下的人都以為蕭家會耗死在邊關!
是她隨著夫君,征戰沙場,一次次以少勝多的戰役,屢次立下奇功,解救百姓於戰火,邊關安定,朝堂才穩定!
這才為蕭家博得一線生機,緩了過來。但隨著長子的去世,蕭家又逐漸開始沒落。
扶著老太君的少女,一直在認真觀察著她,發現老太君臉上漸漸泛起紅潤,雙目更加清明,似有光華流轉。
此時,趙嬤嬤搬來一個沉重的木箱。
「為我披甲!」老太君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芒,推開少女的手,向前穩穩走了兩步!
「您的身子」趙嬤嬤看著老太君倔強的神情,不忍再拒絕。
老太君輕撫著這套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伴,眼中滿是懷念。它是一套銀色老舊的鎧甲,它上面布滿了刀槍留下的痕跡,直視著它,仿若有刀光劍影在眼前晃過!
有一次中了敵軍埋伏,五千精銳幾乎全軍覆沒,滿天血雨,如修羅地獄,當時還是身為女將軍的老太君率百餘軍隊營救,取得慘勝!
從死人堆里救下老王爺,胸甲那道觸目驚心的裂口,就是在那次留下的!
林林總總,鎧甲上幾百道傷痕,無一處不昭示著當時的兇險,和鎧甲主人的堅韌果敢,鐵骨錚錚。
穿上鎧甲後的老太君如一挺標槍立在那裡,仿若又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位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蕭文君!這套槍法,你且看好了!」老太君心念一動,大喝一聲。
被身披戰甲的祖母一身氣勢震撼到的蕭文君,才猛的回過神,本能想要阻止,但看她如此倔強,一意孤行。便默默的跟在祖母身後,不再出聲。
狂風大作!老太君獨自行至院中。
槍尖破風而出,氣勢一往無前!
長槍一抖,宛若蛟龍出海!
一槍刺出,眼前如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槍者,有虛實,有奇正;其進銳,其退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而稱天下無敵者,惟我蕭氏槍法也。」隨著槍身舞動,老太君邊解說道。
老太君的槍法大氣流暢,動作卻樸實無華,刺、戳、點、掃、挑幾個簡單的招式,卻有一股銳不可擋的殺氣!這才是身經百戰的女將軍該有之氣勢!
「再看這招四兩撥千斤,以求用最小的力量來達到最大的傷害!」老太君槍尖一點,力道控制精妙。
蕭氏槍法,一招一式,蕭文君早就爛熟於胸。
但老太君槍法氣勢如虹,使她胸中激盪,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跟隨老太君的步伐,也耍起了這套槍法!
隨著翠竹園的舞槍動靜越來越大,蕭家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井然有序地聚攏過來。
整個蕭家,只有蕭文君一人能跟上老太君的步伐,她的槍法雖也凌厲霸氣,但和老太君的大氣磅礴一比,就稍顯青澀遲滯。
這一套槍法,蕭道誠也耍的極好,但他此刻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場中的一老一少,因為他自知,比不過蕭文君!
圍觀的所有蕭家人,眼底都閃爍著興奮,面孔激動得通紅!
他們中有一些人是跟著蕭老太君多年,有的甚至是退伍的孤苦老兵殘兵,受蕭家供奉,卻鮮少出現在人前,此時,都來了。
老太君那氣吞山河的一槍,似乎刺破了層層陰霾,直刺入他們內心,他們胸中壓抑了許久的那口氣,終究是爆發了出來!
麻木了幾月的神情,終於又活了過來!
他們熱血沸騰,他們心潮澎湃!
老太君使出最後一槍,立槍往地上一插!
這一槍,使出了她畢生的功力!
嘭!
槍柄入土半尺!
狂風驟停,撥雲見月!寂靜的夏日,蛙聲蟬鳴復又同時響起。
月光下,銀色的身影,反射出的光芒,直逼人眼球!
「暢快!」老太君大口喘著粗氣,持槍不動,大喊道:「爾等聽命,即日起蕭家之事,全憑蘭陵郡主做主!」
聽聞此言,所有人心中一驚,老太君這是在交代後事!
剛剛熱血起來的心,又升起了股悲涼,如今的蕭家,難道會隨著老太君的離世,又落寞下去嗎?
他們怔怔地看著老太君,順著老太君的視線,看向了蘭陵郡主——蕭文君!
是啊!他們還有郡主,還有蕭家的骨氣在!他們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老太君看懂了眾人的神情,已然安心,緩緩露出微笑,「夫君,我可以來陪你了」
「蕭家有希望了有希望了」老太君含笑的閉上了眼睛,這幾聲呢喃,隨著風一起消散。
一代巾幗女英雄,如標槍一樣,站立含笑而去了,結束了她波瀾壯闊的一生!
見此情景,蕭道誠卻甩袖,絕情離去。連同趙嬤嬤痛哭聲,一齊拋到了身後!
蕭文君怔怔地站著,卻流不下一滴眼淚,她好像聽到,心底深處,某個地方瞬間坍塌。
她重生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為了救下祖母,而隨著自己的追查,發現蕭家早就不是自己以為的蕭家,算計、冷漠、自私自利,蕭家早就滿目瘡痍。
她怨過祖母,她不明白,明明祖母什麼都清楚,卻任由蕭家發展成現在的樣子。現在,她好似懂了一點
祖母將蕭家託付於她,自己定不會辜負!
蕭家大門,又掛起來白燈籠。
全府上下哭聲一片,都自發的為老太君送行。
悲痛的情緒會傳染,希望也是。
與蕭家前幾次喪禮不同,蕭家人雖眼含淚水,但被點燃了新的希望,喪禮簡單而誠摯,蘭陵世家大族的老人,幾乎都來了。
但宇文曜並沒有如前世那般,親自過來奔喪,只派人帶來了他的哀思。極有可能,蕭文君的重生改變了許多,影響到了後續的事情。
一連幾日,蕭文君靜靜的跪在靈堂中,像沒有生氣的陶瓷娃娃,不哭不鬧,王九淵一直陪在她身邊,默默的守護。
蕭道誠在喪禮後,沒有丁憂守孝,反而銷了假回去了做官的地方,二夫人也一同走了,只留了蕭文君一個人,和蕭家的空殼。
趙嬤嬤依照老太君的囑託,給了蕭文君一個箱子,裡面有老王爺和老太君當年征戰時,穿過的鎧甲和佩劍,都是一對。
「祖母,您為了蕭家真是嘔心瀝血」蕭文君在清點資產時發現,蕭家早就被掏空了,原來這些年一直都是祖母在貼補。
她無奈的合上了賬本,將一部分銀子給了趙嬤嬤,管家之事正式交給趙嬤嬤。
「趙嬤嬤,賬冊上有幾處倉庫,是作何用?」
「回郡主,這是以前征戰時用來屯糧的,現已廢棄,只堆放雜物。」
「先清理出來,蘭陵若是還有這般大的倉庫,一併購入。」
「是!」
「小桃,你跟著趙嬤嬤,用心學習管家經營,以後會有用得著你的地方!」蕭文君指著小桃,「趙嬤嬤,此事還得勞煩你多教教她。」
「今年風調雨順,定是豐收之年,秋後,你們要大肆收購糧食,將那些糧倉堆滿!」
「是!」兩人心中雖不解,但未多問,立刻應下,並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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