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對面的人抬了抬眼皮看過來,漆黑的眸子掃過小丫頭微紅的眼尾,最終也只是淡漠的垂下眼皮,兀自喝茶。
嫩兔子皺了皺眉頭,再看時,封疆已經給人賜座,於皇子之後,百官之前。
人們都不約而同的打量著這位四皇子,東吳身處東南沿海,從西晉過去路途著實遙遠,往東行要經過魏國,往南走則要經過蜀國,來往一趟至少也要數月,著實不易。
可人家還是這麼大費周章的來了,到底是為了什麼?
見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蘇子煜拱手笑道:「世人皆知四國之中獨我西晉兵強馬壯,百姓富足,父皇欲同萬歲交好,特派孤做個探路先鋒,以示誠意罷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不過蘇子煜的話也沒錯,四國之中,的確西晉最為強盛,至於是不是真的有意交好,那大家就都不曉得了。
但封疆顯然很高興,東吳的絲綢跟茶葉都最被世人推崇,有這樣一個國家沒事兒來串串門送點東西還是挺不錯的。
一道馬屁拍下來,皇上舒坦了,大家也就都舒坦了,宴會上的氣氛更好,更有人站出來推崇吾皇聖明,千秋萬代之類的話,眾人便又齊聲振臂高呼,聲聲萬歲如山海動搖,震人發聵。
蘇子煜也不得不跟著振臂山呼,期間忍不住抬頭看一眼不遠處的封君然,見人面色從容,堪稱嚴肅的的呼喊,不覺長嘆一聲,怪不得人家比咱強,作勢都做的這麼到位。
歌頌完皇上的豐功偉績,接下來的便是歌舞助興,一水兒的妙齡少女,約莫也就十三三歲,青衣紅花,梳著最時興的髮髻,顧盼生兮,巧笑連連,嬌美如新開的花蕾。
柔美的樂聲響起,舞姬翩翩起舞,壽星得到的最大的滿足,忍不住眯起眼睛,享受的看著。
底下的人,幾乎都在瞧著他的臉色,不管是文武百官,亦或是宮女太監,甚至是皇后。
直至一曲終了,封疆拍手叫好,眾人才真正的高興起來。
蘇子煜笑眯眯的打量著席面上的人,自然便瞧見了對面女眷堆里那張清新美好的臉。
一等公葉家唯一的嫡女。
轉頭再看看自己身邊,封君然靜靜飲酒,封怡然間或抬頭看一眼對面的人,周圍三哥五弟輪番祝酒,喝的頗為暢快,再靠自己這邊,封歆然帶著六哥七哥頻頻往自己這裡湊,示好的意味明顯。
「皇上,孤聽聞西晉以胡旋舞最為聞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觀?」
話才落音,對面女眷堆里便有人道:「胡旋舞的話,當屬葉家小姐跳的最好,本就有功夫做根基,跳起來更好看。」
葉小小轉頭看去,二等伯的位置上,女眷堆里,王茜笑盈盈的,明顯整個人都精緻的打扮過,喜慶的紅色廣袖,頭頂朱紅的牡丹,連額間都貼了紅花,刻意的裝扮到讓人顯得繁瑣起來。
「我跳的不如姐姐,恐怕是姐姐今日穿的太多跳不動,才讓妹妹出來獻醜的吧。」
聞言,周圍的小姐們掩著嘴偷偷的笑起來,連幾位皇子都是會心一笑,沒有什麼諷刺的意味,純屬覺得好玩。
但落在王茜眼裡,這番話無疑讓她遭了奚落,況且還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轉頭看看,卻見封君然眼都不抬,依舊淡漠的喝茶,只嘴角微微翹起,不知道是在笑,還是無意的動作罷了。
王茜隨即覺得羞憤難當,眼睛看向葉小小,笑道:「皇上壽辰,妹妹難道連一支舞曲都吝嗇麼?」
嫩兔子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站起來,走到台子上,沖皇位上的人屈膝行禮:「皇上萬歲,人常言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小小乃是西晉一員,連身家性命都是皇上的,又怎會吝嗇一曲舞蹈,只是若說跳舞,小小的確不如王茜姐姐跳的好,況且今日乃是皇上萬歲壽辰,小小又怎敢用劣俗的舞蹈擾了萬歲的興致?」
十來歲的丫頭,吐字清晰,說的一板一眼十分的認真,精緻的巴掌臉嚴肅起來,小模樣頗讓人喜愛。
封疆被逗樂了,哈哈笑道:「這份認真勁兒,像了一等公。」說著捋了捋鬍鬚:「既然如此,那就你們姐妹二人合跳一曲好了。」
嫩兔子勾起嘴角,大眼睛眨巴眨巴:「那跳得不好,皇帝萬歲可不能生氣的哦。」
封疆擺擺手:「不生氣!」
得了皇上口諭,嫩兔子笑眯眯的轉過頭,瞧著人堆里臉色微白的王茜笑道:「有勞姐姐,陪妹妹一起跳了。」
又想找事兒?這回死活拉著你,看你還能整出什麼么蛾子!
「我……我穿的太多……」王茜抖了抖嘴唇,嫩兔子笑道:「一身衣服還是備的起,姐姐,別掃了興致嘛。」
王茜騎虎難下,只能站出來,隨著女官們換了衣裙,立在葉小小的身側。
花萼樓上,眾人齊刷刷的瞧過來,蘇子煜整暇以待,胡旋舞什麼的,他的確是很期待的。
封怡然也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等著自己喜歡的小女人踩著鼓點,在他面前綻開風一樣的柔美,封羽然則是笑眯眯的夾菜吃飯,一雙眼睛彎起來,依舊瞧不真切。
獨封君然,眉眼依舊,不為所動,只間或抬眼,瞥一眼那隻臉上帶笑的兔子,而後垂下眸子,繼續喝茶。
胡旋舞源自胡舞,因急速旋轉而不停歇聞名,乃是西晉最特色的舞蹈,初時輕盈,伴著鼓點的節奏旋轉起舞,繼而鼓點越急,則旋轉越急,快如電,疾如風,煞是好看。
嫩兔子沒有換胡服,只是將裙擺扯開了些,腰間系上各色羽帶,手執披帛,靜靜的立在舞池之中。
纖長的身子,挺直的脊背,從容大方,骨血里的金貴與傲氣彰顯無遺,乃至一顰一笑都透著不諳世事的味道,恍若此人就是天上不沾人間煙火的仙子,這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等公家唯一的嫡小姐,葉小小。
曲子還未響起,但就是這簡單的出場,已經讓四下震撼,即便是看慣了江南美女的蘇子煜,也不禁執著酒杯愣在原地。
直到鼓聲響起,人回魂驚醒,蘇子煜才忍不住暗嘆,怪不得連封君然那樣的人都會丟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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