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孫春明的自怨自艾,孫悅拿著課業,提著禮物,就去了魏仁浦家裡。
進了廳堂,就見范質王溥魏仁浦三個人談笑風生,孫悅一愣,便道:「不知魏相公和王相公也在,看來晚輩來的可能不是時候。」
魏仁浦卻道:「來得正好,眼看著也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了,我聽說你也會做幾個新菜式,且去做來,讓我與范兄王兄下酒。」
「是。」
孫悅自然也是會做菜的,雖說比不上孫春明玩的那麼高端,但起碼家常小炒還是沒問題的,放到這大宋,倒也新鮮。
不一會的功夫,菜炒好了,孫悅也不敢上桌,捧著酒在一邊伺候著,就這三個老傢伙吹牛嗶,感覺也挺有意思。范質則一直在用眼角瞥著他,暗露讚許的神色。
「小子,既然要參加童子舉,六經可曾背熟?」
「背熟了。」
「可曉大義?」
「略懂,范相公可是要考校晚輩?」
「發慮憲,求善良,足以謏聞,不足以動眾。就賢體遠,足以動眾,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何解?」
「先賢的意思是,啟發合乎法則的思考,徵求德行善良的人,只能做到小有聲明,卻不足以感動大眾。如果接近賢者。親近疏遠者,就能夠感動大眾,卻不足以教化大眾。君子大人如果要教化大眾,形成良好的風俗,就必須從教育著手。」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紛紛面露喜色。
又問了幾道題目,孫悅一一對答如流,連個磕巴都沒打過,范質和王溥自然越問越是滿意,孫悅卻發現,這倆貨出的題全是出自春秋和禮記的,一點也沒有要考校六經的意思。
就在孫悅一頭霧水之際,范質雙眼中精光一閃,突然問道:「可敢論策?」
孫悅一時間也激起了一點傲氣,昂然道:「有何不敢!」
春秋、禮記,都是進士科考的東西,宋初時進士相對比較簡單,而且並不重死記硬背,只考論語十帖,春秋和禮記的墨義十條,其他如孟子周易等壓根不考。
但,除了這點經史之外,還要考詩、賦、論各一首,策五道,卻是真才實學,來不得半點虛假,這幾位相公根本就是特麼的在以進士科的題目在考自己。
不過自己好歹以前也是985的文科碩士,來宋初又一年多了,不就是個進士題麼,他還真想見識見識。
要知道,孫悅本來就是個小神童,雖然每一個學習好的人都說自己是靠努力和拼搏,但其實靠的是啥心裡難道沒點嗶數麼,他前世可是河-南的考生,誰的學習不刻苦?他們鄰居家小孩天天學到半夜十二點,也就上了個二本,他能考上985,歸根結底就倆字,聰明。
況且他也不是全無基礎,雖然視角不同,但作為文科碩士,起碼穿越過來之前,四書五經還是精通的,古文觀止還是能背的,畢竟他還多出來那麼多年的見識,要知道學問之道幾乎全是自宋朝開始的,那些喜歡對經書閒著沒事作各種註解的事嗶幾乎全在宋朝以後,所以他天然就有相當不錯的基礎,這也是魏仁浦覺得自己教不了他的原因。
王溥讚嘆道:「人不大,口氣卻不小,可敢言後唐莊宗之失?」
後唐莊宗,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存勖了,這是個武力值強盛到爆炸的五代猛人,十分天下他至少占了七,先滅梁再滅蜀,一掃天下之勢無人能擋,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唯一的一次慘敗就是折在了他的手上,可惜因為重用憐人和宦官,最終身死國滅。
如今,大宋的銳氣已成,先南後北之策人盡皆知,一統天下之勢比起李存勖來可以說是相差無幾,以此為題借古說今,倒也應景。
孫悅的眼珠子轉了轉,要說這策論,他自然是會寫的,但這考題。。。。恰好他知道一篇極其合適的。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莊宗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晉王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莊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襟,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於人歟?
《書》曰:「滿招損,謙得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
慷慨激昂的說完,再抬頭看時,范質王溥全都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而魏仁浦,則止不住的搖頭苦笑了起來。
這特麼是八歲幼童作的題?便是他倆親自執筆,也不敢說能答得比這更好了吧!
孫悅所不知道的是,今天范質所考校他的,全都是今年春闈進士科的考題!
宋初時科舉並不像後來那麼嚴格,因此以范質的身份自然是能看到的,甚至還參與了閱卷,且不說經義部分,光這一篇策論,起碼今年的這點考生里,沒有一個能跟他相比的,所謂的狀元,給他提鞋都不配。
接著,王溥又考了他一點詩賦,這方面孫悅就更擅長了,宋初時懟詩賦的要求並不是特別嚴格,遠沒到明清八股文的地步,自然侃侃而答,不無經典,很快就將范質和王溥徹底震住了。
彼此對視一眼,范質道:「齊物兄以為如何?」
王溥沉默良久,道「一甲,狀元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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