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我們當初出來的時候,曾經有過商議,五天之內必然同外面有所聯繫,如今看來這裡面如此藏龍臥虎的,怕是有些困難。
可不能逼得太緊了。南英這貨剛剛出去了,連著晚飯都沒有吃,怎麼說都要吃飽飯了再動手不是。小爺我將領來的另外一份飯菜推到他面前。
「雖然飯菜不是很熱,總比餓肚子來的強。」
南英倒也不挑剔,端過來就吃了。
「南英,你家王爺可交代了什麼?」
小爺我如今想知道為何臨行前,這南英被瑞王爺和周笑川叫進了大帳之中,足足半個小時方才從帳篷裡面出來,這中間不可能一點機密都不告知他吧?
「公子想知道什麼?」
哎呦我去,反問我起來了,我想知道啥?我想知道什麼時候爺能是個自由身,不受你們一個個的約束,可能嗎?!
「公子放心,這南陰郡王府內有我們的人,定能夠保公子性命無虞。」
「沒想到南英你如此仗義,當日是我的錯,不該疑你。」
小爺我如今見他此種模樣。便想到那日言語逼迫他,試圖找出殺死葉卿的真相,這人除了愚忠了些,身上還是有許多可取之處的。
「無妨,只是公子你,當真不願同我回去了?」
「嗯。」
小爺我不願為人魚肉,我也不願意做那刀俎。只願找個地方,經營我那小店,安安生生的過完下半輩子。而魏源縣那地就是我的終老之地,風景雖寡淡了些,勝在我喜歡。
「公子可有落腳之處?有無親故可投奔而去?」
我老爹老娘在我尚年幼之時早已沒了,我那時候在一個像如今濟世莊的地方長大的,而後便是一路漂泊在外。如今已習慣如此,也無定居的念頭,世界之大,邊走邊找吧。」
小爺我不傻,不能讓人套了我的落腳之地,不然的話,小爺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安生日子。
濟世莊,多收留孤寡老人及孤兒,原來他是在那樣的地方成長。
「公子你父母……不在人世……對不起。」
對不起,戳你痛處,猶不自知。
「無妨無妨,不知者無罪,況且我爹娘一同赴黃泉,他們可以有個照應之處,我亦是長大成人,一切該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雖然無甚成就,對國家社稷無甚貢獻,可也立志儘可能的活出自己來,雖無建樹,倒也不至於是個禍害。」
小爺我有自知之明,不求聞達與諸侯,但求無愧於心。大隱於市也好,做我那個籍籍無名之輩,來的逍遙自在。
「公子,你已經做的足夠好。」
無父無母,雖然嘴上說與國家社稷無功,可若見人危難,亦是會幫上一把,雖是個混混,但也會自己的打算,不會任由自己渾渾噩噩的混日子,有原則,懂堅持,心地善良柔軟,如此這樣怎算不好?
小爺我被南英那真摯的眼神弄得略微有點不適,這貨何時竟是對我如此認同了?即便我兩解了那誤會,也不該讓他產生我很好的錯覺啊?再說了,剛剛這句話,怎麼聽都有一種怪異之感,讓我覺得十分需要探一探虛實!
「南英,你剛剛同我講有人潛入南陰郡王府,可是三十人?」
「是。」
南英知道葉卿為何問此事,可他依然面帶微笑的對他答了是。
「南英可知此乃軍中大忌,即便王爺也怕是不知曉如此詳細?」
這事乃是周笑川當日在馬車之上同我言明此事,周笑川既然為暗衛首領,暗衛之事全憑周笑川掌控,瑞王爺都不一定可以知曉的如此清楚,他一個區區小侍衛首領,還是瑞王府里的侍衛,為何會如此清楚?!
小爺我頓時覺得自己背後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這人當真是個嚇人的東西!眼下我如今不僅是在狼窩,身邊此人還不知是何居心!小爺心中想的越發覺得有必要逼問他一二。我那日受傷之時,待我塗好藥膏之時,為了以後防身,瑞王爺曾將他一柄匕首交與我,而那匕首如今在我靴子裡,只要我彎身一取,眼前之人總是要吃些虧的!說時遲那時快,小爺不願錯過良機,掏出匕首,橫對面不知是何人的脖子上!
「說!你是何人?何時潛入我身邊的!為何知道軍中機密!」
性命攸關之際,小爺我不給他玩虛的!再玩下去,小爺我的小命都要交待在這裡了!
為了讓他有幾分怕意,小爺我將匕首又超前推近了分毫,那脖子立刻便滲出了一絲血痕,見那血痕,小爺我頓時覺得有些腿軟。
明明那天我自己脖子上也看起來恐怖異常,誰知道自己動手起來還是這般的觸目驚心!
「無賴,你莫要動。沒事兒,我沒事。」
「周笑川!你個二貨!」
小爺我都覺得自己呼吸不暢了,這貨竟然還能悠然自得將我的手從他脖子上取了下來!這貨到底知不知道如此玩是會死人的!
剛才那脖子上的血有一絲流到我手上,還帶著那寒徹骨的暖意,這可是是條命啊!一個個的都如此不愛惜自己嗎?!
沒錯,南英便是周笑川。
那日他不想讓無賴一個人闖入南陰郡王府,他害怕一轉臉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他周笑川都會後悔一輩子。他不要後悔,便同南英換了身份,雖然臨時找了藉口堵住了瑞王爺那探尋的目光,可他知曉自己此行多荒唐和明目張胆,這怕是他死了以後得第一次如此勇敢面對自己的心。
可這些差點要了自己的小命,而眼前的人也被他嚇得不清。
以至於超出了周笑川的想像。
因為葉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一直在盯著手上的那血液,眼裡俱是驚恐,周笑川未見過如此這樣的無賴,可他也知曉此番必然是因為他。
周笑川不知道那次車禍對於何彥歡來說意味著什麼。
何彥歡一直都在自責,他的記憶中是他親手奪過了其父母親的生存機會,他們當時若是推開車門,憑藉他們大人的速度,不至於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可他們卻轉頭抱了坐在後面的他,並用兩雙手送他生命之機。
他在孤兒院的前幾個月里,基本上沒有說過一句話,並非他感覺孤獨和格格不入,而是滿滿的罪惡感。而後院長給他找了一個心理醫生,想讓他從那罪惡感裡面掙脫出來。
心理醫生對他說,父母因為愛他,所以將生機給了他,他不是兇手,這世間所有的父母在那一瞬間做出選擇的大多數與此相同,而他當時僅僅是個七歲的孩子,他應該被父母保護,而他如今生活下來,作為父母的延續,他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
因為他活著,他們一家三口即活著。
他用這種信念,這句話撐了十六年,而那化驗單上的數據將他努力活著的這些年擊個粉碎。
他好不容易在葉卿身上尋得自己應該像個人一樣,活在這陽光下。
可剛剛那順他手流下的血液,那觸感讓他又一次回到了那雨夜,那雙托舉他的手,還有那手上由溫暖變得刺骨的血液。
「老爹……老娘……我不要……你們死……」
「我不用……你們的命,我……不換了……不換了……」
周笑川見著無賴竟是淚流滿面,四目無神,只是一味i的呢喃這此語,整個人都好似抽了魂魄一般!
「我不要……不要……殺死……你們……不要」
「我不要……不要你死……」
在他記憶最深處,他發自靈魂的渴望,則是不要讓他們死。若是一定要傷亡的話,他寧願赴黃泉之人是他。
其實那心理醫生終究沒有醫好他。
他也未愈,只是將傷疤藏的較深罷了。
周笑川將地上之人攬入壞里,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著他的後背,他希望藉由此可以讓他緩和一二。可是無賴像是在聽不進人言一般,他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邊重複著:
「無賴,放鬆放鬆,沒事的,我沒受傷,不會死的。」
他說一遍,在周笑川便接一遍。
「最後無賴嘴裡便只剩下那句呢喃細語:
「我不要……你們死……」
「我不會死的,我也沒受傷,不會死……」
「我不要……你們死……」
可他依舊那般傷心,無有一絲一毫的好轉之處。他仿佛被悲傷和自責淹沒了一半,他迷路了,聽不到別人的話,只會沿著一條道走到黑,至於盡頭有什麼,周笑川不敢想……
眼下他知道無賴病了,病入膏肓,可他竟是束手無策。他只能也只有這樣抱著他,一句一句說著這樣無效的話。
就在這時,門被一人闖了進來,那女人衣服尚未穿得整齊,頭髮披散,可眼中滿含淚水,直奔著葉卿就跑了過來。
不知是何力氣,找著周笑川不查之際竟是將無賴搶了過去,周笑川不想理此瘋女人,他便欲將無賴奪了回來。
「我兒啊,娘想你……想你今日吃飯沒有……想你可睡得安穩……」
「娘想我兒了……我兒可過得好……可能照顧好自己……」
「天下雨了,我兒可有打傘……天晴了,我兒可讓太陽曬了……」
「娘想我兒了……」
那瘋婆娘如此抱緊著葉卿,嘴裡說出來都是對兒子一聲聲的思念,明明無任何血緣關係的二人,一個瘋癲,一個昏傻,可那一聲聲竟是帶著悲切的心意。
「我不要……你們……死……」
「我兒啊,為娘想你……」
「我不要……一個人……」
「娘想我兒,我兒可安好……」
此情此景,生生將周笑川欲奪回的收了回去。他們二人便如此這般你來我往,呢喃細語,說著心底那不為人知的秘密。
直至無賴改了口。
「老爹,老娘我想你們……」
他從未說出口的思念,如今被這瘋癲之人,引誘而出。此後的每一句都是:
「我想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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