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仙志 第二百八十六章百年之約
「不用回牧劍山，劍古不在牧劍山。」老祖宗一邊說著，右手一邊顫悠悠從左手袖籠中掏出滅心牧劍，「他讓你擇日飛升織女星，拜入祝織山。」
道牧看見滅心牧劍並不覺得過多驚訝，反倒是老祖宗最後一句話，讓他眉目一凝，「他老人家，還有甚話給我？」道牧雙手接過滅心牧劍，將其手在右手袖籠當中。
老祖宗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劍古給你百年時間，盡一切可能將莎皇天婧莎請出，並解放千災萬厄界。」使了一下眼色，「若不成功，就永遠別回牧劍山！」笑容瞬間冷徹徹，語氣神情就跟二師尊一模一樣。
道牧心認為老祖宗說的話，並非有假。可是師尊怎麼讓他一介凡夫俗子，做這等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這不是明擺著要他去摧毀《詠牧大典》，將祝織山掀個底朝天，跟整個織女星為敵！
老祖宗見道牧神情，立馬看出道牧心不甘情不願，冷不丁又嘲諷道，「你若這件事都辦不好，何以娶那織天仙女，憑何跟那仙庭抗爭？」語氣神情就跟家裡耄耄老人教訓後輩，毫無差別。
道牧妄娶織女？
老祖宗話才出，眾人怪異目光投來，氣氛瞬間陷入尷尬之中。
道牧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眾目睽睽之下，道牧第一次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渾身冒冷汗，如坐針氈。
「每個牽牛星男子漢，不都懷揣著這麼一個夢想。」道牧心中暗罵老祖宗是要把他往火上烤，嘴巴口是心非，「何況，夢想之所以稱之為夢想，不就是因為它無法實現？」
「他們是他們，你為牧劍山人不一樣！」老祖宗眼睛眯成一條縫，「對於你牧劍山人來講，只是個小目標，並不是夢想！」雙手撐在龍頭枯木杖上，十指在相互打鬥，「何況你可是在你父母墳墓，養父母的棺槨面前立下誓言。」
「這……」道牧眼睛瞪大，後面半句話是想說「也能當真？」。
他話還未說完，立馬就見老祖宗雙手十指緊攥枯木杖。筋肉撐起樹皮般的皮膚，青筋條條綻綻。
「你這雙眼睛要洗盡鉛華呈素姿，非得將你此前的誓言全都實現。」老祖宗似乎猜想出道牧要說的話，臉色猶如暴風雨前夕，「要知道你的誓言天地皆知，也就得天地鑑證。」
「這……」道牧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見老祖宗正處於暴怒邊緣，眼咕嚕一轉，話鋒一轉，「老祖宗可有他法？」
道牧年近二十八，稚氣全消，不再是那個一直被熱血控制，想著爭一時口快的道牧。
將莎皇請出，已經很難。要將千災萬厄界解放，難上加難。如今，還要他把那織天仙女娶得，恐怕真的只有在夢中才能實現。
「濫殺無辜，步步為魔，也可蛻去血色。」老祖宗陰仄臉上，忽而綻放笑容，燦爛得像一朵盛綻的菊花。
道牧忽覺腳底板升起一股寒氣，穿過脊髓骨，毛骨悚然。冒上心頭，竄上腦袋，頭皮發麻。道牧下意識將龍嫻靜往後推遠一些，面色他被老祖宗夯的時候，傷及龍嫻靜。
「有沒有信心？」老祖宗笑吟吟問道。
「有。」道牧嘴巴張得很大，像個飯碗，聲音且很小，小得像蚊蟲扇翅。實則道牧心中卻在埋汰，搞得像軍隊似的。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能亂發誓。」一旁的牛郎周身煙霧繚繞，抖著右腳，滿面幸災樂禍，「小孩也不能亂說話，童言無忌都是大人騙小孩的。」
眾目睽睽之下，道牧那叫一個尷尬。「尷尬」這個字，怕是要牢牢印在道牧的腦海里。
「有沒有信心？」老祖宗又跺了跺枯木杖。
兕湖表面蕩漾小小漣漪，兕湖下凶流涌弄，整個道萌境地都在顫抖，蛇魚蝦蟹或暈頭轉向，或暈死翻肚。
「咕嚕！」道牧咽下口水。
感情自己身體素質還是挺好，沒被老祖宗打得殘廢。
棍棒之下，必須成材！
只見道牧氣運丹田，冒上心頭，「有！」鏗鏘有力。
「好！好！好！我和老太婆可為你守這道萌境地百年……」老祖宗滿意點頭叫好，右手緊攥枯木杖上龍頭，左手攀在右手上，五指在左手背上跳舞，「百年之期一過，你若還未成功，將永遠找不到我們，那時牧劍山也不在此。」
「你們去哪兒？」道牧嗅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心以為老祖宗老祖婆是和牧劍山一起離開。
這個離開可不是像往常，這個離開是真正的離開，是離開牽牛星，當然也不可能去織女星。唯有一種可能，他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老祖宗他們如此，牧劍山亦如此。
「以你爛泥之姿，還不配知道。」老祖宗淡淡瞥道牧一眼，掃視眾人一圈，而後又直視道牧，「等你有那資本，不用我們講，你自會明白。」
說著，老祖宗又跺了跺枯木杖，他們的身體開始慢慢沉下兕湖，連同牛郎一起。
道牧最是不喜這種說話方式，說一半藏一半，且還帶著些許故弄玄虛的味道。可道牧也沒辦法，老祖宗畢竟是老祖宗，且還跟自家師尊情誼匪淺。
道牧彎腰拱手作揖，畢恭畢敬目送他們徹底沒了蹤跡，這才站直身體。
李煥衍獨自離去，說是要回謫仙樓。道牧看他那急吼吼的樣子，怕是想要見那趙卿橙。
候大壯和莫晗馨一同離開，儘管他們家跟道牧家在同一座山。不過看樣子，候大壯他們兩人並不想跟道牧和龍嫻靜一同回山。
皆言小別勝新婚的，道牧和龍嫻靜也不能免俗。大戰一天一夜，兩人之間的戰鬥方才畫上休止符。
龍嫻靜不能陪道牧一起飛升織女星，她說是老祖宗讓她留下來服侍二老，就在二老身邊學習即可，無需去那勞什子仙星。
的確如此，例如花山主，犁山山主唐梨紗她們就不讓自家親傳弟子飛升織女星。道牧總覺其中有另一種深意，奈何至今也琢磨不明白。
龍嫻靜能夠得到老祖宗的賞識，無論是對道牧，亦還是對龍嫻靜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道牧怎麼可能反對，莫看道萌境地的建設奇蹟，其實道牧心理明白，這都是老祖宗的棍棒夯出來的。
道侶，道途伴侶。
兩人的道途最理想的狀態是相輔相成，最常見的狀態是有平行有交叉。最壞的狀態就是沒有任何交集，強行糅合在一起，只會貌合神離。
道牧為牧劍雙修，且還主修殺牧。龍嫻靜雖學牧醫，但彌補道牧所缺乏的柔。粗俗一點來講，道牧一向只管殺不管埋，龍嫻靜則醫者父母心，專給道牧收尾。
老祖宗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是要將龍嫻靜打造成道牧的賢內助。道牧明白這一點，龍嫻靜更是明白這一點，所以龍嫻靜願意忍受暫時的別離，換取日後長相廝守。
這段時間，道牧在外從不忘給龍嫻靜收集，各類靈藥仙草的母株或種子。如今難得有閒暇，道牧將其一一移植到自己的牧場。
龍嫻靜在這段時間，專研牧術和醫術的同時，也會想著如何讓藥變甜，賣相更好。
不僅僅是因為道牧愛吃糖，世上沒有不愛吃甜的。只不過道牧因本身原因，又加心理原因，酷愛吃糖罷。
這不也是兩人互補的體現之一？
這天，道牧左手控風行雲布雨，右手引光普照。
一畝大小的藥田上，漂浮著棉被厚度的陰雲，嘩嘩下著雨。雨下完以後，不斷又舊雲消散，又有風捲來新雲補充。
燦爛的陽光普照藥田每一處角落，雨水晶瑩透亮，嫩苗迎風搖曳，彩虹橫跨田梗。
光照之中，雨水裊裊升騰霧氣，如蛇如龍，又如白鳳。散發著淡淡的靈藥仙草之香，且還帶著土地特有的腐敗腥味。
一刻鐘後，道牧左手一揮，陰雲隨風飄散。右手收回，陽光消失，一切平復如常。
接著就見道雙手大張，閉上雙眼，探出靈識與牧力之源，感受天地微妙變化的同時，觀察植牧的變化。
如此如此一個時辰，道牧這才收回靈識和牧力之源。從這些植牧上獲得回贈的牧力，少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也就難怪多數牧道者，寧願丹田牧力駁雜且不夠平和，也要從天地靈力中汲取牧力，而是不從植牧中獲取。
「郎君的風光大道，頗有老祖宗的幾分道韻。」龍嫻靜也靜靜的站在道牧身邊一個時辰，沒人任何不悅，反倒為道牧而高興，眼睛裡的崇拜未曾消失過。
龍嫻靜腦海中浮現道牧被老祖宗用枯木杖夯頭夯身體，那慫弱狼狽模樣，忍不住又捂著嘴，忍不住輕笑道，「假以時日，郎君就不用再害怕被老祖宗杖打。」
道牧長嘆道，老祖宗並非是純粹牧道者，而是純粹又傳統的道士，卻做得比他道牧好太多太多。興許這就是殊途同歸，萬法歸一。
他道牧想要做到老祖宗那個程度，就跟他在未來百年請出莎皇，解放千災萬厄界。以及把那織天仙女娶來，給龍嫻靜當姐妹，還要困難千百倍。
龍嫻靜眉目一凝，質疑道牧未免說得太誇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