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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破岳在醫院的病床上整整睡了三十多個小時,才終於重新睜開了雙眼,體力過度透支後,又連續睡了這麼久,他的腦袋裡就象是剛剛鑽進去七八隻小鬼在不停拉鋸,疼得要命。
他一睜開雙眼,就看到了靜靜坐在床邊的師長趙傳銘,燕破岳下意識的想要掙扎著坐起來,卻被趙傳銘伸手給按住了。
燕破岳的目光在病房裡掃一圈,從趙傳銘身後勤務員臉上不滿表情來看,趙傳銘大概已經在他的病床前,等了不短的時間。
「師長……」
睡了三十多個小時,燕破岳的嗓子嘶啞得厲害,趙傳銘將一隻枕頭墊到床頭,扶著燕破岳半坐起來,他從床頭櫃拿起一隻蘋果,用小刀削了起來。在燕破岳的記憶中,職業軍人都很擅長削蘋果皮,趙傳銘師長也沒有例外,他手指轉動,在一連串沙沙的輕響中,蘋果皮就蘋果下方越掛越長,直到將蘋果削好,蘋果皮都沒有斷上一次。
趙傳銘將削好的蘋果送到燕破岳手中,在他笑眯眯的注視下,燕破岳吃得食不吃味,他只是炊事班放羊小兵一枚,就算是救了李強的老娘,怎麼也不值得勞動一位師長在病房裡等他清醒,又親手給他削蘋果吧?
「放羊者到此一游,這句話我拜讀了好幾遍,怎麼讀都覺得裡面怨氣衝天。」
聽著趙傳銘的話,燕破岳突然狠狠咬了一口蘋果,這一口咬得之大,仿佛是餓死鬼投胎,一口就將大半個蘋果羅入口中,當場就把燕破岳咽得倒翻白眼,趙傳銘站起來,在燕破岳的背部連續輕輕拍打,直到燕破岳緩過氣來,他才搖頭失笑:「吃得這麼急幹什麼,又沒有人和你搶。」
看到燕破岳將剩下的那小隻半蘋果放回桌子上,低下頭擺出了虛心認錯的面孔,趙傳銘只是心中略略一轉,就明白了原因,他這下可真是哭笑不得了:「我是真心想請你吃蘋果,可沒把它當成教訓你之前,表達一個師長氣度與胸懷的道具。」
話音剛落,那隻剩小半的蘋果,又被燕破岳抓回手裡,轉眼間就啃得乾乾淨淨,就連蘋果核都沒有放過,最後只剩下一根蘋果尾部的梗兒放回到桌子上。
在高原地帶服役,又是戍邊部隊,軍營的伙食標準比內地部隊要高出不少,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食堂里天天就那麼幾個菜式翻來覆去,連最基本的疏菜供應都嚴重不足,更不要說是蘋果這種奢侈品。
看燕破岳意猶未盡,還在舔著嘴唇的模樣,劉傳銘他又拿起了一隻蘋果,剛想去削,燕破岳突然開口道:「師長,您別削了。」
從劉傳銘手中接過沒削皮的蘋果,燕破岳又「卡嚓」、「卡嚓」的啃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啃得乾乾淨淨,然後對著劉傳銘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搔著頭皮解釋道:「這蘋果皮其實也挺甜的,削下來丟掉,這多浪費啊。」
勤務兵在一邊不滿的撇著嘴,小聲嘀咕著:「吃貨。」
燕破岳八成上輩子是屬兔子的,勤務兵那么小聲他都能聽得清楚,把搔頭皮的手攤到劉傳銘面前:「師長您看,我來這兒才四個多月,都開始掉頭髮了,還有我這小臉蛋上的兩陀紅雲,知道的人明白這叫高原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活象個小媳婦,動不動就臉紅呢。不多補補維生素,過幾年回家,家裡給介紹對象,帽子一摘發現竟然變成禿瓢,那不但丟咱們師的臉,也不利於邊防軍可持續招兵計劃,您說是不?」
劉傳銘不由再次啞然失笑,這隻有燕破岳這種從小在軍區大院中長大,和部隊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軍方子弟,才能在參軍入伍後,面對一個師長還敢這麼貧嘴。這種人在部隊裡一般都會成為令人頭疼的問題兒童,但是劉傳銘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戰爭爆發,也恰恰是這些脾氣上來,就連天王老子都不給面子的問題兒童最英勇善戰。
不信的話,走出軍營看看,遠處冰山上,那「放羊者到此一游」幾個大紅字,還歪歪扭扭寫在那兒,據說晚上還會發光呢。
和這樣的兵說話,藏著腋著拐彎摸角,人家也能一臉認真,保不定心裡就把你鄙視得狗血淋頭,劉傳銘選擇了單刀直入:「小子,想不想當我的勤務兵。」
站在劉傳銘身後的勤務兵看向燕破岳的目光當中,立刻就帶上了幾分敵意。
這裡是戍邊部隊,師一號首長身邊的勤務兵,往往還要同時兼任師一號領導的護衛工作,算是警衛員和勤務兵的綜合體,也就是因為這樣,絕對沒有人會把師長身邊的勤務兵看成「吃軟飯」的傢伙。只要跟著師長曆練上一兩年,得到劉傳銘的推薦,進入軍校深造提干,那幾乎都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而且象他們這種即擁有軍事技術,又在當勤務兵時歷練出待人處事能力的軍官,回到部隊後,立刻就會成為各個部門爭搶的香餑餑。
可以說燕破岳只需要一點頭,他的職業軍人生涯,前途就會變得一帆風順。最重要的是,只要燕破岳一點頭,那邊正在軍區里組建特種部隊的爺,就算再牛逼,總不能把一個師長的勤務兵都搶走了吧?!
看到燕破岳認真思索後搖頭,拒絕了自己的提議,劉傳銘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在心裡升起了「果然如此」的念頭。象燕破岳這樣出身軍人家庭的人,如果僅僅是為了升官發財給自己捧一隻能用一輩子的鐵飯碗,他根本不會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當兵。
劉傳銘對燕破岳展現出難得的寬容,「那進師警衛營怎麼樣?在警衛營歷練歷練,只要你小子能證明自己是這塊料,一年後我送你進陸軍軍事學院深造,回來之後你可以繼續留在警衛營,也可以進入師直屬偵察營。」
不當勤務兵沒有關係,進了師警衛營,也一樣是划進他劉傳銘的禁忌名單,燕破岳他是越看越喜歡,總之這個兵他是留定了!
帶著微笑離開病房,就在劉傳銘走出醫院大門時,他看著對面大踏步走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你一個師長手裡管著上萬號人,不好好呆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竟然還有心情跑來看一個剛入伍幾個月的新兵蛋子,我應該說你是太悠閒呢,還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對方的「問候」怎麼聽都絕對和善意搭不上半毛錢關係,在自家地盤上被人挑釁,劉傳銘身後的勤務兵已經瞪圓了眼睛,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但是劉傳銘卻面不改色,只是輕哼了一聲,仿佛把面前這個同樣掛著兩槓四星大校軍銜的傢伙當成空氣。
這個不請自來的傢伙,軍階和劉傳銘相同,按道理來說年齡也應該相接近,但是他看起來,比劉傳銘要年輕十歲還不止,他絲毫沒有被人排斥厭惡後,應該主動走開的主覺,反而又踏了兩步貼上身來,以一個絕對親密的距離低聲道:「老劉啊,燕破岳那小子,可是我兩年前就看中的好苗子,送到你們這裡也是想讓他好好磨練一下,等差不多了就要請神歸位的,你老劉可是正人君子,不會是做這種半途截胡事情的人吧?!」
劉傳銘眼角在不停輕跳,他還清楚的記得,在二十多年前,就是這個傢伙,破天荒的第一次夸講了自己:「老劉,其實仔細看看,你還是滿英俊的,應該有不少大姑娘在心裡偷偷喜歡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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