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緊手機,略微斟酌了一下,開始打起字來。
簡訊的內容如下。
老師,我這幾天的情況越來越危險了。根一直在追殺我。神玉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師救救我吧!
但是當我的手指即將按上發送時,卻又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因為我又聽到另一道聲音在我的腦子裡響起:裘家和,你瘋了吧?你是嫌現在的日子太好過了?
面對一件又一件的特殊案件,已經不是我所願了。為什麼還要偏偏挖出那件自己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來。
不是失憶了嗎?
失憶本身就說明,我自己的身體也很排斥這件事。不想記起來啊。
可是…;…;
我收回手指,難受地閉上眼睛。
隱隱約約的,在一片黑暗中,我好像又看見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還有她細軟得像小鳥一樣的聲音。她在輕輕地叫我的名字。叫我原來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
我的心在抽搐。
為什麼?當年我和她一起被困在地窖中,她死無全身,我卻全身而退。
她只是一個小女孩。
難道我對此沒有一絲一毫的責任嗎?
她曾經是我最好的小夥伴,會跟我分享她最喜歡的糖果。那盒糖果,她還記著要帶給我的…;…;
我知道我現在只是有點兒激動。心理學上那叫什麼來著…;…;倖存者綜合症。
楊貝貝死了,不是我的錯。我還活著,也不是我的錯。這些我都知道,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每天和七歲的我並排坐在一條板凳上,在同一張桌子上寫作業,我就沒有辦法克服那無孔不入的罪惡感。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活下來的人不是楊貝貝呢?這原本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說已經發生的一切都不是我能選擇的,那麼現在,便是我能選擇的時候。
查下去,或者不查。
給楊貝貝一個交待。或者不給。
我的鼻子有點兒酸澀。我的眼睛有點兒模糊。我再次伸出的手指,也有點兒顫抖。
但是我重新按亮了手機,還是狠狠地按下了發送。
簡訊發出去後,我幾乎是數著秒數,等回信。
二十三秒…;…;五十六秒…;…;一百多秒…;…;
數到自己都覺得有點兒傻。
但我仍然不願意放棄,像捧著這世界上最後一隻手機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忽然,手機發出叮咚一聲,那麼響。驚得我整個人一跳。屏幕上顯示了一條新簡訊。
要不然,出來見一面?
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把這短短的一句話,又看了一遍。沒錯,對方竟然主動要求和我見一面!
那一瞬間我又有些猶豫了。
因為這也太順利了。我原本只是想邁出一小步,對方卻直接為我架起了一座橋。會不會是陷阱呢?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唐菲死亡的消息,還沒放出去。
我仔細地想了又想。不管怎麼樣,這是一個機會。不過我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急切。
其實,就像我剛才本能地有所懷疑,才是更為真實、更為可靠的反應。我得把這種反應也讓對方知道。
否則,反而會讓對方產生懷疑。
於是。我又發了一條新簡訊過去。
老師,你終於回復我了。我當然也是想見面的,可是之前你總是不方便的樣子?你真的沒問題嗎?
對方很快回復了:沒問題,總不能你有危險。我還袖手旁觀。你看我們是現在就見面,還是另約一個時間?
現在?
也好,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於是,我們約好在電影城的一家連鎖休閒店見面。一個小時以後。
掛了和老師的通話,我連忙又打一個電話給小苗。你別告訴我這麼快就忘了小苗是哪個了。小苗就是我們所的小警花,大名叫苗莉媛啊。給我買過福記四喜大湯圓,小趙想把她介紹給周海的那一位。
「餵?師兄嗎?」小苗接到我的電話好像挺高興的,聲音特別的歡快活潑。「找我什麼事?」
我:「是有點兒小事要你幫忙。你方便出來一趟嗎?」
小苗連連道:「方便方便。」
都不先問問我有什麼事要她幫忙。
和老師約的是一個小時以後,但我肯定要提前半個小時到。這個點,店裡基本都是空的。只要一個姑娘坐在靠窗的一張位置上,一看見我來,就沖我甜甜地笑起來,擺了擺手。
沒想到小苗這麼快就到了。
我便也笑著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一看,我這邊已經放了一杯抹茶拿鐵。再一抬頭。就見小苗又沖我甜甜地一笑。
我心想:這姑娘…;…;夠上心的。知道我喜歡福記的四喜大湯圓,還知道我喜歡抹茶拿鐵…;…;
是不是還對我有意思啊?
「師兄,你怎麼不喝呀?」小苗笑微微地說,「溫的,剛剛好。」
我想想,故意道:「怎麼沒放冰啊!」
小苗果然微微愣了一下:「師兄,你不是不喜歡喝涼的嗎?喝啤酒都不喝冰的。」
我:「…;…;」壞了,真對我還有意思呢。
那我這請她出來幫忙,不是更讓她有想法了嗎?況且,我這一頭也不好說了呀。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啊!
可我現在還能找誰來代替她?
我只好呵呵笑著,先打擊打擊她的熱情:「人都是會變的嘛!我以前是不喜歡喝涼的,可我媳婦兒喜歡啊!時間一長,我也給她改造了。」
不出所料,小苗清秀的臉上頓時露出驚愕:「媳婦兒?師兄你不是還沒結婚嗎?」
我笑道:「就快了,春節前把證領了。婚戒都買了。」
小苗愣愣地睜圓眼睛。張著一張櫻桃小嘴。
我看看也差不多了。表明態度就行了,說多了傷人,而且現在也不是說那些的時候。我還指著人家小苗幫這個忙呢。
「小苗,是這樣的,」我說,「我就是想請你在這兒替我等一個人。」
小苗愣愣地半著眼睛:「…;…;」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我:「小苗,小苗?小…;…;」第三遍沒叫出來,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對面的女孩子不聲不響地,掉了豆大的一滴眼淚在桌子上。一滴掉下來,緊接著又是好幾滴。
「哎…;…;你,」嚇得我手忙腳亂,「你,你別哭啊!」
我不說還好,我一說,小苗的眼淚更是直往下滾。什麼叫像斷了線的珠子,我這才算親眼見識了。
我只好裝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小苗繼續哭。不時小聲地吸一口氣。我也是服了,眼淚掉得這麼凶,還能不出聲的。
「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先回去吧?」那我也只能繼續裝傻。這時候我要問她哭什麼,那就是真傻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萬一她真說了為什麼哭,我怎麼辦?我可不想到臨了,都快跟姜玲修成正果了,來這麼一出。
「我這裡還有事呢,」我有點兒抱歉地說,「就不能送你回去了。」
一聽我這話,小苗似乎有些哀怨地瞪我一眼。但見我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終是欲言又止,最後又整整地吞回肚裡去了。
「沒事,」她咬著嘴唇抹了抹眼淚,「你說吧,什麼事?」
我看看她通紅的眼睛,想問你真沒事?但話到了嘴邊,也整整地吞回肚裡去了。這時候,還是對她冷酷到底比較好。
於是,我馬上順著她的話,再說一遍:「我就是想請你幫我等一個人。」
小苗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本人不是就在這兒嗎?為什麼還讓我幫你等。」
我:「因為我跟他已經很久沒見了,我擔心他可能是假冒的。所以請你先幫我和他隨便說兩句,我好在旁邊看清楚。如果是真的,我就出來自己見他。如果是假的,我就發條簡訊給你,你也找個藉口趕緊走。你看行不行?」
小苗微微地撅了一下嘴。
我猜撅這一下嘴,不是她對這忙有看法。而是對我還有些看法。
「好吧,」不過她還是答應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連忙道了謝。就請小苗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我趕緊往後邊不起眼,又不影響我視野的位置走去。走了幾步,想起小苗給我買的那杯抹茶拿鐵沒拿,連忙又折回拿上。
我再次道謝。小苗依舊沒什麼表示。
我心裡暗暗地道:討厭我就對了。便美滋滋地端著最愛的抹茶拿鐵,屁顛顛地跑了。
約定的時間還差七八分鐘的時候,走進來一個身量頗高的男人,戴著墨鏡,裡面穿著筆挺的西裝,外面罩一件羽絨大衣。我一看見男人,就是一呆。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呢?
雖然他戴著墨鏡,可是區區一個墨鏡怎麼可能就讓我認不出他來。
我藏起自己,悄悄地看著男人脫下羽絨大衣。他個子是真高,沒有一百九十公分,也有一百八十五。那手長腳長的,越發讓我肯定是他。
真是想不到啊!這麼多天沒見,怎麼我剛私自行動,就碰上他了?
我不禁皺起眉頭,心想:這下可糟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8s 3.704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