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漢 第三百五十七章:天授

    八千大軍行進在王屋山南麓,也是無邊無沿。一筆閣 www.yibige.cc

    此時,中軍段的大纛下,袁紹正和自己的幕僚辛評了解關於河東的一切。尤其是董卓和其麾下諸多文武。

    「仲治,你此前隨團去河東,覺得董卓其人如何?」

    原先辛評還只是袁紹的友人,但在其被任免為一路主將後,又在袁紹的請顧下,決定正式加入袁紹的幕府,為其參贊。

    而袁紹很看重辛評的一個原因,就是之前關東朝庭派往河東與董卓談判的使團中,辛評就在列,所以知道一些河東的虛實。

    聽袁紹問起,辛評頗有顧忌,只撿好的說:

    「董河東性剛驕傲,武勇非凡。手上精兵強將,幾若虎狼。」

    說到這裡,辛評又回憶起自己與眾使者在河東郡守府的場景。

    彼時,滿目腥膻,望之左右皆為披髮左衽之徒,幾以為到了胡地。所以辛評最後還是沒忍住,說了句:

    「董河東近羌,其爪牙心腹半是羌兵番將,不與中國同。」

    實際上,辛評已經說的很委婉了。他就說董卓這人可能不能以咱們中國人的想法去揣度,因為這人已經像個胡人了。

    更直接的話他辛評不能講,因為現在董卓已經決定加入關東朝庭,其以河東形勝,晉陽之甲,一旦入洛陽,必然是寵命優握,厚其爵賞。到時候,董卓搖身一變就是朝中的大老。

    而他辛評呢?雖然有些東西,但與董卓相比還是雲泥。所以辛評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講董卓的壞話,不然傳到董卓耳邊,那他就完了。

    但辛評不直言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看出袁紹現在就在興頭上,只願意聽自己想聽到的,就是辛評現在講了,也只會讓袁紹不高興。

    聽辛評對董卓的評價,袁紹撫須哈哈一笑,他道:

    「仲治,你講的好啊。」

    「我知道董卓其人粗疏無禮,暴虐梟戾,這些我都知道。但你可知,我手上正有一圈繩套可馭這胡獸?」

    見袁紹如此信誓旦旦,辛評好奇:

    「敢問主公,是何手段?」

    袁紹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

    「那我袁家對董卓有大恩。當年其人在擔任西域的戊己校尉的時候,夜宿車師王宮,還殺了一批犯他的車師貴族。本來這人已經是死定了的,是當時我叔父保了此人,還在之後重新徵辟了他。可以這麼講,沒有我袁氏,他董卓早就是一條死狗了。」

    見辛評如有所悟,袁紹接著講:

    「這次董卓之所以能入關東,就是我叔父在使力。作為我袁氏門生,天然就要為我所用,不然此等不忠之徒,天下誰會容他?」

    袁紹說的的確沒錯,對於董卓來說,袁氏雖然不是生他養他的,但對他的命運的改變卻比父母還要重要。沒有袁氏的徵辟,以董卓的罪行,這輩子都翻不了身的。

    袁紹也不擔心董卓會不會就是個不忠之徒,因為他準確拿捏了這個時代的潛規則,那就是以忠誠換前途。

    查舉制度從開始到現在已經實行了三百多年了。原先的任人唯賢已經成了認人唯親。

    畢竟很簡單的一個事,那就是成為孝廉的回報太大了。選上了就是至少六百石的大吏的起點,一不小心就能奮鬥出個世出二千石的家族,所以誰不想當?

    但話說個殘酷的,那麼多人都想當,憑啥就給你呢?你家世好、長得好,學問好,哪哪都好,但那又怎麼樣?徵辟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好處嗎?沒有!

    所以察舉制演化到後面就是徵辟自己的親屬子弟,這些好事肯定給自家人呀。這樣自家人的富貴就可以綿延下去。但有時候自己沒有子弟,又或者子弟不在自己徵辟的範圍,那怎麼辦呢?有權不用,權力作廢。

    這時候就有一個代替的方案,那就是徵辟本地的俊傑,但徵辟了你之後,你和我的關係就是類似於君父的關係。這是一種新的擬親關係,來填補不能徵辟自家人的空白。

    所以這就是為何被徵辟的僚屬皆要稱呼自家郡守為主公了,因為你一旦被徵辟了,就是他是主,你是仆。甚至你主公死了,你自己還要守孝三年。要知道,老父死了現在都守不了三年的,可見這兩者的關係比父子還要重。

    這就是本朝的潛規則,用忠誠換機會。你自己也成了既為漢室之臣,也為辟主之仆,這就是二重君臣關係。

    這個鎖鏈是無法打破的。因為一旦你背主或者賣主,那不僅是你,甚至你的家族都會失去再次被辟舉的機會,換句話說那就是政治生命的自殺。

    這就是袁紹不擔心董卓叛他袁氏的原因,除非他董卓不想混了。

    只是在袁紹自矜的時候,他的多年好友,也是這次隨行的參讚許攸卻持不同的看法。

    許攸很認真的對袁紹說:

    「本初,你如果這樣看董卓就未免太看輕此人了。以我來看,此人兇悍難制,必生後患。我們這次西進,定不可懈怠輕忽,如有必要非得行霹靂手段,先將此人拿下。」

    許攸最後點出:

    「既然董卓為惡虎,那他的最好歸宿就是檻籠。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要防患於未然呀。」

    許攸所言確實是老成持重之言,所以袁紹頷首認同,做好了到河東後就解除董卓兵權的打算。

    想了想,袁紹又再次問到辛評:

    「仲治,你這次去河東可看得什麼出色人物了嗎?」

    辛評想了想:

    「論武勇,河東幕府上確實有不少值得說道的勐士,如華雄、郭汜、樊稠等皆為勇冠三軍之徒。但此等皆為粗莽匹夫,不值一提。至於文才者,評未見。」

    袁紹聽了這話,不大信,反問了句:

    「河東也是天下之精粹,董卓坐擁此地,怎會無一二高士入幕呢?」

    辛評慚然,老實道:

    「當時我們去的時候,除了主吏與董河東密談,我們都是在大廳和河東將吏們宴飲,但彼輩皆為關西人,和我等使者團說不到一塊,所以仆也了解甚少。」

    見袁紹有失望色,辛評說了一人:


    「雖然彼等皆為關西士,但仆還是遇到一個不凡的。只是此人目前還是河東幕府的一小吏,但我覺得此人不凡。」

    袁紹好奇了,問:

    「哦,這是何人?」

    「此人叫賈詡」

    「哪的人士?」

    「武威姑臧人。」

    「那可真的是關西的關西了。」

    「是。」

    「此人有何不凡?」

    當袁紹問出這話的時候,辛評倒有點說不出了。

    他回憶那日,使團眾人與河東將吏們觥籌交錯。眾人皆沉醉在歌舞美酒之中,尤其是那些番將們更是色授魂予的樣子,更是不堪。

    當時辛評也喝得有點多了,但還保持著基本的清醒。

    這個時候,一個年有三四十的黑瘦小吏拿了杯酒過來,自稱是賈詡,說之前一直偏居關西,還未能見過天下風物,他素知天下菁華出潁川,而辛評就是潁川人。所以他就很好奇中原有哪些傑出人物。

    當時辛評也是無聊,有人來攀談,就開了話匣子,這一聊就是聊了小半個時辰。後來,辛評回去之後,酒醒了,才驚覺不知他是怎麼了的,這小半個時辰竟然都是那個叫賈詡的問,他在答。

    而起賈詡說是心慕中原人物的風采,但十個問中,倒有八個是在問關東朝庭的情況。如洛陽現在俸祿幾何,戰將俊傑有哪些,關東諸郡縣都有哪些豪傑上洛。也不知他辛評怎麼就放下防備了的,這些問題,他辛評真的就回答了。

    但辛評當時雖然酒多了,但還是有基本的警惕心的,所以這些回答他都是十分話說五分。問治下戶口,就答戶口百萬。問兵馬幾何,就答如沙之數,問戰將那些,就答車載斗量。

    但饒是如此,辛評還是覺得自己被這個叫賈詡的套了很多話。比如在問薪俸的時候,辛評就講了半是粟米半是布帛。

    這聽著好像沒什麼問題,但只要深想,就知道是不是洛陽缺糧了。不然為何不全發糧呢?要知道現在這個時當,糧價飛漲,官吏們想的自然是發的糧越多越好了。

    辛評自己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這個賈詡的可怕。後來在河東,看到賈詡的時候,他也是繞道走。

    但這些如何和袁紹說呢?

    所以辛評籠統回了句:

    「此人有奇志,我與此人相談甚歡,誠為關西一俊傑。」

    袁紹這還要多問,卻不想策馬在側的許攸已經聽得不耐了。

    他笑著岔開道:

    「本初,那董卓一匹夫,就是為河東太守又如何能折服郡中俊彥。沒有河東世家的支持,那董卓麾下不過都是些販夫走卒殺豬之徒,有甚好聊的。不如就問問仲治另一風雲人物吧?」

    辛評好奇了:

    「誰?」

    許攸鄭重回道:

    「就是那沖天大將軍張沖。」

    這下子不論是辛評還是袁紹都沉默了。

    這裡面除了許攸是真沒見過張沖,辛評和袁紹都是和張沖打過交道的。如辛評,在去年四月為右中郎將朱儁所徵辟,一同南下潁陰圍殲馬元義、波才餘部。也是在那裡,他和朱儁見識到了那泰山軍。

    當時泰山軍如潮水一般湧向了潁水西岸的皇甫嵩大軍。整整兩萬大軍呀,一個時辰都沒有堅持住,就大敗了。連那橫行關西的名將皇甫嵩都重傷了,不是後面曹操招來名醫救治,咱們現在的三公太尉早就成了枯骨了。

    當時辛評和朱儁在東岸,就隔著潁水看著友軍大敗,見那泰山軍追亡逐北。甚至不是因為潁水所阻,他和朱儁等人又如何能死裡逃生呢?

    後來,辛評又聽說了當年朱儁帳下第一悍將孫堅在河北折在了泰山軍手裡。哎,又一個故人做故了。

    但在場的豈是辛評有戚戚焉?咱們的天下楷模袁本初也對張沖滿是複雜。

    張沖攪動天下風雲後,以袁氏的情報之能,袁紹早就將這個張沖打聽清楚了。但越是知道此人的背景,袁紹就越是心懼。

    本以為這類文才武略皆是天下有數的人,不說出自世家吧,也至少祖上是幾代鄉豪有傳承的。但是呢?此人竟然真的是個完完全全的黔首,還因為得罪了家鄉的族老還被征去踐更了。

    就這樣如螻蟻的人物,誰會想到能攪得天下如此。可以說天下局勢如此,此人有六分功。

    他們袁氏為何要參與到河南世家們的叛亂中呢?要知道他們袁氏是公族,其根基不是在野而是在朝。黨人之禍與他們何干?他們袁氏照樣混得代代三公。

    那為何他們袁氏就參加了呢?還成了其中主導之一。不就是因為漢室賴以保持權威的核心南北軍損失慘重嗎?

    沒了南北軍,朝庭怎麼可能壓得住河南的豪勢們?以往朝庭清洗他們再凶,他們也不敢反抗,最多就是離鄉出走去流浪。為何?就是因為洛陽太近了,屯騎四出,不用數日就能殺到門口。

    仰此鼻息,再不甘也只能低頭做人。

    但現在呢?這個灌夫子張沖竟然靠著一群泥腿山寮,硬生生擊垮了漢室的柱石。潁陰之戰、滎陽之戰,天下駭然,也讓京畿內的武備清掃一空。

    所以當時袁氏就知道漢室這條船,至少劉宏這條船是不能呆了。因為豫州的世家們的怒火再忍不住了,所以袁氏要麼做他們的老大,要麼就是敵人。

    凡此種種,袁紹作為參與者和策劃者,如何不知呢?

    想到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張沖,袁紹如何不好奇之餘又驚懼呢?千萬別說,這和那太平道有關係。它太平道就是河南豪勢們扶植起來的,就是起事也是他們計劃內的。太平道什麼實力?可以說沒有實力。

    豪勢們借用西土佛家教團的組織形式來打造太平道,使之成了一個遍布天下的巨教,但偏偏不提供任何的軍事人才,所以太平道連旌旗軍鼓都不識,這類叛逆遇到朝庭正規軍,就是一個死。

    直到張沖這個變數出現了,其人不知道從哪裡得的傳承,竟然將山寮烏合之眾打造為一支戰無不勝的銳師。

    想到這裡,袁紹不禁喟嘆:

    「難道此人真如高祖一樣是天授之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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