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很激動。
此時的他一身標準的排頭突騎裝備。一頂護鼻八瓣頭盔,兩副鐵壁甲,鐵脛甲兩隻,左右鞍邊各一張騎硬弓,馬脖子下又套著兩套箭囊,內有三十支尖直鐵翎箭。
而趙雲的手上則是一副長達丈八的馬矟,結實筆直,是上好的柘木竿子。腰上別著一面鋒利環首刀,夾帶中有有三把鐵骨朵,專以破甲。
這一身裝備之齊備也就是趙雲這樣的排頭選鋒騎可以備齊的。至於後排的突騎多數都是只有趙雲的部分裝備。
但營里沒有人有怨言,因為突騎的排頭選鋒是專用來突陣的,風險很大,自然要全副武裝。更不用說趙雲是渠帥的小舅子這件事已經為全軍所知,裝備這些更不是問題了。
不過也有不少人對趙雲已是渠帥外戚了,為何還來做個危險的排頭選鋒表示了不解,但這並不妨礙眾人對趙雲和渠帥的敬重。
趙雲這副裝備少說了有一百多斤,再加上他自己的體重,即便是坐騎是難得的河朔良馬,但也只夠馱著他衝刺一刻鐘。
所以如趙雲這些突騎排頭選鋒,就必須要在一刻鐘內突陣成功,不然就危險了。
但趙雲沒有膽怯,只有無窮的戰意。
他雖然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大規模的戰事,但在家鄉他曾多次參與過常山國組織的北上抗擊鮮卑游騎的行動。
他知道漢家騎兵長於衝擊,而這衝擊更多的又是在心理層面的衝擊。
無陣的,陣散的游騎或者步兵集團面對全副武裝衝刺來的鐵騎隊,誰能不駭然恐懼。當然,突騎的過程中,騎兵也會恐懼。他們看到對面步兵外放蝟集如林的長矛,也同樣害怕。
所以這就是一場誰先怕誰先輸的戰鬥。
只不過騎兵在這樣的抗爭中更有優勢。因為騎兵可以反覆衝刺,由自己掌握是否真正突進。而步兵們只能一次次高度警備,直到某一次精神崩潰。
而這一次,他們飛熊軍就負責衝擊戰場最北面的兩營敵軍。
戰前飛熊軍軍主郭亮就和各曲將、屯將囑咐過,此戰行反覆衝撞戰術。也就是說,各隊五十騎行輪番進攻態勢,一次沖奔不成就退回,組織後再沖。一直要把步兵方陣衝垮為止。
郭亮又點了部下的閻柔,讓他帶著五十騎從敵軍側翼薄弱處衝刺,行橫衝法。
郭亮他們這支飛熊突騎團雖然是新組建的,但皆是軍中精銳。
去年,張旦與青州黃巾配合,在雞澤大戰河北漢軍,大勝。此戰中,張旦麾下部將郭亮戰功顯赫,戰後特意拔擢為新組建的飛熊軍軍主。
張旦作為郭亮的老上司,自然對郭亮是鼎力相助。不僅讓他帶著東征軍的五十騎選鋒走,還將此戰投降的閻柔、單經、王門、李忠、田悅等二十名幽北勇士一併帶走。
之後郭亮就以原突騎三百人的架子,補充整編為如今的五百飛熊軍。由渠帥親授飛熊旗。
這一次是飛熊軍建制後的第一場大戰,郭亮自然不敢鬆懈。不僅帶著五十騎親自衝鋒,還讓後面的扈兵高舉著飛熊軍軍旗,給後方的部下們指引衝擊方向。
而我們的趙雲就是在這五十騎當中,還處在最前排的最中央。
悠揚的號角越來越急促。
趙雲等人跨上戰馬,還未緩行多久,在他後三排的號角手已經根據操典發出急促的號角聲。
這是加速信號。
長時間的訓練下,戰馬們已經對這種節奏聲形成了條件反射。所以不用趙雲他們催促,戰馬們就開始大跨步奔行起來。
無數騎兵沿著山嵴坡地往下飛沖,轟隆的馬蹄聲,悠揚急促的號角聲,打破了這一日的黎明。
每一個置身在這
()種偉大中的騎士們,皆熱血沸騰。
趙雲也是如此,他牢牢的抓住自己的馬槊,手上滿是汗。不是他的手上有皮套套著,沒準都打滑。
趙雲本覺得自己早就做好了準備,也自覺是個無雙的勇士,但在萬馬奔騰的這一刻,他依然頭腦空白。
突然,在趙雲最右側排頭高喊一聲:
「放槊。」
這一排的突騎選粉們下意識就在這聲音中放下了馬槊,趙雲也在這個過程中回過了神。
越來越近。
趙雲望著外舉的長矛,屏住了呼吸。
突然,意外發生了。
敵軍後方一陣騷動,然後就見無數旗幟偃地。混亂波及到前排的戈矛手,他們見自己的友軍竟然崩潰了,也紛紛丟棄了戈矛,向著北面的山林狂奔。
趙雲雖然驚愕,但並不意外對面的反應。
他們現在奔沖的一營兵顯然不是什麼精兵。這從戰前他們看對面的旗幟和塹壕就知道了。
一場屠殺很快就開始了。
廝殺聲此起彼伏的在趙雲耳邊響起。整個飛熊軍五百騎全都已經加入到了戰鬥。而眼前的這些敵軍竟然將自己的後背丟給了他們。
於是誰能忍住這一場酣暢淋漓的突擊呢?
馬蹄聲越來越連續,敵軍的哀嚎聲也越來越密。有些飛熊軍突騎士手上的馬槊都殺崩了,直接拿出環首刀兜抄著往下砍。甚至一些個還嫌這些不順手,直接拿出鐵骨朵砸向下面的一個個腦袋。
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這營漢兵幾乎對飛熊軍沒有任何傷害就崩潰了,然後在崩潰的路上被殺傷殆盡。
當然這營漢兵中也有勇士的。有五個作吏士打扮的漢軍逆著潰退的友軍,迎著衝鋒來的飛熊軍突騎,毫無畏懼的發動了進攻。
他們的敵人正是最前排,也是最中間的趙雲。
見到這五個敢逆沖的豪傑,趙雲精神一振,這才是他要戰鬥。
他拍了下胯下馬,馬兒貼心的又加速了一段,眨眼間就加速到了那五名漢軍面前。
趙雲手上馬槊一挺,鋒利的槊頭就如切豆腐一樣戳進了最前一吏士的衣甲內。
這還沒完,趙雲的馬槊還戳著對面屍體,就被趙雲一個繞腰轉,馬矟脫離了屍體,轉了一圈抽爆了又一個漢軍的頭顱。
這兩下子嚇到了剩下的三名漢軍吏士。兩個人護著一個盆領鎧的將吏就要往後退。
但趙雲直接將馬槊一擲,直接將那個盆領鎧的將吏給釘死在了草地上。
他邊上的兩個吏士顯然不敢置信自家的郎君就這麼死在這裡,發了瘋的就往趙雲這邊砍殺。
他們一個跳著抱趙雲,一個竟然直接捨身翻到趙雲馬下,就要砍馬腿。
趙雲心裡一緊,下意識就拉起韁繩,戰馬險而又險的避開了腳下的一刀,但他自己卻被飛躍而來的漢軍給抱住了。
那漢軍一個獰笑,就要拉住趙雲一起翻下馬。
但他的擰笑瞬間就消失了,因為他發現這個小將的身子怎麼就像鐵鑄一般鑄在了馬上,他使了渾身氣力都沒能將他搬動。
他哪裡知道趙雲的腰馬力有多恐怖,而這份恐怖再加上那雙邊馬鐙,就更是可怕。
望著那八瓣頭盔下的臉,那麼年輕嘴上還帶著絨毛,此人努力笑了聲,還沒說話,他的頭就被趙雲一把摟在懷裡,然後以一個非常標準的繞頸絞,結束了他的生命。
至於剩下的那名貼地要斬殺馬腿的漢兵,因為力用老,直接被落下的馬蹄一腳踩在胸膛上,吐血死了。
就這樣五名漢吏皆死在了趙雲手上。
就在趙雲準備去割
掉那()個穿盆領鎧的漢將的首級的時候,李忠探馬飛馳而過,一刀就梟了這漢將的首級。
這李忠是去年陣投泰山軍的,算閻柔他們一系的。此番操作,顯然是要搶趙雲的首級功。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李忠拿了首級後,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兜馬迴轉到趙雲身邊,然後諂笑道:
「子龍,這首級我點驗了下,少說是他們這一營的曲將,我替你割來了。」
好傢夥,這李忠把路子走寬了。
趙雲對李忠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然後就將首級接過來丟進了囊袋裡。
然後他對滿臉期待的李忠道:
「李什將,現在已經到了咱們追亡逐北的時候,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我一併作戰。」
李忠大喜,抱拳道:
「敢不從命。」
於是,趙雲就帶著滿臉喜悅的李忠繼續追殺潰兵去了。
不遠處好些個飛熊軍同僚們都看到了這一幕,他們各個對李忠充滿了鄙夷,但各個又都羨慕著李忠。
無論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可能也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跟了什麼人。
飛熊軍的主體吏士大都是河北人士,但河北一系的武人在泰山軍軍中的占比和位置都比較低。所以當既是北人,又是渠帥外戚的趙雲出現在飛熊軍中,就有不少人將他視為河北武人的頭面,都想抓住機會向他靠攏。
而這個機會就被李忠給抓住了。
要知道此時李忠已經是領十騎的什將了,而趙雲現在不過是排頭選鋒,整整要比李忠低三個品秩。
而李忠一點沒在乎這些虛的,就這麼硬舔,是個人物。
不提不少同僚暗自後悔,就說整個戰事。
此時在戰場的北面,也就是飛熊軍攻擊的一方,泰山軍已經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
漢軍在這一面非常薄弱,只有四個營頭,其中一個營頭被飛熊軍直接擊潰,又一個營頭被隨後趕上來的天德軍擊潰。
兩營剩下的潰兵正被飛熊、天德兩軍驅趕到後,形成了倒卷珠簾之勢。所以漢軍剩下的兩個營頭,也及及可危。
但相比於北面戰場的乏善可陳,中路戰場的形勢卻頗有幾分說道。
負責中路衝鋒的是泰山軍的飛豹、天雄、天武三軍。
而中山國兵大致布置在中路的是臧旻最精銳的兩千國兵,還有兩千舊長城烽燧兵,一共有八個營頭布置在這裡。
至於北面和南面的,皆是一些中山國的大族部曲,本就不是臧旻的核心部伍。
在飛豹開始衝鋒的時候,中路的漢兵已經整裝預備。這些營頭不管是裝備還是營車都不是另外兩路能比的。
這些中山國兵的最前排皆披甲,前排營車拒馬也搭建的錯落有致。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在黑夜中準備出來的,可見中路的漢兵實力之不凡。
所以臧旻對中路兵也寄予厚望,不僅將帥大纛布置在了中路,還讓義子臧義親自調度指揮著四千精銳。
面對前方漢軍的嚴陣以待,飛豹軍軍主奚慎也不傻,也沒打算硬沖。
他帶著五百騎直接穿梭在漢軍各營的空擋中,不斷以拋射的方式襲擾著中路軍各營。
但這種拋射是無法擊潰中路軍的的,而奚慎當然也知道這點。所以在不斷游弋的過程中,奚慎也在找尋著戰機。
他不信這些敵軍個個都無懈可擊。
很快,奚慎就發現了敵人的漏洞。
在中路軍的部分營頭中,有四個營頭確實非常精良,但剩下的四個,不知道是時間來不及,還是覺得布置在友軍之後,總之這四個營頭只將正面布上了車陣,而後方無遮無
攔。
()發現這個漏洞後,奚慎還能放過。
他綽起號角用力吹奏,然後令護旗兵揮動令旗,之後就帶著飛豹軍從戰場的北面直接一個大兜抄,最後狠狠的鑿擊入一支漢營兵陣內。
這支營兵根本沒有防備後方,直接就被飛豹軍鑿入了。
步兵的視野是非常有限的,他們人擠著人,只能看到友軍的後腦勺。所以之前飛豹軍在從他們面前奔行過去的時候,他們就看不到這支軍隊的動向了。
而且整個戰場非常混亂,此時天雄、天武兩營突騎也加入到了戰場,也按著之前飛豹軍的樣子開始拋射。
所以這營漢兵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被天雄、天武兩營兵吸引著。
也是這時候,他們被飛豹軍抄了尾,全軍大亂。
更可悲的是,這營漢軍是將弓弩手布置在陣後的,所以當這些無長兵的弓弩手面對殺來的飛豹軍,結果註定是悲慘的。
片刻後,這營漢軍就在後方副帥臧義的眼皮下崩潰了。
臧義此時正站在一輛戰車上,看著前方的混亂,知道現在中路軍各營分的太開了,所以讓敵軍騎兵不斷穿插。
想了想,臧義揮了揮旗幟,在大帳邊休息的烏桓游騎開始得令出動了。
他將孫堅喊上兵車,鄭重地對孫堅道:
「文台,我將帥旗留給你,一會我將帶著烏桓突騎去截擊敵軍。在這個過程中,你務必要將中路軍重新調度成方陣。這樣咱們這一仗還有機會。」
孫堅想了想,主動請命:
「不如就讓我來領烏桓突騎吧」
他話沒說完,就被臧義打斷,就聽他說:
「你不懂胡語,調度不得他們。這事只能我來。」
說完,臧義就將指揮權丟給了孫堅,然後帶著烏桓突騎開始上馬。
孫堅接過節杖,看著臧義的背影,眼神閃爍:
「這臧義怕不是要跑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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