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漢 第四百零一章:燕人

    「張勳到底在做什麼。」

    同樣的問題也在縈繞在萇奴的心尖。

    實際上,此刻的萇奴已經打退了關西軍組織起來的第三次進攻。

    但望著下方不斷往後撤退,隊形散亂的敵軍,萇奴卻沒有一點喜悅,因為他知道下一波的進攻將會更嚴酷,而他手中的兵力已經折損了數十人。

    在剛剛那一次的交鋒中,萇奴披著三層甲頂在了最前線。這會戰鬥結束,腎上腺激素的刺激已然褪去,疲憊開始出現在萇奴的身體。

    他開始粗重的喘息著,兜鍪和鐵面蓋著,阻擋著萇奴盡情呼吸,但他並不打算放下鐵面,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部下們看到自己慌亂的眼神。

    是的,萇奴卻是慌了。

    看著滿地的殘肢,不斷哀嚎的部曲,萇奴這才真實感受到他處在的,是一個真實的戰場,而不是之前和郎君袁術那樣的江湖浪蕩。

    將剛剛要嘔吐出來的東西再一次咽下後,萇奴瓮聲下令:

    「甲隊打掃戰場,回收箭矢甲械。乙隊去拿水上來,給弟兄們解渴。」

    就在甲隊聽到萇奴的命令,掙扎著起身去收甲械,就聽到一邊一個膽怯聲傳來:

    「營將,乙隊,乙隊沒了。」

    卻是一個稚嫩的少年正扛著一面隊旗,對萇奴緩緩哭道。

    也是這句話,萇奴才記起來剛剛他下令乙隊下去打反衝鋒,然後就再沒有回來過。

    萇奴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眼仍在努力扛著隊旗的少年,道了句:

    「不,乙隊還在,你和隊旗在,乙隊就在。」

    即便如此,這會大家都還是有些兔死狐悲。

    和其他營頭不同,萇奴所部是無論骨幹還是士卒皆是汝南袁氏老家的徒附出身,是地地道道的袁氏家生子。

    要組建這五百人的部曲,袁術至少需要從汝南老家的十處莊園中才能集合完。雖然像這樣的莊園,袁術有一百座,但這些家生子依舊是屬於不可再生的力量。

    也就是有這樣的紐帶,下面的關西軍至少有數千人,他們仍然能堅守住。但越是這樣,萇奴越是捨不得。

    他知道,此戰如果他們全軍覆沒,他們就是贏了對於郎君袁術來說也是輸了。

    就在他想著如何帶弟兄們撤下去的時候,對面再一次吹響了羌笛。

    那尖銳的笛聲伴隨著關西秦腔,是這樣一聲暴喝:

    「沖!」

    這一次,又是一支五百人的環首刀士沖了上來。

    死亡的威脅逼著萇奴麾下的這些汝南豪奴們也開始拼命了,他們在各自什將的指揮下,嗷呼一聲,也開始放聲嘶吼,發泄著自己的獸慾。

    隨後不用萇奴下令,在坡上各條戰線的基層什將就開始怒吼:

    「放矛!」

    隨後左坡陣地上,就如豪豬一樣開始豎滿了密密麻麻的長矛,開始對下方衝上來的關西兵進行攢刺。

    雙方已經殺出仇恨,所以上來後沒二話,兩邊的烈度就提到了高峰。

    萇奴這會已經帶著扈兵再一次頂在了陣前,這是他作為部曲將的職責,也是全軍士氣所在。

    他先是幾步追上一正砍殺自己手下的敵軍,然後手中環首刀高舉,那帶著血液的直刀在陽光的照射下,猛然砍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萇奴這一刀分外見功底,一刀砍過,刀都不捲在脊椎骨里,隨手一把就將刀帶出,那狂飆的血液順著那巨大的豁口洶湧狂噴。

    萇奴的著裝樣式顯然就是一名高級將吏,在陣前本就扎眼,再加上剛剛萇奴的殺人樣,著實惹惱了不少人。於是,馬上就有三名關東兵衝著萇奴殺了過來。

    這三人,一個拿刀,一個持矛,還有一個拿著一把奇怪的武器,粗看就像一個牛骨大棒。

    萇奴剛殺完那人,熱血剛激盪起來,見對面又上來三將就更是狂放。

    他仗著自己披著三層甲,根本不懼對面砍擊。先是以臂甲擋住對面的一刀後,左手持著刀尖,右手抵著刀把,然後一用力就捅進了對面的持刀手的喉嚨里。

    但他剛殺一人,一矛就從下面戳在了自己的下腹,好在自己的腹甲堅實,這一矛硬受了,但卻並沒有受傷。

    萇奴額頭嚇出了汗,一腳就將前面的持刀手的屍體踢翻,然後幾步上前,先是一腳將地上架著的長矛踩斷,然後一刀就捅進了對面的腹腔,之後萇奴抽刀而出,又順勢抹了對方的脖子。

    這一套下來,打得是行雲流水。但也是這時候,悲劇出現了。

    在萇奴抽刀轉身的時候,一巨大骨棒直接兜著他的頭砸來。這一擊直接就將他的鐵面砸飛,劇烈的震盪從左臉頰傳來,然後透過整個腦袋,直接將他砸的暈乎在地。

    實際上這就是萇奴的問題所在。不是他不悍勇,也不是他武藝差勁。能作為袁術的部曲將,又生在鐘鳴鼎食的袁家,萇奴不論是體能還是計擊都是遠超尋常武將的。

    畢竟,尋常武士誰能披著三層甲打滿這麼久?

    但問題出就出在萇奴的武藝不是戰陣武藝,他用的是一套技擊,是武士雙方比武生死用的,也很實用,但招式太多了。而戰場上訊息萬變,哪容得你多來幾下。

    就像剛剛,萇奴捅完對面腹腔後,對面就已經喪失戰鬥力了。但為了追求擊殺效果,萇奴偏偏還多一招抹脖子,這就將自己的大部分身軀暴露出來了。

    補刀在尋常對決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相反還是謹慎的表現。但在戰場上,就很不合時宜,因為在戰場上武士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用最快的時間,最少的力氣使得對面喪失戰鬥力。

    因為武士在戰場上第一要義就是保身。一個武士即便殺了十個人,但要是死在第十一個人的手裡,那對於他來說,也是毫無意義。

    如果萇奴只是一名普通武士,剛剛那一下,他已經死了。

    但幸運的是萇奴有自己的扈兵,還對他非常忠誠。所以在萇奴被擊倒後,立馬就有五六名扈兵放棄了擊殺敵軍的機會,趕來將萇奴護住。

    也正是這樣,萇奴才沒有被對面給殺死。


    左坡上的混亂在持續擴大,越來越多的關西選鋒已經殺透入萇奴所部的槍陣里。

    這些披著重甲,手拿各色武器的勇士各自逞勇,其中尤以一將更為出色。

    此將左手持牌楯,右手拿環首刀,是一個非常少有的左右雙持武士。

    一般來說,左右雙持比雙手單持要難太多了,而這當中雙持刀楯又是難上更難。只因為一般人都是右利手,所以常常是左楯右刀。但楯的重量又要比刀來得更重,這就造成,一般人持楯後會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防守上,而忘記了進攻。

    這就是普通刀楯手在戰術上防守多過於主動進攻的原因。

    但這一將不同,這會他是刀隨楯走,楯隨腳去。手中楯每每擋住一擊,下一刻右手的刀就會從其他地方出其不意的角度刺出。

    這樣攻守兼備,使得此將在關東軍陣中有如礁石一樣穩穩站住。

    這也就惹惱了關東軍內的一小將,此人手持一截短線槍,面相兇惡,先是一槍遮攔住對面刀楯將對袍澤的一擊,隨後惡聲道:

    「來將通名,我雷薄手下不斬無名之輩!」

    那刀楯將被這一槍擋住,戶口盪了一下,也不敢小覷對面,退了一步,瓮聲道:

    「某家河東程銀,見教。」

    說完程銀直接一腳揚起一陣塵土,然後楯牌一晃就砸向雷薄的頭顱。

    雷薄猝不及防,直接被這塵土揚了眼,但鬥戰經驗非常豐富的雷薄在意識到對面的企圖後,直接騰挪,如鳥雀一般迅速後退。

    雷薄是出自江淮的霍山,生就了一副鐵腳板之外,在這騰挪方面更是如飛鳥一般。

    程銀沒料到對面退的這樣快這樣果決,楯擊直接落空。但他不以為意,稍微看看戰場上的形勢就知道現在關西軍已經越來越多,勝利的天平已經向他們傾斜。

    雷薄也知道這個問題,此時他將眼中的沙塵撥掉,但看前方還是有點迷糊,心裡已經有了退意。

    但常年在霍山生活的雷薄有個樸素的生活經驗,那就是越是要退,越是要打得猛,一旦在野獸面前撤退,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

    於是,雷薄從後背拔出一短槍,猛衝一步,擰腰整勁,將手中短槍扔向了對面的程銀。

    程銀並沒有用牌楯抵擋,而是矮身閃開,然後借著矮身的力道,腳上一蹦就拿楯牌撞向了對面的雷薄。

    雷薄這會剛收力,看對面撞來,忙將手中的長槍一抖,點向了程銀的面顱。

    好個程銀,在這奔沖的慣性下,他硬生生將牌楯往上一提,就撞開了對面的槍桿,然後那一直隱藏的右手直接就從盾牌後面刺出,向著雷薄的胸口刺去。

    雷薄沒想到對面這刀楯將竟然是這般好手,一邊心裡感慨北國多英豪,一邊用自己胸口的護心鏡硬生生擋住了這一刺。

    程銀這蓄勢一擊,力道有多大?就是雷薄用護心鏡擋住了,那一塊都被刺破了。但程銀自己的刀也被磕壞,兩敗。

    雷薄緩緩後退,再一次給自己的長槍留出攻擊距離,然後頗為氣喘的看著程銀。

    而程銀見自己手中的百鍊刀磕壞後,一陣怪笑,然後換上了一把備用刀,再一次起了一個架刀式。

    這一次沒有多話,兩人再一次殺做一團。

    程銀是牌楯在前,環首刀頂於後,腳步如飛龍,迅捷猛衝。

    而雷薄是手持長槍,後手握槍柄,上下翻飛猛刺。眼見著程銀要故技重施,想再用牌楯格開自己的長槍,雷薄一個側步,然後使搶如棍,對著已經中門大開的程銀就是一戳。

    這一下,直接頂得程銀趔趄在地,隨後眼睛一黑,就被之後的一矛給刺在了喉嚨。

    程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會死在這裡,雙手抓住雷薄的長矛,死不瞑目。

    雷薄也抹了一下額頭的大汗,心有餘悸。這一次不是他有袁術賜下的寶甲,他一定會死在對面程銀的手上。

    這關西出悍將,真的不是虛話。他雷薄自詡也是江淮之地的豪傑了,但還是和對面一個普通軍吏打得這麼艱難,怪不得關東軍占據這麼強的人力優勢,仍舊平不了對面呢。

    這天下出精兵的地方有三處、一為北地、二為江淮、三為關隴。北地是因為要與鮮卑、烏桓人交戰,關隴是因為和羌人常年戰鬥,而江淮是因為要和山越交戰。

    這些地區都是武德充沛之所,非是文弱的中原子弟能比。

    雷薄僥倖殺了程銀卻發現此時的戰局更加惡劣了,他已經看不到萇奴的赤甲,到處是亂殺和哀嚎,刺激的血腥味和屎尿味混在一起,使得雷薄不敢呼吸。

    他看後面沒有督戰隊,就準備後去休息一下,但只退了幾步,就被一人抓住脛甲。

    卻是一名面部被砍出一個恐怖傷口的甲士,整個下巴都被某種鈍器砸爛,此時正呲呲的往外噴著血。

    看著對方穿著有別於自家服侍的敵軍,雷薄嘆了一口氣,彎腰撿起一把鐵骨朵,然後猛然就砸向地面的關西甲士。

    雷薄越砸越咆哮:

    「為什麼抓我?為什麼抓我?瞧不起我嗎?你是瞧不起我嗎?」

    戰場的血腥已經刺激的雷薄破防了,這會鐵骨朵奮力砸著,到處是四濺的骨屑和鮮血。那關西甲士此刻早就死了,整個面龐稀爛,只能看見模糊的血肉和森森的白骨。

    這副慘狀並沒有讓雷薄停下,反而讓他更興奮了。直直將關西甲士的頭顱都錘爆後,雷薄終於泄了力,委頓坐在血泊中,嘿嘿鬼笑。

    這會從前線又跑下來幾個營兵,他們看到自家屯將坐在那血泊中鬼笑不寒而慄。有心從雷薄那邊繞開,但看著這樣子,卻沒人敢如此。

    最後一個機靈的喊了句:

    「屯將,前面敗了,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說完就和邊上幾個袍澤使了個眼神,然後一併將雷薄架住,就要撤下山坡。

    此時,不僅是他們,整片陣地都在關西軍源源不斷的催逼下潰不成軍。

    卻在眾關東兵望風東走的時候,一聲暴喝炸破天地,動搖人心,卻是:

    「乃公燕人張翼德來也!」

    在高鐵上寫完,不給月票支持一下嗎家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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