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京都大亂。
無數朝官、侍郎皆崩散離京,或單車向東投靠袁紹,或單騎西走直接就入了關西。
其中老將田晏最為機警,在大將軍幕府的吏士集結沖向白馬寺的時候,其人就預感不妙,連馬也顧不得騎,只讓家奴胡亂收拾了一些東西就直奔向西。
而其他朝庭公卿和宮內吏士們也各通過手段得了消息,然後數百人一齊涌到了雍門外,準備向著西面關中狂奔。
本來一些雍門城門吏還沒反應過來,就如將將重獲三公之位的崔浩本來是參與小皇帝行動的,但在得知何進竟然出現在雍門,並帶著整個大將軍幕府吏士們直奔白馬寺。
所以傻子也知道,一場腥風血雨必然要來臨。於是崔浩集中生智,直接和自家老奴的綠袍一換,騎著騾子直奔雍門。
崔浩狡詐,覺得何進一定會在四門,尤其是雍門布置人手,所以在穿過雍門的時候,特意悲嘆高喊:
「天不公,我崔浩為國兢兢業業,為何要貶我出京?」
雍門上的幕府吏們也分不清啥回事,然後就放任崔浩絕塵而去。
而當從宮內出來的公卿、吏士越來越多的時候,城樓上的城門吏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於是,當即將京都八門關閉,最後能逃出去的只有四百多人,其餘皆被幕府吏士瓮中捉鱉。
當大將軍何進押著一干公卿返回京都的時候,白馬寺已經被他燒得一乾二淨。這座百多年的大寺,因為參與到了皇家內部血腥的鬥爭中,從上到下都被何進血洗一空。
就連那些與會的于闐使者們和兩個胡僧大德也被憤恨的幕府吏士們給殺了,在他們看來,這些人也是小皇帝的共謀者。
但這場屠殺只是開始,它還遠遠不能讓何進泄憤。
於是在幕府迴轉京都後,由投降的公卿提供名單,幕府的緹騎四出,不斷出擊,開始捕拿叛黨。
此時,原先鍾繇所擔心的清洗擴大化再不可避免,只是這一次不是清洗幕府士而是對在朝的帝党進行清洗。
他身邊也有人勸說過何進,讓他點到為止,但何進什麼人?他比小皇帝要庸多了,他哪在乎這些?
於是,按名單抓,按名單上咬出的名單再抓。總之,一個不放過。
而下面的人自然也樂得這個,殺的人越多,他們得利就越多。
於是,整個京都都在沸騰,時不時就見到幕府士沖入一家府邸,然後就刀頭帶血,肩扛美婢歡歌笑語的出來了。
時為尚書令的韓馥也在第一時間知道何進發瘋了。
於是,他也連忙拿出準備好的黔首衣服,就帶著兩個健仆準備從開陽門向南走,但在剛出開陽門的時候,從後面就追上來一支幕府兵。
他們直接奔向韓馥,二話不說就給韓馥套上刑具。
原來此前對在押公卿的審訊中,何進得知韓馥這人疑似是袁紹的內奸。而何進本來就有點疑惑,那就是為何會有人給自己通風報信。
何進不傻,他當然知道這必然是有人不想小皇帝成功,想讓何進和小皇帝一起斗得你死我活,然後再給那些人得利。
雖然何進是這一行動的得利者,但他也不會就真的對這些人感激了,反而對這些人更加恨了,覺得正是這些人攪風攪雨,小皇帝才會這麼傻。
是的,何進即便遭到了小皇帝的背叛,但還是沒想過真對他不利。
這一方面是何進對自己妹妹是真的有感情,另外一方面,他還是很清楚自己大將軍的權位法理還是來源於皇權的。
太后之所以為太后,是因為皇帝是劉辯。大將軍之所以是他何大將軍,也是因為皇帝是他的外甥。
所以何進只是將小皇帝押入了宮中軟禁,並沒有真的傷害他。
但何進還是憋了一口氣,此刻的他非常執拗,一定要弄清這事的真相是什麼。不然他釋懷不了,也不知道在後面如何和小皇帝相處。
所以當得知韓馥是袁紹的內應後,何進急忙令人去追索。
可憐的韓馥就這樣被逮了回去。
韓馥被抓了回去後,在一眾榜樣的力量下利落的交代了。
但何進並沒有獲得最後的真相,反而更加迷惑了。
原來韓馥的確參與了小皇帝的謀亂事,但也的確給豫州的袁紹寫過幾封信。但韓馥堅決不承認自己策划過這事。
他指出了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鍾繇。他告訴何進,鍾繇是陛下的謀主,然後也是他聯絡在京潁川士們行動的。
韓馥委屈道,鍾繇和袁紹的關係可比自己深多了。早在河南世家在河內大營清君側的時候,其人就已經是袁紹的謀主了。所以你們不去抓鍾繇,抓他幹嘛。
此時,何進才恍然大悟,連忙讓人大索全城,非要抓出鍾繇不可。
此外,韓馥覺得自己不保險,還告發了一人,他就是長水校尉郭鴻。
郭鴻這人是有背景的,他出自潁川名門郭氏。現在呆在泰山軍的郭圖就是此人的族侄。
只是和郭圖是偏系不同,郭鴻是郭氏的直系,他的父親是靈帝早年的太尉,祖父是桓帝時期的廷尉。
可以說郭鴻就是得名律家之家傳,是本朝一等一的邢名大家。
但到了這個時候了,再有背景再有能力,何進也要請你到牢寺里坐一坐。
不過因為其人身份特殊,何進點了伍孚去拿郭鴻。
在白馬寺慘變後,留在京都的郭鴻就得了消息。他沒有田晏、崔浩等人醒目,猶豫了一會,然後就被關在了京都。
幸虧他平日招攬了一批長水吏士們,就令這些人守在宅邸,然後關閉大門,嚴防死守,誰來都不開門。
等伍孚帶著幕府吏士來到郭府外的時候,看見四出望樓上都是一些拉弓警備的長水兵,心裡有了計較。
如果是一般人來這裡,多半就下令去硬攻了。但伍孚不一樣,他來自汝南,出自伍家,心眼子在一眾幕府將中名列前茅。
於是伍孚在府邸外高喊:
「逆賊在白馬寺謀反,在朝三公不能議事,大將軍已經決定起用校尉你作為司空,請你出來領旨。」
郭鴻一直在壁後聽,本來以為是來拿自己的,陡然間聽到的卻是要給自己加官進爵,哪有不欣喜若狂的。
也是,他自覺將朝中事漏給袁紹知道,做的很隱秘。現在一想,那何進也確實沒有理由抓自己。
於是郭鴻趕緊讓長水兵開門,就要迎旨。
但迎接他的不是黃帛聖旨,而是冰冷的刀槍和鎖鏈。
郭鴻這時候才如夢初醒,但郭鴻都被拿下了,那些長水兵又如何再去賣命?於是折回郭宅,哄搶了一番後,就四散走了。
而伍孚呢?在穩住了焦躁的部下們,就這樣坐看長水兵肆虐,也不去追。
邊上有一個軍吏,是伍孚的老部下,就不解的問:
「校尉,那些都是咱們弟兄的財物,就讓他們搶去了?」
伍孚搖了搖頭,笑道:
「咱們弟兄們都是瓷器,何必和那些瓦器拼命?這些人都已經淪為守戶犬了,都是一群窮瘋了的。現在咱們和他們爭,他們必然和咱們拼命。且再說了,就這些人肩扛手挑的,又能拿幾份資財?且讓他們取,至於後面,我們再看。」
伍孚在一眾吏士們當中是有威信的,所以即便不少人不認同,但還是撇撇嘴不說話。
等那些個長水兵走了,伍孚帶著一眾吏士們入了郭府,然後每個人挑了幾樣金器就扭著郭鴻出府了。
最後,伍孚給郭府的大門上貼了一個黃條,上面寫有他們幕府左營的編制,然後這一府邸內的全部財物,包括裡面的人口奴婢皆屬於左營了。
一直被綁著的郭鴻心裡難過,這些都是他的,但現在卻被這幫老革給搶了。其中最讓他憤恨的就是,那個伍孚直接拉著自己的小妾出來了。
郭鴻心裡怒罵,但等他看到伍孚扭頭看自己,他又努力擠出微笑:
「伍校尉,綠珠身子弱,還請輕點。」
伍孚愣住了,他沒想到一個堂堂的郭氏名門子弟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在這錯愕後,緊接著就是一股掌握權力的戰慄感籠罩在心頭,他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伍孚一笑,其他的吏士們也紛紛大笑,他們就喜歡看這個。
伍孚走到郭鴻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臉,笑道:
「郭君放心,咱們也是穴弟兄,你的話我曉得了。」
此言一出,眾人笑得更加放浪形骸了。
而之後,伍孚押著郭鴻的路上,他們又看到一地熟悉的屍體。仔細看正是剛剛從郭府搶掠奔逃的長水兵。
這些人不知道是被哪路人給伏擊了,皆死在了道邊,不僅搶掠的財物不見了,就連這些人的兵刃和軍衣都被搶走了。
幕府吏士們圍繞著這些裸屍細看,看這些傷口都是一些快刀所割,心中一凜,因為這是典型的軍中武藝。
眾人沉默了一會,對現在京都的複雜局勢又有了更深的認識了。
再之後,伍孚等人再不耽擱,小心護著郭鴻一路送到了詔獄。
在那裡,大將軍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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