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甲鐵片的撞擊聲在甬道中此起彼伏,刀劃在石板地上的聲音就彷佛是銼刀挫在頭骨上,讓人毛骨悚然。
就在太史慈、郭曙他們準備對著走出的黑影攢射的時候,忽然空氣中一陣爆破,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最左側的王曜的腦袋轟的一下爆裂開來。
一枚巨大的鐵丸直接砸碎了他的頭,紅的白的濺射了滿面牆壁。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
王曜的武力並不弱,作為邯鄲良家子入軍,雖然脾氣爆裂了些,但年紀輕輕就已經積功而為游奕使,可以說前途遠大。
但一場「簡單」的押送就讓王曜送了命,甚至一身武勇都沒用出來。
在王耀被碎頭的時候,太史慈等人就貓著腰躲在土壁下。
郭曙臉色鐵青的質問太史慈:
「太史慈我之前一直不問你,是知道這人的身份不簡單,但你現在一定要告訴我,這一次我們押送的到底是誰?值得袁軍這麼大動干戈。」
而太史慈聽了這個話的時候,依舊在皺眉,他忽然罵了一句:
「太谷關可能要丟了,關里必然出了叛徒。」
但郭曙哪管這個,他抓著太史慈的衣領,罵道:
「告訴我,這人是誰?」
部下袍澤的死讓郭曙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太史慈頂著脖子甩開了他的手,哼了句:
「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是袁軍的大人物。」
說著,太史慈也氣,一拳頭就砸在了那囚徒的眼眶上,那人哼了句,倒也不吭聲。
太史慈吐出一口氣,略帶歉意的看著郭曙: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本來我抽調你們就是想人數少不張揚,甚至出發的時間我都是臨時起意的,但誰能想到在這裡會遇到袁軍的伏擊?眼前局面看吶,這太谷關必然是有人給這些袁軍放行和報信。咱們現在有點危險了。」
郭曙恨恨的砸出一拳,轉過頭沖那囚徒罵道:
「你到底是何人?再不說我將你的腦袋割了丟出去。」
那囚徒乜視著郭曙,只在那冷哼。
但隨後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耳邊傳來,然後就看見那個張驤用短匕直接就將他的耳朵給割掉了。
此人再也忍耐不住,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的哀嚎也讓甬道中的袁軍忌憚了,紛紛停下了腳步。隨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甬道內傳來:
「你們不要亂來,不然叫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說這話的就是韓猛。
但張驤壓根不理睬韓猛的威脅,直接將那囚徒的耳朵丟入了甬道後。
隨之,甬道內爆發出激烈的爭吵,最後也許是韓猛說服了大夥,這些人又從甬道中撤下了。
靠著張驤的果決,郭曙等人獲得了喘息機會。郭曙先是走到王曜的身邊,看著那枚嵌在壁上的鐵彈,又看著碎得一地的腦袋,內心悲哀。
而老劉剛剛因為離王耀近,所以淋到了很多紅白之物,整個人都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
郭曙看到了,沒說什麼,而是看向對面的周瑜等人,陰沉道:
「你們剛才為何坐壁上觀?」
周瑜回道:
「我等並無弓弩,人數又少,只能結陣自保。我向貴軍保證,我等並無袖手旁觀的心思。」
郭曙沒有理睬他,甚至連那美婦都沒有心思多看,他低頭和太史慈商量道:
「現在咱們守在這甬道,又有人質在手上,你覺得敵軍會如何做?」
太史慈想了想,回道:
「如我是他們必然會先結楯陣出擊,然後以勁弩與我們對射,再後擊之。」
郭曙頷首,問道:
「如何破之?」
太史慈看了一眼那個囚徒,狠道:
「只能用這人讓敵軍投鼠忌器了。」
郭曙沒有答覆,而是又問了一點:
「如果我們現在從塢壁突圍,你覺得勝算如何?」
太史慈搖了搖頭,答案不言自明。
於是,兩邊就這樣投鼠忌器僵持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忽然,一直呆傻著的老劉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然後猛然竄出去,掀開獸皮帘子,向著雪地外瘋狂跑著。
鄧當和呂蒙二人要抓他,但被張驤搖頭制止了。
果然,片刻後,廳外就傳來一聲慘叫,隨後再次寂靜無聲。
這一次,所有人知道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了。
也許是殺了老劉使得袁軍有了別的想法,甬道內又傳出韓猛的聲音:
「你們知道我們來的目的,這樣和你們說吧,你們如果是想以手裡的人質來威脅我們,最後也是白費功夫。因為不將他帶回去,我們大夥也是死,如果他死在你們手上,我們臨死前肯定是要折磨你們到死的。所以我給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將人放過來,我承偌給你們四匹馬,讓你們走。」
韓猛的話還沒完,他又對廳內的另外一群人,也就是周瑜他們蠱惑道:
「你們只是一群被牽連的路人,這樣,我也不難為你們,現在就可以走。馬廄那有這些人留下的戰馬,我也應允都給你們。」
這番話果然有用,周瑜這邊的人果然鬆動了。
其中周異和劉虞商量了一會,又和何太后聊過後,就決定同意敵人的條件。
在他們看來,袁軍為逆黨,泰山軍為仇寇,巴不得他們兩敗俱傷。
但周瑜並不同意這個短視的看法,他對其父周異道:
「豈能聽信彼輩的話?我們這邊賣了郭曙他們,後面那些袁軍就要來截殺我們。他們是不會讓人知道是他們截殺了泰山軍的隊伍的。」
周瑜的話讓對面的郭曙和太史慈大生好感,尤其是太史慈更是高聲稱讚:
「終於有一個醒目的,兩老兒別自己蠢死了。」
周異和劉虞臉色鐵青,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周瑜的判斷。
對於這個兒子和後輩,在這次逃亡中所展現的能力和見識都讓兩個老人心折。周瑜如此判斷,他們信。
見自己的挑撥離間並沒有用,甬道里的韓猛繼續道:
「你們不要執迷不悟了,如此大的風雪,根本不會有人過來。你們只能相信我!」
一直沉默的郭曙,突然接過了這個話茬,他問道:
「你要我們將人放給你們也行,但你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不然我不好判斷你這話的真實性。」
韓猛悶聲道:
「你問。」
郭曙先問了第一個問題:
「我們這次押的人到底是誰?」
此時的那個人質正被張驤塞住了嘴,斷耳之痛使得他一腦門子的汗。但在聽到郭曙這個問題時,他還是十分激動,嘴裡嗚嗚嗚的,想讓對面別說話。
但韓猛並沒有看到這一幕,在沉吟片刻後,他的聲音就從甬道那傳來:
「你們到這地步,就是讓你們知道身份也無妨,他是我主公的長子袁譚。此前他在我軍中歷練的時候被你們的游奕給抓獲了。所以才有這一遭。」
此刻,聽得自己手裡之人是袁紹的長子,郭曙、太史慈等人心中的疑惑才去掉。
也對,也只有這樣的大人物才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但他們並沒有看到,當那邊的韓猛在報出袁譚的名字時,一直持牌楯護在周邊的鄧當和呂蒙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恢復了平靜。
韓猛還在說:
「所以你們知道,不將少君帶回去,我韓猛肯定是要死的。所以你們最好聽我的,將少君給我送來,這樣我以我潁川韓氏的家門保證,你們能活。」
郭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你們是怎麼滲透到這裡的?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會轉道這裡的?」
這兩個問題,韓猛並沒有回答,他先是問了一句:
「這樣,你們先將少君放開,讓他走到我能看到的地方。後面兩個問題我再告訴你們。」
但郭曙和太史慈並沒有理睬,而是抽出弓箭就對著獸皮帘子射去。
接著兩聲慘叫就從外面傳來。
但就在二人心稍定的時候,忽然一聲巨響從他們後側的牆壁傳來。
只見整面的土圍從外面被巨錘給錘榻了一大截,然後在灰塵中,四五名全身甲冑的精兵就從洞口涌了進來。
他們一把就將張驤壓在地上,隨後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架著袁譚從洞中撤退。
太史慈反應快,綽起鐵矛就刺向袁譚,但直接被袁兵用身軀給擋住了。
最後等他再要追,袁譚已經被人從洞外拉走了。
一下子,形勢發生了大逆轉。
沒有任何猶豫,太史慈就從洞裡穿出緊追,郭曙和張驤二人緊隨其後,鄧當和呂蒙二人也是如此。
等太史慈鑽出洞,一眼就看到那袁譚被拉到了一個鐵甲巨漢的身邊,而在他們的身邊正有十來個武士猙獰的看著他。
邊上武士幫袁譚取下口中的破布,正要說話。忽然看到太史慈竟然敢跟過來,頓時就發出尖銳的怒吼:
「給我殺了他們!都殺了。」
於是那鐵甲巨漢一個獰笑,就沖太史慈沖了過來。
就在他要撞向太史慈的時候,太史慈一下子就甩出了一枝手戟,正插在此人的面門上。
不過這人卻並沒有倒地,原來他用自己的鐵臂擋住了這一手戟。
太史慈一擊沒有建功,立即舉起鐵矛捅向此人。
但這迅捷如閃電的一擊竟然被此人單臂給抓住了,甚至還要拽著鐵矛將太史慈給拉過來。
太史慈驚訝於此人的巨力,然後一鬆手,緊接著取下鐵骨朵就對這武士沒頭沒臉的砸。
這下子,這武士遭不住了,不斷後退。
這邊太史慈和那武士廝殺的時候,郭曙和張驤沖了出來,直奔袁譚。
袁譚身邊的武士們顯然沒有想到這群泰山軍吏士會這麼猛,敢直接追上來,他們原先的計劃是接走袁譚後,由韓猛從甬道那頭攻擊。
但現在韓猛是帶著人殺出來了,但這些泰山軍武士反倒是跑了出來。
這些人雖然有十來人,但很顯然並不是郭曙、張驤二人的對手,甚至那鄧當和呂蒙都有一身武勇,連殺他們這邊數人。
片刻後,袁譚身邊的人被殺的一乾二淨,要不是最後那鐵甲巨漢撤到了他身邊護著,此刻袁譚又得落在郭曙等人手裡。
不過縱然是這樣,在太史慈、郭曙等人的夾擊下,鐵甲巨漢也只能被動挨打,身上的甲冑已是破爛不堪。
但他熬到了。
廳內,當韓猛、高覽帶著剩下的三十人衝出來的時候,看見泰山軍竟然一個也無,再聽到外面的廝殺聲後,哪還不知道他們也跑了出去。
於是韓猛讓高覽帶著十人去殺了周瑜,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二十人沖了出去。
他一出來就看見只有文丑孤零零的護在少君身邊,雪地里躺了一地的屍體。韓猛倒吸一口氣,萬想不到這隊泰山軍竟然如此厲害。
但到了現在,就算再硬茬也要強上了。
韓猛先是一矛甩出,一下子就將背對著自己的張驤扎在了雪地上,然後衝上來就給鄧當一刀,但這一刀被鄧當旁邊的呂蒙給擋住了。
而前面的文丑也撿起一長矛,對著太史慈就是一抽,太史慈無備,被這一下子直接抽在了頭盔上,嗡嗡亂晃。
此時,文丑在前,韓猛再後,已是危險的不能再危險了。
就在韓猛準備從後面偷襲郭曙的時候,一支箭矢直接射來插在了韓猛的喉嚨上,他喉嚨里哬嗤了半天,最後不甘倒地。
這個時候,郭曙他們才看到竟然是那「周瑾」在那洞口持弓射出了這一箭。
再然後,從他身後奔出了朱氏兄弟和全綜、虞翻,他們持環首刀將剩下的袁軍殺戮一空。
形勢發生了巨大的逆轉。
此時的文丑再顧不得其他,連忙踹飛郭曙,然後背著袁譚就跳上了一旁的戰馬。
然後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衝出塢壁。
此時的文丑心中有著巨大的疑惑,那高覽怎麼那麼弱,一下子就撲了?
但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嗷嚎,再回頭看,發現少君袁譚的背上正正插著一柄環首刀,再看一邊,一個綁著黃巾的軍漢竟然追上了他的馬,還捅了袁譚一刀。
文丑暴怒,一拍馬頭,那戰馬的後腿就蹬向那人,直將他踹得口吐鮮血飛了丈余。
做完這些後,文丑再不顧其他,背著袁譚向著塢壁外猛衝。
就這樣,短暫的廝殺後,一切恢復了平靜。
太史慈回了回眩暈的腦子,然後檢查昏了過去的郭曙,又看向被插在地上的張驤,見他只是大腿被扎在地上才舒了一口氣。
但此刻聽著呂蒙哭泣的聲音,太史慈就知道鄧當凶多吉少了,他沒想到這人竟然能爆發出這樣的潛力,能追上奔馬。
他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撐鄧當刺出那一刀的,但鄧當無疑是個漢子。
此時他們這邊死的死,傷的傷,就他和呂蒙二人還能戰。
再看到對面緩緩壓過來的「周瑾」等人,太史慈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但誰知道周瑾只是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笑道:
「這雪要停了,你們的車馬應該也是用不著了,不如就留給我們,就算抵了我那一箭了。」
說完,他們就準備套馬車,離開這處是非之地。
此刻,郭曙甦醒過來了,他大聲道:
「等等!」
聽到這話,周瑜這邊的人再一次拔出了環首刀,而周瑜也冷漠的轉過頭,問道:
「郭君還要留我們嗎?」
郭曙定定的看著周瑜,又看向那個裹著披風的美婦,笑道:
「我這裡有一袋酒,送你了。你救我這命我郭曙會記住的,他日必有厚報!」
說完,就要摸自己的腰,可一摸就摸空了。
周瑜笑了,最後他留下一句:
「這酒就先記著,沒準日後我們能喝上一場。」
最後,周瑜一行人在風雪中向著南方越走越遠。
而太史慈則和呂蒙兩人將郭曙和張驤都拖到塢壁內。老劉、鄧當和王曜的屍體也被一併擺好。
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只能等風雪結束才能動身。
此刻,躺在火塘邊,郭曙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
「咱們這一次闖禍了。」
太史慈一直以為郭曙說的是袁譚的事情,但直到日後發生的事情,他才終於明白這一刻郭曙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過他雖然不知道郭曙的真實意思,但有一件事他沒判斷錯,那就是南方的太谷關出了大變故。
但可惜,他們卻只能在火塘邊取暖,等待風雪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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