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城外的夜,濃得化不開。
一個黑影在晏月莊園內飛躥,很快,黑影便躥過重重疊疊的廊坊、屋檐、和高大的樹木,然後一躍躥上一丈多高的圍牆,向城內飛奔而去。
濟州城,作為月國重要的商業中心,交通發達,驛道穿城而過、運河四通八達,南來北往的商人在此地逗留,為城市的發展注入了動力。
繁華的濟州城是沒有黑夜的,此時,正是一片燈火輝煌,街上行人來來往往,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望江樓,是濟州城最繁華的茶樓,因為地處城市中心,附近遍布了妓館、酒肆、賭場,望江樓內的生意特別火爆,顧客也更加魚龍混雜、三六九等,為了拓寬生意渠道,樓主在二樓、三樓特設了雅間,供身份尊貴的客人使用,二樓一般身份達官貴人可使用、而三樓則是為身份特別尊貴的人設定的,能夠進入三樓的客人,在月國必定非富即貴。
望江樓,因人員複雜,所以也是濟州城獲得各界消息的最佳場所,據說,樓主是一位身份神秘的金主,誰也沒有見過他,更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子時剛過,一個弱冠後生邁入了茶館,他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身材瘦弱,但又十分文靜俊秀,他在二樓選擇了一處空位坐下,要了一壺茉莉花茶便不動聲色垂首喝茶。
後生左手邊坐了兩對男女,兩個男的生得油頭粉面,不住與緊坐在身旁的艷麗女子調笑,四人交杯換盞喝得濃情蜜意,一看便知是兩個狹妓嫖客帶來粉頭到這茶樓中來消遣了。
後生看似低頭喝茶,實則仔細傾聽著樓內的各桌客人的交談。
「美姬,你可是我的福星……知道嗎?自從那次你和我……嘿嘿,我便贏了五十兩銀子」一個狎妓男端著一杯酒和身旁的濃妝女子調笑。
「是啊,張兄以前可是逢賭必輸的哦」另一個男子淫邪地笑著,伸出手來在那被稱為福星的女子胸口摸了一把「我也沾點福氣」
那女子嘻嘻笑著「二位爺以後可得多多關照,千萬莫去找災星哦,不然,哼哼,必然逢賭必輸」
「哈哈,聽說這濟州城就有個災星,鹽商晏大官人家的三女兒,叫什麼晏音……」另一個女子調笑著「聽說晏道真這次可遇到了大麻煩,都是叫他家那把掃把星給害的」
「哈,二位身居醉春樓,怎麼就知道人家閨閣中發生的事,難不成……」一個男子調笑著「你們試過」
「哈哈哈哈」四人一同笑了起來。
……
年輕後生依然一言不發地喝著茶,只見他平心靜氣,對他們交談的內容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他仔細聽著周圍客人的交談,無非是些家長里短或者生意好壞的閒話,大約覺得十分無趣,正欲起身離開,就在他掏出茶錢放在桌上時,突然又停住了。
「病來如山倒,蕭莊主這次……唉,不知道少莊主是否能尋了大小姐回去,好安慰一番重病的老父」
他循聲向交談的人望去,只見人群里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生得劍眉圓眼方口,正與一個中年青衣男子低聲交談。那青衣男子雖然已是中年,卻生得儒雅乾淨,舉手投足間有一股子氣質,將他與眾人區分開來。
後生仔細聽著二人的交談,不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有些搖搖欲墜,他雙手握成拳,緊緊抵在桌子上,仿佛要尋了這個支持才能站住的樣子。
他遠遠望著這個青衣男子,俊秀的雙眸中突然蒙上了一層淚花,許是心神不寧,不小心撞到一個狎妓男身上。
「哪個眼睛長在屁股上的……」狎妓男罵罵咧咧地轉過來,見是一個失神的俊秀後生,臉上立刻盪起一陣淫笑,伸手就將後生撈了過來,抱在懷中,就是一陣輕薄。
那後生只顧了走路,不防還有這樣一出,待反應過來,又驚又怒,「啪」一巴掌打在狎妓男臉上,他的半邊臉立刻高高腫了起來。
「好你個小子,大爺我稀罕你才抬舉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男人被打後酒醒了一大半,一時惱羞成怒,撲上去就要打那後生。
狎妓男身高體壯,根本不將眼前這個還不及自己肩高,瘦弱單薄、白淨俊秀的後生放在眼裡,他一個餓虎撲食上來,卻不想那後生身子靈活地一閃,也看不清手腳哪裡動了,狎妓男一個撲空,再加上一股外力的作用,便猛地跌了個狗吃屎。
「好、好」周圍的茶客早被這邊的熱鬧吸引了,原還為那後生暗暗捏了把汗,卻不想對方在眾人毫不知覺的情況下竟讓身形高大出許多的狎妓男吃了大虧,眾人早就對他的做派不滿,這下都不禁喝起來彩來。
那後生似乎不願和男人糾纏,便徑直向樓下走去,不妨狎妓男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已是怒到極點,他不管不顧,抄了一條凳子便尾隨上去,待要狠狠一擊,那後生身形又是靈活地一晃,狎妓男便從樓梯上整個栽了下去,只聽到一陣樓梯碎裂的聲音和一聲重重的撞擊,摔倒在一樓大堂中。
青衣男子也被這邊的鬧劇吸引了,他越看越奇,最後臉上的好奇叫驚喜取代了,他身形一閃,便追了出去。
三樓暗室中,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自暗格中觀察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原來,這望江樓經能工巧匠的精心打造,除了裝飾華美、視野空曠外,還在三樓設置了一間秘密的暗室,自暗室中可以觀察到樓下發生的一切,這也是望江樓獲得各路消息的一個秘密渠道之一。
男子星目中閃出一絲亮光來,他凝望著那少年離去的方向,俊美的臉上一絲若有所思的疑惑。
「青風」男子低低地喚了聲。
一陣微風拂過,青色的身影一閃,一個高大青衣漢子不知自何處竄了出來,彎腰垂首,恭敬地立於男子之前。
男子坐在一張梨花木精雕的寬榻之上,劍眉星目,眼波流轉,端的俊美高貴——誰說美貌是女子的專利,這個男子,分明長得比女人還要美貌幾分。
他那一身華服地往那裡一坐,便是一道最好看的風景線。
青風皺皺眉,因為這樣,主子去到哪裡,只要公然露面,必然會引起女子的騷動,因此,他們的行蹤不得不更加謹慎許多。
「那後生,你如何看?」低沉的帶磁性的聲音。
「或許,從他身上可以探出蕭少莊主要尋的人,西門堂主已追了出去,想必可探得一二」
一張俊臉徒然黑了起來,搭在榻上的修長手指徒然緊緊握住,指節隱隱發白。
主子年紀不大,卻一向穩若泰山,待人待事,很難看出喜怒來,偏生一提到與那人相關的事便按捺不住情緒了,也難怪,名貫月國的第一俊男竟然被人拒絕,真的是很難不憤怒。
三年前,在一次月國王宮的家宴之上,一些朝中重臣也在邀請的範圍之內,一向自由散漫的富貴閒人月景玄難得地來參加了,難得興致好,宴席上他侃侃而談,博得了眾人的讚譽,而他俊美的外表,風度翩翩的瀟灑模樣,更叫許多大臣欽慕不已,蕭嵩更是一見如故,十分仰慕,私底下頻頻向其示好。原本兩家本算親戚,月景玄為月王第四子——封號西涼王,肥得流油的封地,真是羨煞旁人。想起自己最心愛,尚未婚配的大女兒——蕭亦穎,蕭嵩便動了念頭。
對於蕭嵩的討好,西涼王原本並不以為意,怎奈被寵壞了的男子偶爾碰到一個並不將自己放在心上的,便暗暗較上了勁,一來二去,竟然真的萌生了想要娶其為王妃的念頭,於是向蕭嵩暗暗透露了自己的意思,這一透露不久,蕭亦穎便離家出走了。
這一走,便再也沒了消息。
就連蕭嵩病入膏肓也不曾來看一眼。
哼,薄情寡義的女子,不娶是福。
可是,為何每每提及此人來,心中還是忍不住一股怒意翻騰。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8s 3.786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