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氣還有薄薄的微涼,正是睡懶覺的好時候。
待到日上三竿之時,晏音才從暖暖的被窩中鑽出來。
推開窗,陽光鋪面而來,窗外的草地上幾株梨花開得正好,幾隻蜜蜂嚶嚶嗡嗡縈繞其間,和暖的薰風夾著幾片飄落的花瓣飛到還帶著體溫的床上。
拈一片花瓣,多少嬌艷美麗化為了斷紅殘綠,只一陣驟雨便跌入泥沼?美麗如當年的自己,高貴如當今的大妃娘娘……
那年她省親西銅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的膚若凝脂,她的高貴得體……她是整個西銅女子的驕傲,她將碧綠的海棠簪子插在蕭亦穎剛剛梳成的流雲髻上,甜甜的笑容,和暖的問候,溫柔的擁抱,讓剛剛失去母愛的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從此,她便如生母一般,每年一車一車送來的四時的衣服,女孩的首飾,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姑母是極疼自己的,可是……可是她卻因為內心的膽怯,猶疑不決,而拒絕了隨月景玄入宮的要求。
微微地拉開衣服,清晰的銅鏡里,那句鞭痕赫然在目,刺得人微微眼疼。
她真的是那個帶著異世鞭痕的人嗎?
她真的是那個唯一能夠喚醒大妃娘娘的人嗎?
午夜夢回之際,似乎還能記起那幽深地方,陰差撕心裂肺的一鞭,以及,那些痛苦的過往……
眉頭微蹙,一整夜的無眠在她的眼下投下了淡淡的黑,思念和膽怯依舊讓糾結上演得如火如荼。
「小姐,你還不起床——早飯已快好了」倚紅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來了,看見了正坐在窗邊發呆的晏音。
洗漱、打扮,然後,然後——倚紅竟然在她的臉上抹了淡淡的脂粉。
「你,你,你在我臉上抹了什麼?」
魂似乎回到了晏音身上,她不再像個木偶似的任由倚紅折騰。
「小姐,你又在想事了吧——」倚紅無奈地望著晏音眼下的一團墨黑「不過是一些丁香花粉罷了,抹了,就沒有人能夠看到小姐整夜整夜地憂思不已——」
光鮮亮麗地走出來,這會是新的一天嗎?可是,等一等,不是說不要他再來了嗎?角落裡站著的高高的身影是誰?那冷冷的俊顏上,雙目微微地閉著,長長睫毛下,覆蓋如寒星般閃動著光澤的眸子,正如釘了釘子一般,牢牢地鎖定在自己身上。
似乎漫不經心,又似乎別有深意。
「看來西涼王已將晏府當成了自己的私人宅邸——」那次宴會中,無意露出了一手,月景玄便厚下臉皮整日登府造訪——
「收回在宴會上說的話,誠摯邀請你入宮去——」
「不去!」
「不要你做貼身侍婢,你就做我府上貴人——」
「不做!」
「唉,要不我就等等你,做我媳婦吧——」
「你——滾——」
……
其實以月景玄之權勢又何須如此,可他偏要打動她,要她心甘情願入宮去。
「晏三小姐便是這般待客?」戲謔的詢問,可是卻別有深意地望著晏音薄施粉黛的臉龐,似乎在說,晏三小姐,稍加打扮也還不錯。
「王爺,快請坐,略備了簡陋的飯食,請王爺將就著用一些吧」倚紅像個叛徒一般,小心翼翼又萬分熱情地招呼著客人。
「來,吃吧,別客氣」月景玄則毫不客氣,宣兵奪主般坐將下來,還毫不臉紅地招呼人。
黏糯的紅豆山藥糕、色澤鮮艷的筍片炒臘肉、鮮嫩可口的小野菜、蜜汁海參,外加熬得湯汁如奶汁般濃郁的鮮魚湯,灑上幾粒翠綠的蔥花,光一看便叫人食指大動,口中生津。
平日裡見慣了宮廷中珍饈佳肴的月景玄也覺得十分新鮮,不顧及形象地吃了起來。
晏音狠狠地瞪了倚紅一眼,她連忙低下頭。
今早月景玄早早就來了,他不要老爺接見,偏偏到了晏音所住的偏殿中等候,茶水續了一次又一次,只到一盞楓露茶泡得沒了一點滋味,倚紅幾次想催小姐起床,可是都被西涼王攔下了。
在倚紅眼中,月景玄其實是極好的人,雖然,月國坊間多說西涼王風流薄倖,浪蕩不羈,可是,在她看來,他卻是極為難得的性情中人。
連她都看出了西涼王對小姐……其實是極好的,如若換作別的女子,心中早美得開了花吧,可是小姐,卻一直對他諱莫如深,從不讓人提及。
聽主房的丫鬟們說,西涼王似乎在請求老爺讓他帶晏音入宮——晏道真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小姐……
唉,以西涼王的身份之尊,何須如此,他所提的要求,會有誰不依,誰有能拒絕這樣一位俊美至極的王子,可是,他偏做到了這般地步,為何小姐這般聰明的人卻看不明白呢?
「小姐,喝湯,多喝湯對皮膚好」見晏音還杵在一旁,倚紅只能打破僵局。
「我不餓……」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真的不餓嗎?真的不餓這可全是我的了!」月景玄壞壞地笑著,迷死人的神采,看得一屋子的下人眼睛都直了。
說罷,將一盤魚湯端到自己面前。
晏音再也按捺不住,坐到桌前,開始祭奠自己的五臟廟。
「吃魚,女孩子要多吃魚」說話間,月景玄已將一塊剔除了魚刺的肉送入碗中。
幾個丫鬟躲在角落裡偷偷地笑,晏音狠狠地白了她們一眼。
魚的味道的確不錯,雖然有某個討厭的人在場,可是晏音還是吃得十分滿足。
待到她抹著油油的嘴巴站起來時,才發覺自己的肚子已吃得圓滾滾了,細數一下,一共幹掉了一碗米飯,兩碗魚湯,數個紅豆山藥糕,如果不是倚紅不斷地做嘴臉,她懷疑自己還能再吃下一些。
西涼王極力隱忍著笑意,他還沒見過這麼能吃的女孩子,可是,看她吃得那麼開心的樣子真的很窩心,不似有的姑娘,為了保持身材,每頓吃的跟貓咪一般多。
就如夕顏,其實心裡是想吃極了,可是,為了保持身材非不肯吃,望著那一桌子的珍饈佳肴,想要殺人的心都有了,因此,脾氣大得,所有的宮女都不敢近前——,能吃的姑娘脾氣好,可是,這小丫頭似乎脾氣並不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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