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板的扶梯下穩步走上來一個瘦高個,身後尾隨著清一色銀白魚尾的鮫人女子。她們目光呆滯,神情木訥,面無表情。
萬代有些詫異她們為何這般言聽計從,與方才從海里方方打撈上來的鮫人性情如此不同。更迭的畫面,讓她揪著心繼續看了下去。
瘦高個款款而來,脖頸間也掛著一條珍珠質地的串珠,珠子有白有粉亦有紫,其中最為顯眼的是懸掛在胸口兩邊對稱的拇指指肚大小的黑色的珍珠,遠遠的都能看見其隱隱之中,光華四射,宛如黑曜。
趙晟見其前來,向上招了招手,桅杆之上頃刻間升起獵獵的風帆,將方才杆上的鮫人之屍,遮蓋的嚴嚴實實,他一雙綠豆芝麻眼死死的盯著對方胸前隨著走動而上下起伏的那兩顆黝黑髮亮的珠子,垂涎欲滴的說道:「莊老弟,你這兩顆從何而來?」
「呵呵,趙兄這久不見,見面第一句不噓寒問暖一番,倒先關心起這兩顆破珠子?」瘦高個戲謔道,一開口,露出一顆金牙。
「破珠子?……既是破珠子,莊老弟拿於我面前顯擺什麼?!」趙晟這話里有一股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味道。
「看趙兄我哪有炫耀之意。」瘦高個一臉的陪笑,「趙兄果真好眼力,這種色澤可是我精心研製而來,花費了不少的心血,確比這粉紫的兩色還要罕見……」說著,瘦高個取下珠子托舉於趙晟的面於他仔細的觀摩了一番,珠大色亮,實屬少見。
看的趙晟雙眼不願離開。須臾奸猾的瞟了瘦高個一眼:「莊老弟,有話不如直說……你我都是爽快人,何必拐彎抹角?」
瘦高個眯縫著眼笑著,因為身形乾瘦,兩塊顴骨高高聳立,雙眼深陷,與那骷髏倒有八分相似。雙手合掌一拍。身邊的鮫人女子上前打開一個錦繡盒子,裡面如小山般堆滿了方才讓趙晟覬覦的雙目都似出血的黑色珍珠,璀璨的光澤隨著盒子打開的一霎一躍而出,晃的他一時有些眩暈。
「這……」他有些不明就裡的抬起眼,輕瞥了瘦高個一眼。
「這是送於趙兄的!」
聽聞這句,趙晟並沒有喜形於色,他只是背轉過身,沒再去看一眼那珠子,斜視了他一眼,徐徐開口說道:「莊老弟……你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妨直接抖摟出來吧,這繞了半天,又是奉承又是送禮,可不像你!」
「呵呵……趙兄不愧是這珠寶行的金老虎,萬事都逃不過你這虎視眈眈的法眼。那老弟就直說了……」瘦高個湊到趙晟耳邊,低聲說道:「趙兄,你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表面雖和氣,可是暗地裡你爭我斗也這麼多年了,你不覺得累嗎?何不如你我聯手,這整個海上的鮫人便都屬於你我二人,屆時便可壟斷整個珍珠市場,至此你我兄弟連心,還有何可以懼怕的?所以……」瘦高個頓了頓,觀了觀趙晟一眼,他聽的倒是入神,但是深藏不露的面上卻怎麼也觀不出個所以然來,瘦高個緩了緩,又繼續說道:「所以這次老弟可是帶了一百倍的誠心,將我耗費了三年才精心培育而出的黑色珍珠供給趙兄,還請趙兄笑納。」說罷,瘦高個拱手將那錦盒遞到了趙晟的面前。
趙晟並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打開盒子,復又看了一眼。
「恐怕這並非是你的真意吧!」趙晟犀利的眼,如炬的盯著瘦高個。
瘦高個起先臉上有些僵,片刻後咧開嘴陰險一笑:「如若趙兄不放心,我可講這黑珍珠得來的方式告知趙兄,莊老弟我只求趙兄手中那串琥珀手珠的製作之法。」說著他低眉覷了覷趙晟手中的那串琥珀之珠。
「呵……我就知你不懷好意!」趙晟輕蔑一笑。
「趙兄,這怎是不懷好意?你我都是商賈之人,定是視利益為首位,唯利是圖是商人的本性,又何恥之有?莊老弟我只不過尋到了一個對你我都有利的方式,希望能互贏互利罷了。再說你我都到了這個年齡,都是入了半截黃土之人,在長年累月的斗下去,又是費神又是費才,趙兄不膩,莊老弟我可是有些膩味了!」
趙晟轉著眼珠,思了思,須臾大笑道:「哈哈,莊老弟此言還是有些道理。商賈之人定是以利益為重。你我也不比當年年輕氣盛,其實早該化干戈為玉帛。只是老兄我一直拉不下這個顏面,今日莊老弟親自登門,這誠意我倒是見著了,起初還有些顧慮,可這思前想後一番,從利益的角度上考慮,與老弟你聯手確實是明智之舉啊。」
說罷,趙晟高呼一聲:「若老弟不嫌棄,請與我到艙內詳談,這夾板之上風浪太大,吹久了,怕是更顯老了!」隨後打了個響指,招了一個幫工過來,就將錦盒自然的笑納了。
「呵呵,恭敬不如從命,恭敬不如從命……」瘦高個一臉的樂呵,弓了身就隨著趙晟一路下了船艙。
在一旁看的著急的萬代險些跳起角來大叫:「這怎麼行?他們倆若是聯手,這些鮫人可還有活路?」
「且先看下去。」風星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敖孓斜來一眼,思著中午吃了些什麼。到現在還沒消化下去,抵著胸口甚是一陣陣的沉悶。
「我們鮫人自古善良與人無怨,為何要遭受這般的罪孽?」鮫人女子的臉上不見了方才的淒楚,她面上有些抽搐,可是卻不見悲傷,有些赤紅的眼裡射出來怨憤的光,讓人看上去有些畏懼。
船艙之下,艙內一角的鐵盆之中,嘶嘶作響的炭火燃的正炙,上舔著火紅的光。紅光照亮了整個船艙,免去了燃燭的麻煩。
「都已入春,趙兄還生炭火?」
「海上水汽太大,落下了風濕的毛病,艙內濕氣又重,點上去去潮。」
說罷,趙晟與這個自稱莊老弟的瘦高個比肩而坐,兩人觥籌交錯了一陣。趙晟這回先開了口:「莊老弟此酒下肚,以後你我可就兄弟相稱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可不要對我有所隱瞞哦!」
瘦高個滿口的應承:「那是,那是。來,小弟先敬大哥一杯。」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趙晟笑道:「莊老弟真是豪爽!」
「那……大哥可否先讓小弟看看你這琥珀的成型過程?」
「哈哈,你我已是兄弟,又有何不可的?」說著,趙晟喚了一聲:「左舵,起!」
「嘩啦!」一聲,船身似有一顫,他們就坐的船艙之頂的甲板忽然間如一扇天窗,豁然敞開了,如瀑的光線一擁而下,明晃的睜不開眼,瘦高個抬手遮了遮。
「老弟你看!」方才升起用以遮掩的風帆復又放了下來,現出桅杆上數十具鮫人的屍骸。
瘦高個朝著趙晟所指的方向望去驚的一愣。目瞪口呆的半晌未發出一個音來。
「莊老弟一直認為我這取珠的手段過於殘忍,所以我的珠子不及你的色澤光鮮靚麗。可是手段不殘忍,又怎麼會出來這讓人生羨的琥珀呢?」
「這是……」
「沒錯,這是鮫人之脂!」
「小弟先前只聽說鮫人之脂可制長生之燭,燭燃千年,風雨不滅。不想亦可以做成琥珀。趙兄果真技高一籌啊!」瘦高個頗為震驚,在桅杆之下繞著圈看了半天,口中嘖嘖有聲。
「哈哈,哈哈……莊老弟這一句技高一籌,老兄我可當之無愧啊!」趙晟笑的愈發猖狂,看著瘦高個的眼,閃出狡黠的一線光亮,掰著手手指頭,慢慢的數起來:「一、二、三……若是我沒猜錯,這數到五的時候……」
「趙兄這是在做什麼?」瘦高個不解的問道。
「八、九、十……」趙晟隨著數的數字逐漸增大,雙眼也越發的圓睜。「怎麼……」
「怎麼還沒見我倒是嗎?」瘦高個慢條斯理的說道:「趙兄是在說這酒里的毒為何這長時間過去了卻還沒生效?」
「你如何知道?」趙晟一驚。
「打了這麼多年交道,趙兄的手段我還不知嗎?」這回輪到瘦高個得意的咧嘴笑著。
「商賈之人行走江湖,這茶飯酒水必是有所防備,何況你我這等走在黑市深淵裡的人……」瘦高個的笑滲透著陰冷的寒光,可一線更冷的光卻嗖然從他胸前閃現,一把亮閃閃的匕首從懷而出,飛身射向了趙晟,瘦高個本是將士出身,現又離的這麼近,而趙晟身形肥胖並不會什麼拳法刀劍,他這一刀上前,若無偏差,勢必將其一刀斃命,如今趙晟已經將這琥珀的秘密告知於他,他此行的目的便真正的達到了。就差這最後的一刀,他便可以徹底的了結這個爭鬥了幾十年的敵手,安安穩穩的坐上這珠寶行當的第一把交椅。
可萬事皆已具備,卻只差這一刀,且永遠的差了這麼一刀。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一瞬,趙晟扯下手中的一顆佛珠。甩手向空中一拋,佛珠不偏不倚落在近旁的炭火盆里。剎那間火盆里噼里啪啦作響,金光四射,耀人眼目,晃的瘦高個一時間辯不清方向。
少頃,光亮終滅,從那隱退的光芒中,他清晰的瞧見,自己鋒利的匕首直直的插了進去,卻不見鮮血滲出,匕首牢牢的卡在一個黃金鎧甲之中,他抬眼一看,面前並非趙晟,而是一隻披著金甲的大蟲。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743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