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下意識抬眼朝床上看。
只見原本平躺著的維利爾斯不知何時換成了側躺的姿勢,正蜷成一團縮在床上。
由於傷口在腰側,ai縫合包紮時將他的褲子往下拉了些,一條巨大的毛茸尾巴就從人體的尾椎部位延伸出來,尾巴根被正好壓在褲腰下邊。
他光裸的脊背也隨著側身的動作暴露在空氣中,謝琅能看清他後背的流暢線條。
就是他皮膚怎麼有點發紅?
謝琅忽地感覺鼻尖很癢。
她順著這股癢意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把這條大尾巴抱進了懷裡,上下揉搓了半天。
整條尾巴都在她懷裡顫抖,偶爾搖晃兩下。
維利爾斯頭頂似乎也有什麼在撲簌簌抖動,謝琅仔細看了,發現是和他紅髮顏色如出一轍的一對紅狐狸耳朵。
似乎是發現了她直勾勾的目光,那對耳朵猛然抖了兩下。
謝琅:「」
她恍惚著鬆開尾巴。
完蛋。
摸了半獸人尾巴會不會被告性/騷/擾?
可是他是狐狸誒!
為什麼是半獸人而不是獸人,能變狐狸多好?
她前生最遺憾的就是沒養只狐狸逗趣。
狐狸尾巴似乎很不捨得從她懷裡出來,勾勾纏纏地晃過來摩挲她的臉。
救命,想摸。
不行,要忍住。
謝琅強行按住自己蠢蠢欲動想再摸一把的手,唰一下站起身,開始思索。
維利爾斯居然是半獸人?
可半獸人平日很少露出獸類特徵,他難道是傷勢過重快死了?
想到這一可能性,謝琅心下一凜。
她快步繞到床另一邊,單膝跪上床面,打算去掰維利爾斯幾乎埋進胸膛里的臉出來看看情況。
但他躺得實在靠近床另一邊,謝琅這般動作,跟他隔了足有大半張床。
他露出來的半個額頭也很紅,還有些晶亮亮的光澤。
是冷汗。
他的尾巴似乎發現沒有人能抱它,正在焦慮地搖晃,看起來有些僵直,又垂頭喪氣。
謝琅不再猶豫,脫了鞋子上床。
她湊近了,把維利爾斯的臉生生捧起來,見到一對緊閉著的、雙睫似乎都被淚水打濕的眼睛。
還有水珠正順著臉頰往下流,滑到下巴,最終消失在柔軟的床單里。
好滾燙的溫度。
他連吐息都是熱而破碎的,似乎是察覺到冷源的靠近,原本藏在被子裡的手伸出來,把她的手牢牢按住。
謝琅眉頭緊縮。
發燒了?
半獸人發燒會把獸類特徵燒出來?
她收回一隻手,另一隻任憑維利爾斯按住,召出光腦呼叫在廚房休眠的家庭機器人:
「去弄張冷毛巾?」
「算了,冷毛巾和溫毛巾各來一張。」
吩咐完這事,注意到床邊儀器屏幕正在頻繁閃爍,謝琅問:「他現在燒到多高了?」
屏幕停止閃爍,刷過一行字。
她傾身去看,身旁躺著的人似乎不滿意她在動,按住她手的那隻手鬆開,轉而去攬她的腰。
謝琅下意識避開。
沒抱到,那隻手疑惑地在半空中停了停,又執著朝她伸手,要抱她。
謝琅:「」
這還是只黏人狐狸?
她又不是什麼大型降溫抱枕!
正巧這時家庭機器人進了房間,送來兩張毛巾,謝琅順手將溫的那塊蓋在維利爾斯額頭上,又指揮機器人說:
「你去看看屏幕上寫了什麼東西,讀給我聽。」
自己看醫療ai說了什麼就算了,她不想被當抱枕。
家庭機器人念道:
「狐族半獸人正常體溫在38.8c~39.6c之間,當前傷者體溫為42.8c,處於高熱狀態。」
「建議:儘快服用特製退燒藥劑降溫,同時用冷毛巾冷敷。」
見鬼。
這大半夜的,她去哪裡找半獸人特製退燒藥劑?
謝琅問:「你來的時候有沒有帶相應的藥?」
家庭機器人盡職盡責轉述:「有的哦!在我的胸腔里!」
你們有身體的ai真的很喜歡把東西放胸腔空洞裡面。
謝琅打算下床去拿藥,誰知上半身是往床邊傾斜了,下半身卻沒有。
一隻結實的臂膀正牢牢圈住她的膝彎,讓她直挺挺地跪在床上。
還有尾巴也試探性地勾過來,綴著白毛的尾巴尖輕輕勾住她的手腕。
謝琅:「」
幹什麼啊!
他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
最後退燒藥是家庭機器人取的。
謝琅指揮它打開醫療ai缺失能源的機體胸腔,從一堆小藥瓶里找出來狐族半獸人專用退燒藥劑。
還好聯邦半獸人種群中以狐族半獸人最為常見,不然她還得想辦法大半夜買。
維利爾斯在她身邊不安地抖動,吐出來的每一聲都很模糊,甚至不像聯邦通用語。
反正謝琅是沒聽懂。
她比劃了半天,總算決定把人扶起來靠在床頭,然後灌藥。
沒辦法,謝相不太會照顧人。
若無ai和機器幫忙,她都擔心自己會把人弄出其他的病。
維利爾斯似乎發現她不再走了,摟著她膝彎的手也鬆開,人很順從地任她擺弄。
但他尾巴不是,一直上上下下搗亂,甚至把她原本準備用來給維利爾斯墊在背後的枕頭給掃了下去。
謝琅氣得半死。
她泄憤似的抓住亂動的尾巴揉了好幾把,見它僵住了,才收回手,用另一個枕頭把它壓在下面。
結果一抬眼就對上一雙青碧的眼睛。
如三月柳一般的顏色,透亮明媚,似乎泛著一泓適才解凍的春水。
只是冷意盡斂,只餘一腔溫軟。
謝琅被唬了一跳,近乎心虛地把自己剛薅過狐狸尾巴的手背到背後去。
她這是教訓尾巴被尾巴所有者抓包了?
維利爾斯少將,你怎麼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這時候醒!
她觀察了一會,驚訝地發現他沒有半點動作。
再細細看,原來他眼睛裡還蒙了層霧,一片空茫。
嘖。
看來是燒暈了,根本沒反應。
謝琅不再客氣,掰過他下頜,把藥往他嘴裡倒。
倒得太快,維利爾斯本就只剩下本能吞咽的動作,一下被嗆得咳起來,幾許棕褐色的藥液從唇角溢出,滴到他赤/裸的胸膛上,順著肌肉線條往下滑。
謝琅:「」
一旁幫忙攙扶的家庭機器人:「」
家庭機器人無奈伸手:「小姐,讓我來吧。」
這藥總算是餵進去了,家庭機器人重新幫他恢復側躺的姿勢。
本來是想讓他平躺,無奈他尾巴一直在掙扎,沒辦法只能讓他保持側臥。
謝琅再次準備下床,又被扯住。
這回她聽出維利爾斯清晰地發出了一串音節,然而實在聽不懂,她不得不問臉上顯示屏里表情變成害羞狀態的家庭機器人:
「你聽得懂?」
家庭機器人道:「小姐,這位先生一直叫你別走。」
謝琅匪夷所思:「就這?那你臉紅什麼?」
家庭機器人靦腆回答:「感覺這個氣氛很有粉紅泡泡。」
謝琅:「」
她靈魂發問:「最近三樓憑空出現的愛情小說是你在看?」
家庭機器人默默捂臉,細聲細氣地回:「小姐對不起哦。」
謝琅心累,不想說話。
她索性在床上坐下來,觀察臉面朝她的側臥的男人。
他眼睛又合上了,睫羽不安地顫動,像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的黑色蝴蝶。
眼型不像狐狸,有點像鹿。
挺鼻朱唇,膚如凝脂,亮似緞子的紅色長髮,很優越的長相,又是狐狸,適合養呸呸呸!
聖上,我如今怎會如此色/欲薰心!
謝琅一面痛心疾首,一面順手把從他額頭上往下滑的冷毛巾向上拉了拉,發現毛巾已經變溫,便揭下來,甩給家庭機器人讓它換塊新的。
但確實是真好看。
前生聖上宮內亦有異族美人,還是鴛鴦眼,蜜色肌膚,纖細腰肢,善做胡旋舞。
她也曾伴隨聖上身側一觀。
維利爾斯我多看兩眼也沒怎麼,欣賞美人嘛。
謝琅成功說服自己,心安理得地看起來。
誰知她越看越覺得不對——
維利爾斯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再伸手去試溫度,更是像烙鐵一樣滾燙。
而他身後的尾巴也開始難耐地搖晃,快要抖成螺旋槳,隱隱有細碎的絨毛飛出來。
謝琅悚然一驚。
他這根本不像普通發燒!
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巧家庭機器人取了新的冷毛巾進來,她把毛巾敷在維利爾斯額頭上,讓它敲床頭儀器的屏幕。
屏幕閃爍起來。
謝琅急切問道:「他這真的只是一般發燒嗎?」
「我怎麼感覺他燒得更燙了?」
別高燒燒死在她這,一代聯邦之刃不是如軍部宣告那般與母蟲同歸於盡,而是死於高熱
那也太離譜了!
家庭機器人突然抬手轉了下儀器屏,讓謝琅清晰地看見屏幕上閃過一串猙獰的、血一般鮮紅的亂碼。
半晌後,屏幕上的字符穩定下來,鮮紅的字體重新變回無害的白色。
「當前僅能進行模糊檢測。」
屏幕上飄過這樣一行字,停住。
謝琅不耐煩道:「繼續,我怕不解決這事他燒傻了。」
維利爾斯認識原身,她還需要從他那得到相關信息。
傻了的人沒用,就算有臉也沒用。
「初步判斷:傷者因殘餘毒素引發高熱。」
「另:半獸人存在『信期』。」
謝琅重複道:「信期?」
這是什麼?
屏幕再次跳動,這次是滿屏幕都有字。
「傷者為狐族半獸人,其種族特點為:遇命定伴侶後迅速開啟首次信期,展現獸類形態,持續高熱三天,需要伴侶安撫。」
「補充:遇見命定伴侶方式包括同人進行一對一全息視訊通話,不包括觀看影視作品、全息投屏廣告等。」
「首次信期過後,每年存在兩次信期,每次持續五天,同樣展現獸類形態,需要伴侶安撫。」
「這位先生此前體內並未存在信期特有信息素,據此判定,此為他的首次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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