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爺他們跟二哥大概聊了半個小時的樣子,要不是陳海波來催了,估計他們還得繼續往下聊。
「我帶你們上去跟沈老見個面。」陳海波低聲對吳師爺說:「沈老不喜歡有小聰明的人,你說話的時候注意點。」
吳師爺點點頭:「那肯定了。」
「能不能救小東北,這就得看沈老怎麼說了。」陳海波話裡有話的說道,眼神飄忽不定:「沈老似乎不怎麼反感小東北,你懂嗎?」
吳師爺臉色頓時一變,喜形於色的問:「那這麼說,我們是不是可以.......」
「上去見了沈老再說吧。」陳海波說道。
上樓之前,吳師爺低聲對陳海波說:「婉荷跟老二過得不容易,您能讓他們多聊一會兒嗎?」
「行。」陳海波點點頭:「你腿腳不方便,讓大傻子他們抱著你上去吧,我先去樓上跟沈老打個招呼。」
在吳師爺他們跟二哥見面的過程中,陳婉荷一直站在樓梯口那裡,雙手緊緊的拽著衣角,看那樣子,是想哭卻又不敢哭。
當陳海波安排她進去跟二哥見面的時候,她看著那一扇緊閉著的房門,忽然感覺有些害怕,似乎是不敢進去。
站在門外呆立了一會,陳婉荷咬了咬嘴唇,推開門進去了。
「你來幹什麼?」二哥坐在椅子上,緊皺著眉頭,放在桌下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但沒給陳婉荷看見:「你出去,老子不想見你。」
陳婉荷見到二哥這副反應,沒有生氣,也沒有哭,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能不能別這麼像個小孩子?」陳婉荷一步步的走到了二哥身邊,狠狠的用手在二哥頭上敲了一下:「讓你平常別去打架,你看看,現在被抓了吧!」
二哥的表情很是複雜,他沒說話,沉默的看著桌面。
「我是不是早就告訴過你.......要做一個好人.......不........你就是一個好人.......為什麼他們要抓你........我真的不明白.......」
陳婉荷的手掌就這麼放在二哥的頭上,微微顫抖著,聲音也不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二哥不用回頭就知道,她在哭。
「雖然吳師爺他們沒跟我說.......但我還是能猜出來.......這次的事肯定沒有原來那麼簡單......」
「我不知道你最後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我沒了你會變成什麼樣.......但是........我真的不後悔跟你在一起.......」
「無論是生離死別.......還是別的什麼結局.......我都願意跟你一起承擔.........所以你不要把我丟到一邊........好嗎?」
二哥痛苦的閉著眼睛,點點頭,然後抬起那隻沒打著石膏的手,輕輕握住了陳婉荷放在自己頭頂上的手掌。
「丫頭。」二哥的聲音變得嘶啞了起來,眼睛通紅,但沒流淚,或許在這被拘留的幾天,他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我活了這麼一輩子,能遇見你,真的值了.........」
「但是......咱們這輩子有緣無分.......跟你實話實說吧丫頭.......我真的會死在這一次的事裡........咱們倆分了手......你去把孩子打了.......好好過完這一輩子......好嗎?」
聽見這句話,陳婉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到二哥背上,緊緊的抱著二哥放聲大哭。
「我不會跟你分手的!!哪怕這輩子我見不到你!!哪怕我們會陰陽相隔!!我也要把我們的孩子養大!!!」陳婉荷哭喊著:「等孩子長大了,我會告訴他(她),你父親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二哥這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
真的,他想哭,他想放下一切,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但是......當他想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怎麼都流不出眼淚來了。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欲哭無淚吧,二哥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詞是那麼的悲哀。
「丫頭,是我害了你一輩子.......」二哥慘笑道:「如果當初我救了你,然後咱們倆再無交集,恐怕你這輩子,應該會過得比現在好吧?」
陳婉荷一個勁的搖著頭,顫抖的哭聲,讓二哥心疼不已。
「如果.......如果你鐵了心要把這孩子生下來.......那麼你要記住.......一定不能讓孩子學我......我這輩子做過了太多錯事.......也對不住了太多的人.......有這一天......是報應啊.......」二哥輕輕的把陳婉荷拽到了面前,讓她坐在自己懷裡,緊緊的抱著她,喃喃道:「咱們的孩子一定要教育好,就算是成不了才,也不能讓孩子走上歪路,明白嗎?老天爺都看著呢,做了壞事可沒好結果啊,我不就是個例子嗎?」
陳婉荷只是哭,一句話都不說,緊緊的摟著二哥的脖子,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我跟你說啊,你以後可得.........」
二哥就那麼保持著緊抱陳婉荷的姿勢,面帶笑容,輕聲跟她聊著。
他們聊的,很多都是生活中的瑣碎小事,似乎都在刻意避開某些即將要發生的問題......
在這種時候,時間過得格外的快。
當陳海波敲門催促陳婉荷出去的時候,二哥的眼神頓時就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就恢復了最先的那種笑容跟眼神,輕輕揉了揉陳婉荷的頭髮:「丫頭,你先走吧,下次有機會再聊。」
「我們還會有下一次聊天的機會嗎?」陳婉荷害怕的看著二哥,渾身都在顫抖。
「會,肯定會。」二哥硬生生擠出了一絲燦爛的笑容,說:「咱們的機會還多著呢。」
陳婉荷沒再說話,第一次主動的抱緊了二哥,對著二哥的嘴,深深的吻了下去。
二哥剛開始愣了一下,心說,這丫頭要是早這麼主動,自己要享多少福啊.......
門外的陳海波覺得有些不耐煩了,推開門瞅了一眼,然後飛快的關上門在外面喊了:「五分鐘啊!!快點!!!」
五分鐘很快就過去了。
當陳海波再一次敲響房門的時候,陳婉荷輕輕推開了二哥,擦了擦嘴,眼淚已經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強的表情。
「如果你不死,那麼我等你一輩子。」陳婉荷認真的看著二哥,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你死了,我等你下輩子。」
二哥忍著眼淚,點點頭:「好。」
「孩子我會照顧的,我家裡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陳婉荷從未露出過如此成熟的一面,她溫柔的摸了摸二哥的臉,說:「過段時間,我就去東北,幫你照顧叔叔阿姨,你不用擔心我,也不用擔心家裡,明白嗎?」
「丫頭......我對不起你啊........」二哥顫抖著說道。
陳婉荷搖了搖頭,輕輕的在二哥臉上吻了一下,慢慢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走出那道門的時候,陳婉荷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就恢復了正常。
只不過臉上的笑容再也看不見半點,霎時間,她已淚如雨下。
「你哥要見你。」陳海波走了進去,給二哥說。
「嗯,我也想見見他。」二哥說道。
「我現在帶他上來。」陳海波說,
十分鐘後,陳海波帶著大哥來了這裡,送他進來後,便幫他關上了門。
在這個地方,二哥跟大哥見了這輩子最後一面。
「你受苦了。」大哥表情複雜的說道。
「這是報應。」二哥埋著頭,低聲回答道。
「咱家裡有人照顧吧?」大哥問了一句。
「放心吧,有人會幫咱們照顧爸媽的。」二哥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把頭抬了起來,滿臉的笑容,欣慰的說:「我有一幫子好兄弟呢,他們會幫咱照顧的。」
大哥聽見這話,滿意的點點頭:「那就行,要不然咱們做鬼都放不下心啊。」
「吳師爺那邊,我已經幫你給他道過歉了。」二哥說道。
大哥愣了一下,隨即便苦笑了起來:「這應該是我去........」
「哥,你現在後悔嗎?」二哥轉開了話題。
「後悔啊,怎麼不後悔.......」大哥目不轉睛的看著二哥,苦笑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來海城,如果我不來,這一切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聞言,二哥笑了笑:「哥,我就知道你會後悔!哎對了,上次我回老家的時候.........」
他們倆聊天時的氣氛很融洽,跟原來兩兄弟坐在炕上一起嘮嗑沒什麼兩樣。
在這個時候,他們誰都沒有繼續談論有關於海城的事,反而都聊起了東北老家那邊發生的故事........
或許在死亡面前,一切矛盾與仇恨都能化為烏有吧。
二哥現在不恨大哥了,真的,一點都不恨了。
自己跟他馬上就要死了,還有什麼好恨的呢?兩兄弟還有什麼說不清的呢?
這輩子欠了吳師爺的,下輩子再還吧........
跟二哥聊了快一個小時的樣兒,陳海波進來催人了。
「差不多了啊。」陳海波說:「到點了。」
大哥倒是沒有那麼捨不得走的意思,或者說,他比誰都看得開,反正下去了都得見面,用不著在乎這一分鐘兩分鐘的。
「那麼我先走了,下次再見的時候,說不準就是在法庭上了。」大哥笑道。
「好。」二哥點點頭,深深的看著大哥,眼裡滿是不舍:「要是咱們以後沒機會見面了,那就在下面見吧。」
大哥哈哈大笑道:「行!」
被陳海波帶出監獄的時候,大哥忽然伸出手去,拍了拍陳海波的肩膀:「現在咱們是去哪兒啊?」
「市局。」陳海波說:「從現在開始,你就算是被逮捕了。」
聽見這話,大哥下意識的看了看站在身邊的七八個持槍武警,笑道:「拿這麼幾個人來逮捕我,是不是有點不靠譜啊?」
「不靠譜?」陳海波在笑:「他們的槍可都是上了膛的,收拾你綽綽有餘了,哎呀我差點忘了,你這一提醒我........來,戴上吧。」
陳海波拿出手銬在大哥面前晃了晃,笑道:「還是得給你戴上這個,我心裡才踏實點。」
大哥看著手銬,沉默了一下,把聲音放得很低,對陳海波說:「你想要的資料,我昨天就整理出來了,放在一個信封里。」
「信封在哪兒呢?」陳海波下意識的問道。
「警車駕駛席的車椅上。」大哥說道。
陳海波愣了一下,剛要說什麼,只感覺眼前一黑,隨即就人事不省了。
與此同時。
在樓上的那個會客室里,吳師爺正在笑容滿面的跟沈老聊著。
吳師爺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最開始的凝重,變作了現在的輕鬆,仿佛是看見了希望一般,整個人都沒了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都依您說的辦。」吳師爺對沈老說:「我們這輩子做的錯事太多,您能給我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們是打心底里謝謝您,至於小東北那邊,還........」
「砰!!!」
聽見這一聲槍響,沈老跟吳師爺的表情頓時就變了,站在沈老背後的那幾個保鏢動作更快,直接跑到了窗戶邊,往遠處傳來槍聲的街道看去。
街道距離這裡不遠,一百來米的樣子,保鏢們的眼力都不差,能夠很清楚的看見街道上的狀況。
在這時候,那邊的槍聲已經連著響了七八次。
「怎麼回事?」沈老問了一句。
那個年齡最大的保鏢皺緊了眉頭,低聲回答道:「不清楚怎麼回事,剛才是武警開的槍,地上已經倒下兩個人了,一個是陳海波,不知道是生是死,反正沒見著血跡,具體的還得下去看看,另外一個已經死了。」
「死了一個?」沈老愣了愣。
「嗯,就是陳海波資料里提到過的那個人。」那保鏢說:「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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