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頓怒視著漫天的白色「沙暴」,狠狠罵了一聲。
「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風暴中,芭芭拉的聲音漸漸變得亢奮,吸血鬼在這種寒冷氣候里簡直如魚得水。
克雷頓轉頭,狼眼發出的黃光穿透風雪,划過的軌跡像是兩道閃電。
「你去找路易斯,然後帶他去找我們需要的那些文獻記載,找到後就回去和其他人匯合。」
至於克雷頓自己——他還是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現在的天氣非常適合殺人,楚德·奧斯馬爾擁有占卜的能力,或許也在等待一個這樣的時刻來做同樣的事。
克雷頓本來打算和動亂之屋互不干擾,但楚德·奧斯馬爾顯然沒有這個意思。
他讓人把路易斯送進監獄,想辦法干擾巫師們的占卜,還讓傑弗里鎮長來試探他們,克雷頓不會再相信他了。怒火與戰意讓狼人體內的力量更加澎湃,這幾天,他已經通過吞噬血肉在體內重新積攢了不少精氣,這給他信心。
他做出了決定,而芭芭拉也沒有問他要去哪兒,聽到命令的下一秒,吸血鬼纖細的身體隱沒在雪中。
克雷頓閉上眼,黑色的狼毛在他的臉部湧出,抵禦著雪花的侵襲。
他心裡默默想著要去哪兒找那兩個人。
熱沃的每一處都在他的思索中一一閃過,當一個新的地址出現在腦海時,他的胃中忽然輕輕揪了一下,這讓他頓時下定決心,朝著那個地方逆風走去。
裴倫的旅店歇業了,他辭退了廚師,一個人收拾著所有雜物。
有些東西還可以賣掉,有些則只能當做柴火燒了。
這陣子發生的事情讓他身心俱疲,儘管事情都已經解決,但他已不打算在熱沃待下去,他要去城裡看望正在治療的學徒,而如果能順便在薩沙市里謀求一個職位,他不會猶豫。
大多數的東西都已經決定了歸屬,唯有最後一件事物令裴倫無法決定保存還是留下。
那是他的劍。
裴倫在櫃檯邊再次把劍拔出劍鞘,這是一把不到三公斤的雙手劍,曾經還算得上鋒利,但現在劍刃上滿是缺口。
這樣的劍已經無法傷人,用作鋸子或許還能勉強勝任。
這是裴倫繼承的祖產,具有非同一般的紀念意義,但修理費用卻讓裴倫心痛。在冶金技術越來越普及的當今,獨立經營的鐵匠卻越來越少,服務費用則越來越高,這不能不讓人感到荒謬。
劍身上反射出裴倫的影子,唯有這點一如往常。
咔——
金屬倒影和耳邊的聲音同時顯示大堂的門被推開了。
裴倫回頭,發現是奧斯馬爾主僕正走進來。
看到闊克的時候,他的頸背下意識地緊繃起來,手掌將鈍劍牢牢握住。
「這裡以後不會再接待客人了。」
楚德·奧斯馬爾用一種「玩具居然動起來了」的眼神看著他,讓他毛骨悚然,隨後闊克的步伐更是威脅性地加快,超過奧斯馬爾向他走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總要做多餘的事?」
闊克尋常地抱怨著,但裴倫的本能已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絕對的威脅,於是不再警告,一個箭步上前,將大劍的劍尖刺向闊克的胸口。
闊克看到那坑坑窪窪的劍刃,終於將一部分精力投放在反抗者的身上。
他大笑起來。
寬厚的手掌以比刺擊更快的速度抓住劍刃,將這件曾經在戰場上大放光彩的武器停止下來。
裴倫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手,只有些微的鮮血從掌心流出,順著劍刃流淌,這就是他為這個舉動付出的全部代價了。
「你還不錯。」闊克看著自己的血,毫不吝惜自己的讚揚。
裴倫還想說什麼,但旁邊的楚德·奧斯馬爾忽然一揮手,一叢黛紫色的粉塵撲面而來,讓他失去了意識。
這是曼陀羅種子磨成粉,直接服用可以放大人的感官,但經過有能的鍊金術士炮製後也可以降低人的抵抗心理,讓使用者更容易被控制。
在過去,眼界淺薄的鄉野鍊金術士用這種藥配置愛情靈藥,而有志之士則能憑此禍亂宮廷。
思特拉斯的巫師最喜歡這種東西。
闊克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同伴:「曼陀羅的種子可不好弄到,伱在這些普通人身上浪費了這麼多,到底指望在這片土地上獲得什麼?」
楚德·奧斯馬爾的神情讓他無法理解。
「只是一些我應得的報償,一個曾經的許諾。好了,你請其他人也進來吧。」
本該在教堂繼續工作的黑眼畫師們拖著昏迷的施密特進入旅店。他們的行李中有奧斯馬爾需要的施法材料——水銀和一些特別的酸、醋溶液。這些東西在運輸中有損失的可能,而奧斯馬爾拒絕冒險。
闊克不再詢問,他不喜歡在陌生人面前說話,哪怕那些人已經被他控制了。
他抓住裴倫施展自己的力量,片刻後,旅館老闆睜開眼睛,雙眼已經化作了與畫師們相同的純黑顏色,那是心靈被操控的人的特徵。
一樓大廳空蕩蕩的,只有他們三人留在這裡。
而在樓上,還有其他同樣被操控的人在做著奧斯馬爾要求他們做的事,為了這件無聊的事,他們和醫生夫婦都不得不來到這裡,因為這裡有他們需要的那些東西。
楚德·奧斯馬爾需要一個備用品,
他是這麼對闊克說的。
隨著計劃的進行,楚德·奧斯馬爾在自己曾經的學生面前表露出越來越傲慢的態度,這是他一直以來壓抑的本性,也說明他距離成功不遠了,但闊克仍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
同行者保持神秘感的行為讓闊克對失去了信心,沒過多久,他就再次詢問奧斯馬爾的目的。
奧斯馬爾躺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氣,用詠嘆調高聲道:
「當然是因為愛!」
如果不看臉的話,他的確有做戲劇演員或歌唱家的天賦,不過只要看到他的臉,任何人都不再會有欣賞藝術的心情。
「愛?」闊克冷笑。「你別和我開玩笑了,我不是那些任你愚弄的傻瓜。」
誰會為了愛去綁架一個糟老頭子。
那個山羊鬍子正在樓上接受醫生的第四輪折磨——為了讓他的狀態符合「受術」,也是為了採集痛苦和恨。這些情緒幾乎是儀式法術的通用貨幣。
「你現在沒法體會到這些事的意義,正是因為你已經失去了愛的能力。如果是過去的你,就能知道我在做一件多麼偉大的事了。」奧斯馬爾把腿放下桌子,第一次摘下自己的手套檢查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布滿詭異傷痕的手。
十根尖銳的指甲開裂,露出下面粉紅色的嫩肉,而或縱或橫的傷疤貫穿著每一寸皮膚,血痂和還新鮮的血跡糾纏在一起,幾乎形成了一層新的外殼。
像是鞭笞的痕跡,又像是被持續性地剝下皮膚,然後癒合。
他用這雙手打開裴倫行李中的一瓶好酒,為自己和闊克都倒了一杯。
「敬故土!」
他一飲而盡,但闊克沒喝。
「我可不知道我有什麼故土,你也知道這一點。」真正的末日追尋者冷冷凝視著自己曾經的導師。
被父母賣給馬戲團的人是他最後對家相關的回憶,就算他真的還記得自己的故土在哪兒,他也不會想回去——除非他是去摧毀那裡。
「那就敬我的故土。」
奧斯馬爾笑盈盈地看著他,手上把玩著酒杯。
那張可怖醜陋的粉色臉上已經因為酒精的作用微微發紅,奧斯馬爾的臉上許多部位都覆蓋了細而短的栗色絨毛,而沒有被發須覆蓋的地方都像是黏膜處的皮膚一樣光滑、容易充血。
闊克勉為其難地拿起了酒杯,看到他這麼做,奧斯馬爾高興起來:「這就對了,那真是個美好的地方,值得任何人去敬它一杯。」
但闊克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因為他不喜歡喝酒。
「你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自己的故土,我還以為你也是孤兒。」
他的話讓笑容在奧斯馬爾的臉上消失了片刻,幾秒後才重新掛起:「闊克,『故土』的範圍比『家鄉』更廣大,我不是從那裡出生,但我的祖先從那裡來,我也有必要尊敬那片土地。」
「你之前說來這裡是為了朝聖.哼,我早該將這些事聯繫起來的。你那陶頓口音.啊——我知道了,是第農復國會派你來的?他們讓你跟著我,是不是?」
闊克突然惱火起來,他認為自己應當憤怒,儘管他早就知道奧斯馬爾是懷著目的將自己送進動亂之屋,但他從不在乎這點,因為他擁有力量,他能夠對付這個人。可如果這件事是第農復國會促成的,事情就超出他的掌握了。
第農復國會和末日追尋者教派不同,那是個政治組織。那些隨著竊竊私語流行於人心的陰謀詭計擁有著他無法理解的力量。
楚德·奧斯馬爾將喝空的酒杯輕輕放回桌面,看向學生的眼神真摯。
「那個組織和我無關,我可以向你發誓。我只為了私人目的而來。」
「說謊。」他肥胖的學生說。
「我沒有說謊,是你對我的偏見太深了。」奧斯馬爾對這份冒犯並不在意:「你會重新相信我、依賴我,這樣的轉變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我會向你展示那有價值的一切。屆時,你就知道誰是真正值得追隨的偉人。」
這話真夠噁心,闊克的手已經捏緊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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