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佐佐成政抵達春日山城的第十四天傍晚,曲直瀨道三和明智光秀姍姍來遲。
從城池的數百步外,道三看見了這一條用石灰灑成的道路,看見了城外的斷壁殘垣和森森白骨,殊為震驚。
「老師慢走,我來帶路。」
光秀又檢查了一遍面罩之後,驅馬走在了道三的前面。
望著不遠處巍峨的春日山城,她的心也早已經飛了進去。
……不知他怎麼樣了?
光秀本來還奢望佐佐成政未曾感染疫病,但自從進了春日山城之後,越往上去,她就越提心弔膽。
三之丸燃燒之後所剩下的白骨和灰燼……
城池的角落裡傳來的咳嗽和痛苦的**……
一個衰弱的老卒離他們倆遠遠地,向他們指了本丸天守的道路。
光秀頓時鬆了口氣……看來他還沒死。
但抵達本丸天守的時候,光秀的一顆心就沉了下去。
佐佐成政雖然還沒死,但也已經和死了差不多。
他全身多處腫大,很多地方都已經滲出了膿血,躺在榻榻米上,生死未卜。
見光秀師徒來到,果心自動地讓開了位置,她的眼神已經再次恢復了輕佻又隨便的樣子,只是一雙手握在身後,指節有些發白。
見到成政的樣子,曲直瀨道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老師,請你務必救救他!」
不待道三去檢查成政的病情,光秀已轉身跪了下來。
她的這一舉動,讓佐佐成政身旁的那個侍女感到驚訝,深雪雖然見過明智光秀,卻不認為光秀和成政之間的情義能夠達到需要光秀下跪的地步。
「什麼都別說了,先把這個房間消毒吧。」
道三嘆了口氣,指了指光秀腳下的那個碩大藥箱。
半個時辰後,在充滿了醋味和酒味的這個房間裡,曲直瀨道三拿開了號脈的那隻手,用另一隻乾淨的手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眼神里多了一分的振奮:
「有救!」
眾女不禁喜出望外。
恍惚中,成政覺得很冷。
感受到有水滴打在臉上,疼得要命,成政翻了個身睜開眼睛,卻看到一雙腳在面前。
他悚然一驚,立刻打了個滾站起來了。
雨忽然停了,佐佐成政打量著對面這個人,眼中的疑惑之意更加濃重。
雨原來並沒有停,只不過下雨和不下雨的分界線正好在他們兩人之間而已。
佐佐成政這一側的天空,天色有些陰沉,吹著令人煩悶的熱風。
對面那人頭頂的天空,天色已經可以用黑沉來形容,到處都下著大雨。
奇怪的是,那些雨滴似乎並不會落到他的身上,而是自動在他頭頂分開,落在那人的腳下。
「你是誰?」
佐佐成政皺了皺眉頭。
「要問我是誰,難道你不得先問問自己是誰?」
「我是佐佐成政!」
「……我是土岐賴次!」
成政一愣,關於「他」的信息如潮水一般湧入腦海,他頓時就想起來了。
他之所以疑惑的很,就是因為對面這人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還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從頭到腳,全都是一模一樣。
除了他們頭頂一個陰天、一個下雨。
但就算是他們倆長得一模一樣,任何一個路人也能夠輕易地將他們倆區分開來。
簡單來說,可以用氣質、氣息,或是氣勢來形容。
佐佐成政散漫不羈,站在那裡讓人看不清真面目,讓人無法知道他究竟是強、是弱。
土岐賴次卻是魔氣縱橫,讓人根本不敢正視,僅僅是站在他的身旁,就已經知道他非常強大,至於強大到什麼程度,便不是常人能夠想像的了。
「這是哪裡?」
成政不想和土岐賴次大眼瞪小眼,很奇怪地,他並不畏懼面前這個魔氣瀰漫的「自己」。
「你還好意思問?」
賴次冷冷地道。
他話音方落,兩人的身側就出現了一條河,這條河很窄,大概也就十多米寬。
土岐賴次頭頂的雨也不再下了,他的那片天空,變成了雪花飄飄。
……這條河是怎麼出現的,要不要過去看看呢?
佐佐成政剛這麼想,從視野之外的河面上就漂過來一條船,一個大胖子搖著櫓朝成政喊道:
「客官可要渡河?」
「渡啊,你把船搖過來!」
「六文錢一位啊!」
胖子笑嘻嘻的加快了搖櫓的速度,但他馬上就開始後悔了。
土岐賴次從腰間抽出一柄精緻的肋差,看也不看,就直接朝那個胖子甩了過去。
「哎呦!」
胖子當場被戳中,從船上跌下水裡,噗通一聲,掀起了好大一朵浪花。
河面上只剩下一條小船隨波逐流,晃晃蕩盪。
「納尼?你搞毛啊!」
佐佐成政有些不爽賴次的濫殺無辜,但賴次只是冷哼一聲,不屑地撇了撇嘴。
「凡人的智慧……他要六文錢的船資啊!」
六文錢?
成政一經提醒,才恍然大悟。
喵了個咪的,六文錢!這是哪裡?難道是冥界?
日本的傳說中,說人死之後進入地獄需要渡過溟河,如果他碰到了溟河的水,就永世不得超生,所以需要雇渡船來過河,船資不多不少,一人六文。
想通了之後,成政正要問是怎麼來冥界的,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成政和賴次同時轉過身去。
兩個人分別站在了他們的對面,成政對面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得蠻帥的,稍微有點小受相,穿著一套小西裝,估計是校服什麼的吧。
賴次對面的是一個大概四十歲的大叔,留著連鬢鬍鬚,戴著茶色的墨鏡,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更狗血的是,這傢伙穿著星球大戰里的衣服,還戴了雙白手套。
「你們……」
幾乎只是一瞬間,成政和賴次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誠哥!」
「司令!」
「嘛……初次見面,多多指教。」
誠哥對著成政和賴次點了點頭。
「昂……初次見面。」
碇司令一手插口袋,面無表情地裝酷。
雖然從成政的識海中繼承了幾乎所有的記憶,賴次還是對碇司令深懷戒備,他雖然還是釘在地上,卻已經微微轉身,一隻手搭在了太刀的刀柄上。
另一邊,佐佐成政卻是對誠哥仰慕已久,馬上就嗨皮地聊了起來。
這兩個銀人在一起探討了很多東西,比如妹子的G點怎麼找,比如哪種體人立更容易深入,比如哪些妹子能夠強推得手並且不會反彈,比如怎樣從校服襯衫判斷波濤洶湧的級別是哪個字母……聊到最後,誠哥對沒能推倒巨X乳美少女感到遺憾萬分,成政為一大堆妹子都還沒推而感到遺恨萬年。
而另一側,土岐賴次仍舊和碇司令一言不發地對峙著。
土岐賴次終於喪失了耐心,屈身拔刀!
刀。
好刀。
好快的刀。
土岐賴次的寶刀雖快,卻快不過碇元渡的一隻手。
土岐賴次的寶刀雖利,卻利不過不堅不催的A.T.Field。
只見碇元渡伸出左手,五指張開,他的身前就出現了一層有如實質、閃著亮光的六邊形立場。
Biang!
賴次的太刀已成寸碎!
震驚之餘,土岐賴次才發現碇元渡的左手掌心長著一顆畸形的眼睛,他的一張手遍布裂紋,顯得猙獰可怖。
平靜地看著一臉震驚的土岐賴次,碇司令終於還是把左手又揣進了兜里。
土岐賴次的身影開始閃爍,與此同時,佐佐成政的身影也在不停地閃爍當中。
只是一秒的時間,成政和賴次便奇異般地融為一體。
相互感受著意識和記憶的迅速交流,「他」一臉驚訝地望著碇元渡。
「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我的名字還被人記得……作為回禮,我送你一句話。」
「他」似乎已經喪失了行動的能力,站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唯有雙眼死死地盯住碇元渡。
而碇元渡的茶色墨鏡反射著奇異的光芒,讓人根本看不見他的眼睛。
「人類只有忘記回憶才能夠存活下去,然而,也有絕不能忘記的東西,你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碇元渡似乎在對著空氣說話,又似乎在對著「他」,可是,此時的「他」,能明白元渡的意思麼?
「鐘錶的指針不會回頭,卻可以用手往前推……無論復仇或是毀滅,都需要絕對的力量。」
復仇?
毀滅?
絕對的力量?
「亂世就是為此而存在的。」
說完了這句話,碇元渡的身形漸漸變得稀薄起來,很快就消失在空氣中。
直到碇元渡完全消失,「他」的身影再次開始閃爍,立刻又重新分裂成佐佐成政和土岐賴次。
「客官啊要不要渡河?六文錢一位!」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胖子又站在船尾吆喝起來。
成政和賴次驚訝地扭頭望去,發現胖子的身上根本沒有一絲傷痕。
「等等,我要過河啊!」
誠哥揮了揮手,一溜小跑上了胖子的船。
「這位小哥你放心,但凡我康布羅納接的生意,一定把您滴水不沾地送到對岸去!」
「嗯……阿里嘎多。」
……佐佐成政和土岐賴次沒有去理會誠哥和康布羅納之間的對話,他們正在思考怎麼出去。
過了河就是轉生,所以他們拒絕渡河。
他們都還有太多的執念,他們不能死。
可是……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土岐賴次似乎有所悟,隨手一揮,身前就出現了一道空間裂隙。
他回頭瞥了眼嘴裡能塞進個榴槤的佐佐成政,冷哼一聲,便踏入空間裂隙中離開了。
「凡人的智慧。」
——這是土岐賴次留給佐佐成政的唯一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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