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滕斯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草地上,沉重的蒸汽背包和步槍增加了他在這片有些鬆軟土地上的移動難度。他的左手托著蒸汽步槍的槍托,右手握住把手,食指放在扳機上,小心翼翼的瞄準面前的一具躺在地上的敵人身體,伸腳把他踢了個個。
那是一位絡腮鬍子的大叔,臉色慘白,閉著眼睛。他的肚子上被彎刀拉了個大口子,腸子流了一地,沾滿了泥土,變成了紅黑相間的顏色。
他已經死了。
加斯滕斯啐了一口,跨過這具屍體,繼續前進。在他周圍,來自19敢死隊和22敢死隊的士兵們正排成兩列鬆散的散兵線,逐一檢查著地面的屍體。對這些經歷了人生第一場戰鬥的敢死隊員們來說,戰後還有時間打掃戰場,已經算是表現優秀了。
「我們殺了有多少人?」
身形魁梧的伊萬?沃倫走在加斯滕斯的斜後方,原本碩大的蒸汽背包在他的背上顯的渺小。他一手拿著步槍,一手揮舞著彎刀,撥弄著地上的屍體。對安肯瑞因的軍隊來說,打掃戰場的機會既是榮譽、也有實惠,士兵們可以把自己找到的所有東西收歸個人所有。加斯滕斯率領的第19敢死隊,還有卡賴伯?沃倫率領的第22敢死隊因為在剛剛的戰鬥中表現較好,得到了打掃戰場的機會。
加斯滕斯抬頭看向遠方,這片堆滿屍體的戰場面積比想像的小,敵人在發現雙方的武器之間存在根本差異、而且攻擊自己的敵人不是來自賴林、而是來自安肯瑞因的時候就失去了對抗的勇氣。第一團的五隻敢死隊剛和敵人接觸沒多久,戰鬥就結束了。那些穿著紅衣的自由民士兵,甚至都沒有殺敵的機會。可即使這樣,加斯滕斯手下也只剩下了81人,有16位士兵死在了剛剛的戰鬥中。
「大概一百多人吧,我們五隻敢死隊,加起來也死了八九十人,粗略算起來,交換比也不過一比一。這還是在武器上占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這仗,不好打啊。」
「已經可以了,才死了十幾個,按這個速度,三次衝鋒之後,咱們至少有一半兄弟能活下來,成為自由民。」
大伊萬的數學出乎意料的不錯,加斯滕斯應了幾句,看向了遠處的小鎮。擊敗這座兵營的士兵後,他們就擁有了對這片地區的控制權。第一團的士兵已經衝進了小鎮,只留了一小部分部隊在外面警戒。那些穿著安肯瑞因紅色軍服的士兵就好像沖入羊群的豺狼,興奮而不知節制。加斯滕斯在這個距離上都能聽到小鎮上傳來的槍聲和嘈雜聲。
加斯滕斯知道那些人在幹什麼,他有些於心不忍,可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任何事。他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拯救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他嘆了口氣,招呼手下加快進度。
「都給我快點!晚上吃點好的,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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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第19敢死隊確實吃了頓好的。他們在自由民士兵洗劫完小鎮之後,從他們那裡拿到了劫掠來的食物。大量的白麵包、肉、各種蔬菜,還有酒,讓第一次戰後的這一夜變成了狂歡之夜。加斯滕斯和他的隊友們忘記了死去的同伴,也忘記了明天可能遭遇的戰鬥。他們縱情吃喝,盡情玩樂,最終沉沉睡去。
第二天,西部戰區第六軍團第二旅第一加強團重新開撥,目標是圖盧卡斯和賴林接壤的城市,洛林。
加斯滕斯趁著行軍前的機會找到了第一團的團長夏洛特?芬得利,問清楚了一些事情。原來六大國都在有意無意的限制蒸汽武器向這些邊境小國的傳播,以防萬不得已六大國軍隊直接介入戰事時,受到太大的反擊。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對手還在使用冷兵器,他們自己卻在使用蒸汽步槍的緣故。
至於加斯滕斯更加關心的,這次戰役的目的、各個部隊的部署、敵人的分布情況等軍事信息,均被夏洛特?芬得利團長回絕了。他一邊說著「你們敢死隊只要往前沖就行了」,一邊把這個總是提問題的敢死隊長推出了自己的帳篷。加斯滕斯苦於沒有更多的信息渠道,不得不接受在對整體戰局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帶著自己的隊伍去攻擊一無所知的敵人這麼一個無奈的事實。
雖然沒有實現自己全部的意圖,但是加斯滕斯還是抓緊行軍的機會,開始向自己的隊員傳導排隊槍斃的戰術。這種戰術並不難,但是執行起來很需要士兵的意志力和服從力。加斯滕斯只是在隊列中剛剛講了基本的方法,就遭到了質疑。
「等敵人衝到面前再開槍?那敵人要是把我們打死了怎麼辦?」
「我們為什麼不能先開槍?」
「老大,你打過仗麼?按你說的打,我怎麼覺得不靠譜呢?」
雖然在行軍,但是士兵們對於決定自己生死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加斯滕斯聽他們討論了一會,才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我們現在使用的蒸汽步槍準頭很差,哪怕你瞄的再准,鉛彈飛出去七八十米也就飄沒了,你們自己也打過靶,自然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和你的敵人面對面開槍,可能你的敵人瞄準的是你,但是子彈早就飛到了不知道哪裡,這也是我們為什麼還裝備了彎刀,並且主要使用彎刀的原因。現在的蒸汽步槍太陳舊了,各自射擊的話,打死敵人只能靠運氣。」
「站成一排就會好些麼?」,伊萬走在加斯滕斯身旁,有些好奇。
「站成一排,我們射出去的子彈就會有很多,像一面牆。這面牆就算打不中各自瞄準的目標,但是總能擊中目標的,你們想想,看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加斯滕斯的講解深入淺出、淺顯易懂,再加上他在這隻敢死隊中靠殺人和第一場戰鬥的指揮積累的威望,大家雖然對排隊槍斃這種戰術不太理解,但是執行起他的命令來,效率還是很高的。於是,和19敢死隊一起趕路的其他士兵,總會看見第19敢死隊的士兵們在一邊前進,一邊做隊列練習。他們時而快速前進,時而突然停下來站成一排,或者兩排。好像在演練什麼戰術。
這一次的行軍持續了兩天,敢死隊全部都是步行。和蒸汽步槍一樣,六大國似乎也限制了蒸汽機車在這些國家的建設。敢死隊們要趕路,只有步行這一種方法。等到了第二天傍晚,部隊在一片樹林旁紮營,加斯滕斯才被告知,他們將於明天早上再次接敵。
這些位於安肯瑞因和尼格魯共和國邊境的小國,雖然在軍事技術和設備上被限制的很死,但是因為常年交戰,對戰爭的氣息卻無比熟悉。安肯瑞因對圖盧卡斯的全面攻勢在發動的第二天就引起了圖盧卡斯的警覺,他們放棄了大部分註定無法防守的邊境地區,在兩座靠近賴林的城市外組織起了初步的防禦。而加斯滕斯們,要對付的就是洛林城外的圖盧卡斯軍隊。
和加斯滕斯經歷的第一場戰鬥不同,這次他要參加的不再是五百人對一千人的戰鬥了。為了拿下圖盧卡斯五座城市中的第一座,西部戰區第六軍團的指揮官在洛林城和雷恩城外各投入了一個師,每師九個加強團的兵力。超過一萬人的軍隊分別集結在兩座城市的郊外,和圖盧卡斯臨時抽調的防守部隊遙遙相望。戰鬥,隨時可能爆發。
加斯滕斯所在的第二旅第一加強團被安排在了戰場的東南側,他們和另外九個加強團中的五個,在洛林的東南方向形成了半個包圍圈。在這個包圍圈靠近洛林城的內側,是密密麻麻來自各地的,由奴隸士兵組成的敢死隊們。
「我再說一遍,等會一旦開始攻擊,你們聽我的指揮,聽到命令就停下,列隊,聽到第二聲命令就開槍,前後隊交換,聽到第三聲命令就拔刀上去砍人,聽明白了麼?」
加斯滕斯站在第19敢死隊81個士兵面前,大聲嘶吼。距離他不遠的第22、23敢死隊士兵們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們,不知道這些人在戰前在說些什麼。至於那些在他們對面列隊,已經遙遙可以看到人影的圖盧卡斯軍隊們,就更不會知道這一小撮不到一百人的農奴,到底在做些什麼了。
戰鬥的號角並沒有來的太遲。包圍圈形成之後沒多久,加斯滕斯就接到了出發的命令。他和上次一樣,背上自己的蒸汽背包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手裡端著蒸汽步槍,看著前方開始逐漸接近的敵人。
那些敵人在安肯瑞因的軍隊開始移動之後也進入了戰鬥狀態。他們同樣開始列隊,前進,氣勢上不輸分毫。而在雙方的步兵開始相互接近的時候,雙方的騎兵已經在側翼展開了激烈的交戰。安肯瑞因的部分騎兵是槍騎兵,有威力大於弓箭的蒸汽步槍,但是也要讓馬兒承擔更重的蒸汽背包,所以馬兒的靈活性比不上輕車簡從的圖盧卡斯騎兵。而圖拉卡斯騎兵雖然占了輕巧靈便的便宜,但是武器上卻還是以弓箭為主,兩邊各有優劣,暫時無法分出勝負。
不過加斯滕斯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操心騎兵對戰的勝負了。他已經從快走變成了小跑,他的士兵們和他一樣在奔跑。沉重的蒸汽背包在他們的後背上微微晃動,不時傳來液體撞擊桶壁的聲音。在他們的對面,圖盧卡斯的軍隊開始放箭。
「沉住氣!!」
加斯滕斯大喊一聲,把左手握拳高高舉在空中,他的士兵看到了他的動作,紛紛停了下來,開始列隊。雖然有些雜亂無序,但是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加斯滕斯的第19敢死隊,已經變成了站成兩排的蒸汽背包槍兵,虎視眈眈。
而在他們的左右,其他的敢死隊已經衝到了前面,好像繞過立在水中礁石的水流,和迎面而來的敵人撞在了一起。嘭嘭的蒸汽步槍聲開始響起,最初還有些稀疏,漸漸的變得密集,那是雙方開始接敵的表示。
「舉槍!!!」
加斯滕斯並沒有受到周圍雜亂戰場的干擾,他和他的士兵們站在原地,站成兩排,平端著槍,等待著對面對敵人。在他們周圍,槍聲、慘叫聲、怒吼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奇特的交響曲。有兩隻羽箭擦過加斯滕斯的臉頰,射中了站在他身後的士兵,那士兵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預備!!!!」
加斯滕斯又喊了一聲。沒有受傷的隊員們把蒸汽步槍放在眼前,用那個簡陋的準星套住衝過來的敵人。按照加斯滕斯之前的要求,他們並沒有在瞄準上浪費太多時間,而是把僅有的注意力放在了保持隊伍的整齊度上。
對面的敵人更近了,他們高高舉著彎刀,嘶吼怒罵。不過由於他們使用的是尼格魯語,加斯滕斯手下的士兵基本上聽不懂。他們只是按照加斯滕斯的指示,端平了槍,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五十米,四十米,加斯滕斯本想再等一等,可不知道隊伍里的誰沒有抗住壓力,放了第一槍。加斯滕斯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在槍聲未落的時候把握拳的左手重重的揮了下去。
「開槍!」
一陣分外密集的槍聲猛然爆發而出,好像一聲悶雷在戰場上炸響。加斯滕斯對面那些敵人猛地一下倒了一片,就好像突然被風吹到的長草,在那一瞬間伏到了地面上。
「讓!」
加斯滕斯大喊,站在他身後的第一排敢死隊士兵向左一讓,讓出了第二排端著槍的士兵。
「放!!!!」
加斯滕斯再次大喊,緊隨其後的是更加密集的槍聲。對面的敵人們又倒下去一茬。這一次,他們衝鋒的腳步明顯慢了。
不過,雙方的距離在這個時候也接近了極限。
「給我殺!!!!!」
加斯滕斯拔出自己的彎刀,高舉著彎刀第一個沖了出去。他的士兵們有的丟下了背包和步槍,拿著彎刀直接上陣。有的站在原地,拼命的按動蓄氣閥門,試圖再打出一槍。如果在平常,加斯滕斯會試圖去調整大家的步調,可這個時候,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士兵,都已經沒有心思去關心別人了,所有人都把理智放到了一旁,在重複著同樣的循環。
找人殺,或者被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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