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皇家警察衝進老實人旅店的時候,老闆格倫·吉利斯正在和往常一樣打掃衛生。他的店面不大,能少僱傭一個人就少僱傭一個人。而且對他自己來說,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抹抹桌子掃掃地。見到這些皇家警察衝進來,格倫·吉利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了那位領頭的警官。
「喂,你,是這家店的老闆麼?」
領頭人趾高氣揚,站在他身後的皇家警察們表情嚴肅,有些人還背著蒸汽背包,手裡的蒸汽步槍正從減壓孔散出裊裊的蒸汽。
雖然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但是格倫·吉利斯知道這些人不是自己和自己的靠山黑手勞森可以對抗的。皇家警察並不負責維護治安,他們的行動往往出於皇室的直接授意,對付的對象也都是些窮凶極惡或者試圖顛覆國家的罪犯。格倫·吉利斯自忖自己還沒有作惡到那種地步,便大大方方的承認。
「是我,我是格倫·吉利斯。」
「那好,跟我們走一趟吧。」
領頭人揮揮手,他身後衝上來兩個人,把格倫·吉利斯帶走了。剩下的警察一擁而上,開始搜查這家小小的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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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警察們的馬車,在羅斯維爾的街道上七拐八拐,格倫·吉利斯勉強能判斷自己進入了上城區的某個街區。然後,他被蒙上頭套,推推搡搡,走過某棟建築物,被人按著跪在了地上。
「你還記得我麼?」
有女人的聲音從前方高處傳來,格倫·吉利斯聽到這句話想破口大罵,自己被套著頭套,僅憑聲音,誰能想起來你丫是誰?
「拉薇兒·迪迪,那個從你店裡出來不久就被搶劫的女孩。」
另一個人說話了,格倫·吉利斯聽出那是皇家警察的領頭人物。他的心裡咯噔一下,回憶起了那個翹家的貴族小女孩。如果這個聲音真的是她,那只能說城牆哈烏布里奇惹上了了不得的麻煩。
「我想起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可愛是你能說的麼?」
有人一腳把格倫·吉利斯踹翻在地,有人用警棍打了格倫·吉利斯幾下,用力很重。
「叫大人!」
「是,大人。」
格倫·吉利斯躺在地板上,恨透了哈烏布里奇,這個傻大個搶人也不先問問背景,現在可好,讓他怎麼脫身?
「說說吧,那天和你聊天的男人是誰,為什麼而去?」
這次問話的是那位拉薇兒·迪迪小姐,格倫·吉利斯可以很肯定,這位姑娘絕對是個大人物。
「大人,我也不認識啊,那人當時好像是進來問路的,剛好碰上大人下樓梯,大人那麼光彩照人,我們倆都多看了幾眼,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啊。」
格倫·吉利斯知道這些人的目的,他也不喜歡德米安·哈烏布里奇,但是地下社會有地下社會的規矩。這些人哪怕強勢,可只要哈烏布里奇不死,他就可以從自己身上找補回來。到時候,一個告密者的下場,格倫·吉利斯連想都不願意細想。
「你說謊。」
女人的聲音冷冷,但是仍然透著清甜。格倫·吉利斯努力回憶著她的臉,卻只記得那句「用膳」。
「打。」
皇家警察的領頭人只說了一字,無數的警棍落在了格倫·吉利斯身上。現場只剩下沉重的警棍敲擊肉體的聲音和格倫·吉利斯的呻吟聲。打了一會之後,領頭人喊了停。
「老實人,你既然叫老實人,我也不瞞你。不管那天組織搶劫的人到底是誰,他都死定了。我不是在開玩笑,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定了,徹底的,斷氣的那種死。大人對你的印象還不錯,至少還給大人解決了過夜和食物的問題,只要你好好回答大人的問題,我們不僅不追究你們的責任,還會給你些補償。是要補償還是被我們打死,你自己選吧。」
格倫·吉利斯癱倒在地上,剛剛的警棍大部分都被他用自己肉厚的地方擋住了,雖然疼,但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害。他很少跟皇家警察打交道,不知道這位領頭人說話的真實性。不過從他對城牆德米安·哈烏布里奇的了解看,那人的背景似乎也不是很強硬。
要說麼?格倫·吉利斯沉默著,可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他再這麼拖下去,估計對方就不僅僅是打自己了。
「可惜了,其實我對你的印象挺好。」
那個用了拉薇兒·迪迪的化名的大人又說話了,聲音輕輕的,帶著些微微的顫音,可內容卻讓格倫·吉利斯有些緊張。
「那好吧,來人,卸了他右手!」,一旁的某位人士下了命令。
「大人!我說!!!!!」
不知為什麼,格倫·吉利斯在這一刻無比相信,他看不到面容的那位大人和這個皇家警察的領頭人,是絕對會說到做到的。他叫停了即將到來的厄運,供出了對方的嫌疑對象。
「大人,那是城牆哈烏布里奇的手下,叫馬特·沃辛頓」,格倫·吉利斯一邊說一邊喘息,「那天他過來,就是打聽大人的行蹤的。他們在找一個穿著女傭服到處跑,很有錢的女孩。大人那天在我們那住店,我本來不想說,騙他說沒有。但是那時候大人剛剛好下樓梯,被她看到了,我也沒辦法,畢竟小的能力有限,能護得店裡周全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誰是城牆哈烏布里奇?」,皇家警察的領頭人厲聲喝問。
「是伊斯特區的一個頭目,手下有不少賭徒,管著兩個賭場。現在在羅斯伯爵酒店做保安隊長,很胖,力氣很大。」
「羅斯伯爵?哪個羅斯伯爵?」
「邱安·羅斯,聽說是從東邊搬過來的貴族。」
房間裡沉默了下去,格倫·吉利斯聽到了沙沙的寫字聲。過了一會,那個領頭人又反覆問了他些同樣的問題,才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店面,臨走,還丟給他兩張一百克朗的票子。
「這是大人給你的,好好收著,如果我們找不到哈烏布里奇或者讓他給跑了,我們就來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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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伯爵酒店的前台哈維爾·里格比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小女傭。身世神秘身家富裕,長的也很好看。但是,在他的人生軌跡中,能遇到那樣的女孩一次已是極大的幸運。他覺得,自己這輩子估計再也見不到那樣的女孩了。
「小哈維爾,過來。」
酒店護衛隊長哈烏布里奇在不遠處沖哈維爾·里格比招手,里格比放下手裡的工作,跑了過去。這位大叔據說在地下社會能量很大,他一個小前台,可不敢得罪。
「諾,這是給你的,兩百克朗,拿去娶媳婦吧。」
哈烏布里奇甩過來兩張一百克朗的票子,臉上帶著笑,「大叔我最近發了筆橫財,這裡面有你的一份。」
「我?」
哈維爾·里格比有些懵逼,自己從來不敢摻合這個大叔的那些事,又哪裡來的好處。他看著手中的兩張一百克朗的鈔票,有些激動又有些猶豫。哪怕是在羅斯維爾,兩百克朗也是一筆巨款,甚至可以在威斯特區的郊外買一套小公寓。
「就是你,別問那麼多,拿著就是了」,哈烏布里奇笑笑,轉而問起,「大叔這門生意來錢很快,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過來幫忙?」
「那個,我膽子小,謝謝大叔,我走了啊。」
哈維爾·里格比本來還想問問這錢是從哪裡來的,可他一聽哈烏布里奇要招攬自己,頓時轉身就走。錢從哪裡來只是個八卦,可要是真跟著哈烏布里奇乾的話,估計也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而就在哈維爾·里格比剛走出幾步路的時候,一群窮凶極惡的皇家警察衝進了酒店,二話不說就按倒了哈烏布里奇。里格比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皇家警察三下五除二把哈烏布里奇的頭罩上,用警棍狠狠的打他,然後把他抬走。整個過程里,酒店裡沒有人說一句話。
「小哥,跟你們老闆說一聲,皇家警察辦案,他可以換一個酒店護衛隊長了。」
不知道誰走到哈維爾·里格比面前說了一句,轉身離去。里格比愣了兩秒鐘,伸手攥緊了口袋裡的兩百克朗。
自己以後,估計是見不到這位哈烏布里奇大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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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布魯斯特抬起裙邊,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階。不遠處那個胖子的呻吟時斷時續,讓她有些煩躁。她快走幾步,走過地面上的污物和鮮血,站在了已經和一團爛肉差不多,被懸空掛起來的哈烏布里奇面前。
「摘下他的頭罩。」
這是他們抓到哈烏布里奇之後,露娜第一次說話。周圍的皇家警察摘下了哈烏布里奇的頭罩,露出了一張扭曲的臉。那張臉仔細的看了露娜兩眼,任命的嘆了口氣。
「說出你的同夥,然後我們會殺了你。」
露娜的聲音冷冷的,像寒風中的岩石,沒有溫度。
「嘁」,哈烏布里奇吐了口帶著血水的痰,「老子搶了你,你是大人物,要殺老子,老子認了。但是想讓老子出賣兄弟,他媽的你早晚殺了老子!老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有干你——」
「啪啪——」
兩聲清脆的鞭響打斷了哈烏布里奇的污言穢語,他的後背多出了兩道新的鞭痕,疊加在其他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上,變的更加慘不忍睹。
「你不說,我們也會殺了你,然後殺了所有和你有關係的人。你的父母,妻子,孩子,兄弟,手下,女人,你所有認識的人。」
露娜對哈烏布里奇剛剛那句話有些不爽,她想起了那天自己被套上頭套,有人把手伸進自己下面的那種恥辱和絕望,聲音也變的更加冰冷。
「你可以不說,你是硬漢,但是總有人會說。我身後這些人是皇家警察,辦案不需要證據,也不用經過法庭,死了也就死了。你不管說不說,肯定是死了。可你的兄弟們,沒有招惹我的,如果你招了,還可以活下去。這筆賬,你能算明白麼?」
站在一旁壓陣的皇家警察警長弗拉斯·納夫萊看著這個小小的女孩,聽著她說的話,心裡有些驚訝。以他對這位女士的了解,她顯然不應該有如此冷酷的心腸和鎮定的情緒。現在這個面對血腥場面鎮定如常,還能條理清晰的逼供的女孩,讓納夫萊不禁好奇,僅僅十七歲的她,在那座高高在上的法師塔里,又經歷了些什麼。
「反正都要死,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我們也知道了你是誰,就算你不說,我們也能找到那些人,然後殺了那些人。再然後,殺了所有和你有關係的人。這筆賬你要是算不清楚,我可以再幫你算一次。」
露娜的聲音異常平靜,眼睛也直視著被吊著的哈烏布里奇,沒有任何不適。哈烏布里奇看著這個前幾天自己還可以輕鬆搞死的小姑娘,陷入了沉默。許久,他才抬起頭,擠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笑臉。
「我說,大人,我都說。」
露娜看著哈烏布里奇的臉,第一次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她側頭轉向納夫萊,「交給你了。」
納夫萊揮揮手,和記錄人齊齊上前。既然撬開了這個人的嘴,那其他人也距離死亡不遠了。
離開那間詢問室的露娜繃著臉走上兩層,終於離開了皇家警察的地下囚籠。她站在這棟不起眼建築物的側門門口,看著遠處高高聳立的制裁法師塔,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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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法師塔,露娜見到了正在等她的布魯克琳。
「解決了?」,她的導師聲音淡淡的,臉上有些疲憊。露娜的離家出走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到現在也才剛剛收拾乾淨。
「恩。」
「還跑麼?」
露娜搖搖頭。布魯克琳輕聲嘆了口氣,起身輕輕抱住了露娜,「自由是個很好的東西,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享用它的資格。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要接受這個現實,讓自己過的開心一點。你才十七歲,你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明白麼?」
「可我不想做那個人的貨物,被明碼標價。」
「我也不想,可他是皇帝,他擁有整個國家。」
露娜沉默了,布魯克琳輕輕的抱著她,身體微微搖晃。過了一會,露娜輕聲開口。
「是誰?」
雖然這個問題沒頭沒尾,可布魯克琳還是聽懂了。
「西部戰區第六軍團軍團長,指揮官,少將喬·麥佛理。」
「我不認識他。」
「你會認識他的。」
落日的餘暉下,兩位女士緊緊相擁,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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