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露娜?」
加斯滕斯看著面前這個遍體鱗傷的男人,有些不解,「她和你一起殺了黛西,你就如此恨她?」
「不,不僅僅是這樣」,馬丁內斯知道,自己如果不如實招來,不論是活命還是得到露娜,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不配合。
「你們最近對黛西死亡原因的調查已經接近真相,露娜很慌張,便找到了羅布·赫德蘭先生,希望——」
「赫德蘭?」,加斯滕斯楞了一下,「恩維爾·赫德蘭家族的那個赫德蘭?」
聽到加斯滕斯的話,馬丁內斯看向加斯滕斯的眼神里多了一些驚恐和不可思議。恩維爾·赫德蘭是赫德蘭家族的創立人,是大魔導師加布里埃爾·貝內特的親隨。這些信息是制裁法師塔對內掌握的信息,從不外傳,面前這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羅布·赫德蘭是恩維爾·赫德蘭的什麼人?」,加斯滕斯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掌握了不該掌握的知識,他看著馬丁內斯,有些好奇。
「……是他的九世孫」,馬丁內斯徹底放棄了,他不知道加斯滕斯是如何知道這個信息的,就像他不知道加斯滕斯是如何釋放禁咒魔法的。他回答了加斯滕斯的問題,便不再猶豫,把露娜找到羅布·赫德蘭,繼而當著他的面要求他用命拯救露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所以,要不是她,我還可以再逍遙一陣,然後看風聲不對,就離開愛蓮娜。可因為她,我卻要丟掉自己的一條命!我不甘心!所以,我一定要得到她!然後殺了她!哪怕我要死,我也不能讓她好過!」
馬丁內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低沉,怨毒無比。不論是加斯滕斯還是辛克,都能看出他的情緒並不作偽。加斯滕斯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又問。
「如果我把露娜給你,你會做什麼?」
馬丁內斯這個時候終於笑了,他笑的很痛苦,也很得意。
「大魔導師大人,露娜是一個女人,一個很漂亮、很奸詐的女人,她打算害死了我,你說我會做什麼?」
「頭兒!」
辛克打斷了馬丁內斯的話,似乎想說什麼,加斯滕斯擺擺手,阻止了他。
「這件事就算了,她畢竟——」
加斯滕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給出了一個理由,「她畢竟把那件法袍帶給了我,不然,用我自己準備的那件,那天的魔法效果不會那麼好。看在這個禮物的份上,我不能讓她受辱。」
聽到加斯滕斯的話,馬丁內斯的目光有些暗淡,不過,轉而他又亮了起來。
「我是您的階下囚,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我這條狗,能活麼?能用法師塔數百年積累的財富,換我自己十年壽命麼?」
加斯滕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帶著一絲戲謔。
「你殺了我的愛人,你還想活?你給的那些東西,真以為我們愛蓮娜拿不到?」
丟下這句話,加斯滕斯再無聊天的興致,他轉身離去,丟給了辛克·沃倫一句話。
「這個人,還有露娜,都殺了,明正典刑,公開處刑。」
「知道了,頭兒。」
辛克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馬丁內斯。這個男人的目光帶著絕望,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看著加斯滕斯離開了牢房。辛克叮囑了兩位手下看好馬丁內斯,疾走兩步,跟了上去。
「頭兒,露娜她……」
對於露娜幫助馬丁內斯殺了黛西的事實,辛克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黛西對露娜有多好,他辛克可是看在眼裡的。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薄情涼性、刻薄寡義之人?
「不用說了」,加斯滕斯走在前面,步伐沉重,「我不想再見到她,你也不用替她求情。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要為黛西送行。」
「我知道了。」
辛克的聲音有些沉重,當初他跟著頭第一次去羅斯維爾的時候,見到黛西,就覺得她和頭兒是天生一對,兩個人對革命都有著堅定的信仰,也都有著極其高效的執行力,他本以為黛西應該可以和頭兒一起走下去,卻沒想到,以這麼一種方式死去。而對於導致這個結果的人,不論是主犯還是從犯,他都不會放過,絕對不會!
「另外,帶人去把法師塔的那個院子抄了,把羅布·赫德蘭抓過來,我要和他面談。」
加斯滕斯似乎已經從那種沉重的情緒中走了出來,他一邊走,一邊叮囑,辛克點頭應下,卻不想加斯滕斯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子,很嚴肅的看著他。
「這次黛西被殺,她的衛兵幹什麼吃的?屋子裡那麼大的響動,都聽不到?還有法師塔的那個馬丁內斯,他在根據地收買我們的人,你都不知道?你的反偵查局,到底在幹什麼?」
聽到加斯滕斯的話,辛克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加斯滕斯很少生氣,特別是對他們這些老人,除了在議事會上互相批評的時候會直接一些,平常態度一般都很和諧。這還是他少數幾次,在單獨和自己相處的時候,提出如此嚴厲的批評。
「對不起,頭,我檢討!」
辛克低下頭,心裡知道頭兒是因為黛西的死而傷心。雖然他也知道,那幾天愛蓮娜幾乎要崩潰,根據地人心渙散,很多事情都無法開展。但是這不是理由,既然反偵查和情報工作是他的職責,那麼沒做好,自然就是他的失職。
「行了,以後注意,所有的議事會成員,統統安排兩名衛兵,貼身保護,寸步不離!還有,你從伊萬那要些人,培養一些專職的警衛員,以後有用。」
「明白!」
辛克點頭記下,送加斯滕斯上了馬,才回到了局裡。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想了一會,才帶上人,去了法師塔在愛蓮娜的那個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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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馬丁內斯賣了我?」
坐在加斯滕斯面前,看著手上的鐵銬子,法師塔大佬羅布·赫德蘭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來愛蓮娜的行蹤十分隱秘,既然這都能被人發現,顯然是那個馬丁內斯泄了底兒。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了什麼東西去死的。」
加斯滕斯對赫德蘭的態度倒還不錯,他上一世見過恩維爾·赫德蘭,還有些印象,現在看到他的後代,隱約間竟然有些懷念,自然也就柔和了些。
「也是,我還是高估了他」,赫德蘭看著面前的加斯滕斯,揣摩著他的想法,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加斯滕斯大人,你是大魔導師麼?」
「不是。」
加斯滕斯回答的很快,也很短,他並沒有繼續解釋的想法,赫德蘭也沒有繼續追問的興致。兩人沉默了一會,赫德蘭再次開口。
「法師塔資本系將近一半的資產,換我一命,和一個愛蓮娜議事局的位置。」
「那些東西,你不給我,也早晚是我的」,加斯滕斯笑了,「至於議事局,你不會喜歡那裡的。」
雖然不明顯,但是赫德蘭知道,這就是加斯滕斯給自己的答案。他沉默了幾秒鐘,再次開口。
「你開價吧。」
「法師塔在恩斯潘省和西羅亞省所有的資產和關於礦產的信息,我都要,然後,我要你做我們愛蓮娜的代理商。」
「代理商?」,赫德蘭有些發愣,「代理什麼?」
「愛蓮娜的產品」,加斯滕斯這個時候對愛蓮娜的發展已經有了規劃,「現在愛蓮娜能平靜一段時間,我們也正好藉機發展。不過發展所需要的資金,還是要有著落。我們的武器不錯,但是賣這個有後患。所以,我們打算做些民用產品,對外銷售。為了避免皇帝陛下想不開封鎖,我需要你的網絡和渠道。」
赫德蘭這才意識到,加斯滕斯在和他談生意,而這,正是他熟悉的領域。他點點頭,爽快的打贏了加斯滕斯的要求。並和他約定,後續的利益分配和價格,回頭再談。說完這些,他交代了法師塔在恩斯潘省發現的輝石礦脈信息,以及在西羅亞省控制的精鐵礦脈信息,這才提出要告辭離去。不過,加斯滕斯攬住了他。
「等幾天吧,等我們核對了你的信息,再走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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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知道自己要死了。
在殺死黛西之前,她想過無數次自己的死法,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作為一個犯人被殺死。夏日的陽光曬在她曾經無比珍愛和呵護的皮膚上,讓她有些發癢。她抬起頭,看著面前高台下的人們,看著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頭腦一片空白。而在她身旁的不遠處,和她一起吊起來的,是法師塔曾經的資本系代言人,米蓋爾·馬丁內斯。
那個男人,正用一種怨毒而暢快的目光盯著她,始終不曾離開。露娜看了他幾次,每次都能對上他那雙狠厲而怨毒的眼睛,每次都不得不有些畏懼的錯開目光。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暴露,就是因為身旁的這個人。
現在,她無比後悔,當初為什麼一定要當著馬丁內斯的面,賣了他的命。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
「各位,今天將對直接導致愛蓮娜內政負責人黛西·理查森死亡的兩位人犯進行共開處決。他們是露娜·布魯斯特和米蓋爾·馬丁內斯。」
主持這次行刑的人是賓波·博布魯夫,愛蓮娜新的內政負責人。他的話聲音不大,但是卻在人群中引起了巨大的議論聲。雖然案子的內容已經在前期的公審中傳播開來,但是,見到兩位兇犯被當眾吊起,其中一位還是很多人都認識的露娜老師,那種突然而起的情緒,還是在會場中掀起了一陣喧譁。
「現在,請愛蓮娜主席加斯滕斯,做刑前講話。」
賓博·博布魯夫把鐵皮話筒交給了登上台的加斯滕斯。加斯滕斯接過話筒,表情嚴肅。
「各位同志,各位百姓,黛西·理查森是我的愛人,也是共運黨的創始人,更是長期以來愛蓮娜的內政負責人。各位的生活能如此和諧而井井有條,也是得益於她。我和她相識的時候,一個是沒有自由身的奴隸,一個是還在讀書的學生,兩個人都有些天真和理想。幸運的是,我們的理想,驚人的一致,都希望能夠推動共產主義從理論走向實際。在尼格魯共和國的戰場上,在守衛愛蓮娜的戰場上,我曾經無數次想過,我們兩個人,會有怎樣的結局,我們兩個人,到底能不能看到革命的勝利。我為我們和革命,規劃了無數的未來,而那無數個未來里,都有她的樣子。只不過,我沒想到的是,最後的最後,她竟然在這麼一個時間,以這麼一種方式,錯過了我,也錯過了革命的勝利。」
加斯滕斯的語氣低沉,聲音並不是很大。可是廣場上是如此的安靜,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話。很多人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又控制住了自己講話的欲望。他們只是沉默著,看著台上的加斯滕斯。
「幸運的是,最終我還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了解事實真相,和讓兇手被繩之以法的機會。我不管他們兩個人之前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們和我有過什麼關係,他們殺了人,就應該接受懲罰。」
加斯騰斯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才開始繼續。
「雖然黛西已經看不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但是你們還在。也正因為有你們,我們的革命才有希望勝利。我已經失去了黛西,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所以,答應我,請一定要好好活著,努力活著,和我一起,去看革命勝利那一天的朝陽!」
「嗷——」
廣場上的人群發出大聲的呼喊,卻沒人能說清他們到底在喊些什麼。而等這些呼喊聲漸漸沉默下去之後,伊萬揮了揮手。
「嘎吱——」
露娜腳下的翻板被打開了,她那小小的身軀開始在空中飄蕩,掙扎,抽搐,發出最後的呻吟。而在她逐漸渾濁的意識里,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徘徊不去。
好想……回到過去啊……
第九卷,喧囂的間奏之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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