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
在黛西背著那個硬木盒子打開加斯騰斯的門時,她的父親,威廉姆·理查森叫住了她。
「爸,現在前線時間緊張,我不能跟你說太多。你有什麼事麼?」
雖然距離洛山道口已經有些距離,可黛西總覺得自己的耳邊仍然迴蕩著戰場上的槍炮聲和士兵們嘶吼和呻吟。她緊繃著臉,皺著眉,哪怕是對自己的父親,也沒有露出任何輕鬆的神色。
「我知道,我就跟你說幾句」,威廉姆從自己女兒的臉上猜到了前線戰局怕是有些不順利。他決定不再詢問關於戰局的問題,而是自己給出自己剛剛想到的一個點。
「黛西,現在前線是不是還在打?在下雨的時候,是不是敵人仍然在進攻?」
「嗯,他們攻的很兇,我必須趕快回去。」
黛西下意識的用手撫了撫背上的木盒,語氣里有明顯的焦慮。古拉科斯看了一眼那個木盒,無法想像裡面是什麼。能讓黛西放下戰場,從前線趕回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又能對這場戰爭,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呢?
「還在打的話,敵人的武器會受影響」,威廉姆知道自己的女兒是真的著急,「他們使用的威爾斯二型蒸汽步槍,我研究過。槍上的二級氣瓶為了減重,隔熱做的不好。現在下大雨,雨水會加速二級氣瓶里高壓水蒸氣的冷凝,降低他們的槍膛壓力——」
「爸,你知道我不懂」,黛西臉上出現了威廉姆十分熟悉的、小時候不想聽課的那種表情,「他們的步槍會怎麼樣,不能用麼?」
「射程會下降,威力也會下降。如果雨還是這麼大,那麼再打下去,他們的蒸汽步槍甚至有可能直接失效。而我們的榮耀步槍在設計的時候已經做了效果很好的雙層隔熱,不太受這種天氣的影響。所以,如果一定要在雨中開戰,我們是有優勢的。」
「真的麼?!」
黛西臉上終於緊繃的表情終於稍微和緩了些。今天的仗打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好消息。她有些不相信的拉住她父親的手,再一次確認。
「爸爸,你說的是真的嘛?下雨天敵人的武器會受影響,甚至失效?」
「嗯,你爸爸是幹什麼的?你還不知道」,威廉姆拉著黛西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女兒,我不知道前線發生了什麼。但是你一定要記得,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在你的身後,我們所有人都是你的後盾,你最堅實的後盾。」
「我知道,爸爸。」
黛西輕輕笑了笑,伸手叫上了衛兵,「我們走了,前線還在等著我回去——」,她的腳步似乎輕快了些,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爸,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啊。」
「放心吧!」
威廉姆揮揮手,看著黛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站在一旁的古拉科斯這時才找到發言的機會。
「不知道前線怎麼樣了,總感覺不太妙。」
「沒問題的」,威廉姆心裡其實也在擔心。只有最熟悉的黛西的他,能從黛西剛剛的表情和動作中,看出前線的形勢不是一般的糟糕。只不過,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種負面消息四處傳播。
「一定沒問題的。」
威廉姆重複了一遍,想要加強自己的信心。古拉科斯直直的看了他幾秒鐘,才轉身離去。
「我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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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二師三團一連的連長喬恩·沃倫用手擦去臉上的雨水,大聲的罵了一句什麼。可在如此大的雨中,哪怕是站在他身旁的瀚德·沃倫,也無法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
「連長!」,幾乎是扯著嗓子,瀚德大喊,「他們說主席死了!」
「放他媽的狗屁!」
喬恩連想都不想,就罵了回去,「對面的傻逼放狗屁,你也信?為了打贏我們,他們說瞎話和放屁一樣,你要是信了,還好意思入黨?」
瀚德最近正在積極申請入黨,喬恩·沃倫是他的考察人。他這句話一下子穩定了瀚德的軍心。這個小伙子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重新端平手中的步槍,上前一步,趴在了壕溝前方搭建的土坡上。
在他的身旁,士兵們按照奇偶的順序,一一做好了射擊準備。
從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了開槍的鼓聲。那鼓聲在雨中也變得沉悶,可攜帶的信息,卻仍然清晰無比。
榮耀步槍和艾略特步槍在雨中齊齊射擊。飛出槍膛的鉛彈穿過雨幕,打在了對面敵人的隊列之中,帶起了一陣慘叫和呻吟。
仗打到現在這個程度,敵人前排的裝甲士兵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後排的長槍兵直接暴露在了愛蓮娜的火力之下。每一次從壕溝中射出的齊射,都會帶走不少人的性命。可敵人並沒有因此退卻,高額的獎勵和他們背後的督戰隊,讓這些士兵只能把生命揮灑在這片壕溝和機槍之前。他們慘叫、呻吟,繼而列隊,射擊,用手中的武器,繼續發起進攻。
「都給我聽著,黛西大人傳話,加斯騰斯主席一切都好,已經殺傷了大量的敵人,正在往回趕。敵人說的話都是謊言,不要相信!!!」
在積水已經深到膝蓋的壕溝里,來自指揮塔的命令正在快速下達。原本有些忐忑的士兵們暫時被安撫了情緒,有些鬆動的防線也暫時穩定了下來。可是,這場大雨正在暴露壕溝戰術一個致命的短板。
排水不足。
「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
喬恩·沃倫又引導自己的士兵們進行了一輪射擊。他從支撐自己的梯子上退下換彈,卻發現壕溝里的積水已經深到了膝蓋。無數士兵們在這些泥水中攪動,把泥水漸漸地攪成了泥漿。有些原本放在壕溝地上的物資,已經在水裡飄了起來,一不小心就會撞到。
「這他媽的……」
雖然上過愛蓮娜的夜校,但是喬恩·沃倫的文化水平其實有限。他憑直覺能猜到,這種情況如果持續下去會出問題,但是他卻一時間想不到如何應對,只是罵了兩句,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戰鬥上。敵人雖然在不斷傷亡,但是己方的機槍點也在不斷被敵人摧毀。現在前線仍然在射擊的機槍,已經不到三天前的一半。而敵人每次前進的距離,都在接近他們所守衛的這條壕溝。
大雨,還在繼續。
而那些不要命的敵人,就在雨中發起了衝鋒。
也許是覺得雙方將接近到了合適的距離,也許是覺得手中的武器在雨水中沒有那麼順手,敵人的指揮官再次吹響了衝鋒的空笛。敵人的士兵放下武器,舉起彎刀,開始朝著喬恩·沃倫所在的壕溝發起衝鋒。
「射擊!射擊!穩住,不要慌!」
喬恩·沃倫還在指揮,他還倖存著的士兵們也還在射擊。至於仍然能夠使用的機槍點,則更加是拼了命的向前方傾斜著子彈。以這些機槍點為圓心的大片扇形區域內,屍體推擠如山。可在那些啞火的機槍點前,有些敵人,已經和己方的士兵發生了直接接觸。
經過連續三天對機槍火力點的定點打擊,洛山道口機槍防線的火力覆蓋出現了不少缺口。而敵人,正在依靠這些缺口,撕開愛蓮娜的防線。
喬恩·沃倫是幸運的,在他的左前方,屬於他們的那個機槍點在昨天被擊毀之後,補充了新的機槍和人員。所以,對著他們這片區域發起衝鋒的敵人並沒有占到多少便宜。在他的身後,不少士兵已經開始向著左右側敵人的突破口支援。遙遙的喊殺聲,也似乎越來越響亮了。
「連長!我們能贏麼?!」
瀚德幾乎是趴在喬恩·沃倫的臉上在吼叫。聽到他的問題,喬恩·沃倫下意識的一個嘴巴子扇了過去。那聲響亮的耳光,不僅打蒙了瀚德,還吸引了周圍幾名士兵的注意力。
「連長?!」
「他媽的給我閉嘴!」,喬恩·沃倫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如此暴躁,「給老子好好打!」
瀚德有些委屈的看著自己的連長,卻也知道自己估計是問了個錯誤的問題。他抹抹臉,一聲不吭的開始裝彈。而在他的前方,發起衝鋒的敵人們在機槍前放慢了腳步,甚至一度停下了步伐。可很快,他們身後督戰隊用喊話和威脅把他們重新送上了戰場,送到了機槍的槍口之下。
而就在這個時候,機槍聲,停了。
「沒氣壓了,你們小心!!!!!」
負責機槍點的士兵回頭大喊,喬恩·沃倫罵了一句,從泥漿里撈出了自己的長刀。他周圍的士兵和他一樣,也拿起了各自的武器。仗打到現在這個樣子,也到了該拼命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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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回到指揮塔上的時候,指揮塔上已經少了一半多的人。卡賴伯·沃倫不在,留守的加朗斯·沃倫看到黛西,直接就迎了上來。
「這雨太大了,壕溝積水嚴重。我們的機槍火力網不全,敵人已經突破了壕溝多個啞火的火力點所負責防守的區域。現在士兵們正在和敵人白刃,但是我們人手嚴重不足,真這麼打下去,會出問題的!」
「卡賴伯大哥呢?」,黛西走到指揮台旁,放下木盒,拿起望遠鏡看向了對面。那些她已經熟悉的敵人指揮官的身影,在雨水中變的朦朧。
「他下去督戰了,說在這上面干看著難受」,加朗斯走到她身旁,看了一眼那個木盒,「這是什麼?你回去就是為了拿這個?」
「嗯,這是我們的秘密武器」,黛西側頭看著加朗斯,笑了一下。被雨水淋濕的頭髮緊緊的黏在她的臉上,勾勒出不規則的圖案。可即使如此,黛西的這個微笑仍然帶著些天然而倔強的美,讓加朗斯有些愣神。他反應了一下,看著黛西打開木盒,開始組裝。
「我在這盯著,你要是呆不住,也下去吧。」
黛西低頭組裝,頭也不回。雖然已經將近一年沒有碰這把槍,但是當她的手重新摸到那些零件的時候,她第一次把這把槍交給加斯騰斯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
陽光,圖書館巨大而平整的書桌,那個帶著微微笑意的男人。
還有滿滿的祥和和寧靜。
「那我下去了」,加朗斯·沃倫點點頭,看黛西正忙著,便徑自下了梯子。他的民兵二師現在也有些不穩,需要他去鎮場督戰。敵人傳遞的那個假消息雖然已經被闢謠,但是大部分士兵,心裡多少都有些疑慮。在這個關鍵時刻,雖然對黛西手中從未見過的武器有些好奇,也好奇一把槍又如何阻止對方的進攻。但是加朗斯知道自己不能等下去了,他的士兵需要他。而黛西,也一定可以把她自己的事情做好。
「照顧好她。」
簡單叮囑了衛兵安洛格·沃倫一句,加朗斯離開了指揮台。黛西用了一點時間把步槍組裝好,開始激活輝石,給蒸汽氣瓶加壓。她想起了自己父親說的,關於氣瓶隔熱層的話,便脫下自己的外套,包在了自己這把狙擊步槍的氣瓶上。之後,像十個月之前一樣,她把步槍舉起,端平,把自己的右眼放在了瞄準鏡之後。
整個世界,在她的面前開始變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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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這次簡直是天助我們!」
在尼格魯共和國的前線指揮塔上,負責本次進攻的第20軍軍長拜納·弗蘭克正在激動的向塔伊家·布希匯報情況,「大雨讓敵人的壕溝里積滿了水,極大的影響了他們的作戰效能。我們的蒸汽大炮又持續性的摧毀了他們不少機槍點,讓他們的機槍火力無法全部覆蓋陣線。您下達的衝鋒命令讓我們的士兵撕裂了敵人的防線,雖然傷亡慘重,但是我們正在突破敵人的防線!」
塔伊家·布希並沒有立刻回話,大雨敲打在他頭頂的雨蓬上,發出嘩嘩的聲音。他的目光掃過圍在他身旁的參謀和將軍,觀察著他們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
「就是死傷太多,這次如果贏了,也是士兵們拿命搏出來的,實在不值得我們居功自傲。」
「那是那是」,拜納·弗蘭克連連點頭,「司令,現在我們占有上風,是不是要繼續投入?我們20軍雖然有些損失,但是也有信心拿下敵人的洛山道口!」
「可以,你不用留預備隊了,我給你留」,塔伊家·布希很鎮定,似乎今天的勝利他早已料到,「等拿下愛蓮娜,我給你們放假!」
「謝謝司令,不過我們還想著打到羅斯維爾再休息呢」,拜納·弗蘭克臉上的喜悅發自內心,愛蓮娜雖然小,但是它的重要意義所有人都清楚。能拿到攻破洛山道口的首功,他的中將軍銜,肯定是跑不了了。
「不過還是司令考慮周全,把加斯騰斯已死的消息放出去,敵人的陣線立刻就亂了。要不是雨太大不方便,我們還可以把貝蘭其爾的人頭給他們扔過去,保准讓他們紮營!」
既然差不多能贏,拜納·弗蘭克開始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討塔伊家歡心上,畢竟,不論是軍功評定還是職級晉升,都少不了他這位司令的幫忙。可是,塔伊家聽到他的話,並不開心,反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拜納·弗蘭克有些驚訝的抬頭,卻發現司令用手捂著自己的右胸,有大量的血液正在從他的手掌下湧出,潤濕了他的胸口。
「咳咳——」
塔伊家開始劇烈的咳嗽,肺部被破壞讓他無法順暢的呼吸,胸口的傷正在帶走他身體裡的熱量。他無力的伸出另一隻手,抓住了拜納·弗蘭克的手。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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