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圖盧卡斯的平原和丘陵中行進了三天,新編近衛三軍從出發時的一萬六千人,重新膨脹到了兩萬一千人。新增出的五千人,是近衛三軍一路上收攏的潰兵。
這些潰兵大部分都自稱是被敵人打散的,見到近衛三軍之後,第一個要求往往都是吃東西。進入冬天的圖盧卡斯氣溫已經降到了零度左右,荒原里很難找到吃的,地里也沒有莊稼可以充飢。靠近尼格魯共和國的兩座大城市,斯特朗伍德已經被尼格魯共和國收復,潰兵們不敢去。朗福德福距離更遠,情況不明,潰兵們懶得去。至於靠近尼格魯共和國的三座城市,這些名為潰兵,實為逃兵的一開始也不想去,因為害怕軍事法庭。可後來他們人多食物少,因為搶奪食物發生了多起衝突之後,潰兵中的領頭人物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已經開始向安肯瑞因帝國的控制區轉移,希望能得到足夠的食物。近衛三軍的出現,只是提前了他們回歸軍隊的時點。
艾略特皇子和近衛三軍參謀長文森特·納夫萊並沒有太多精力管這些潰兵。他們派人簡單的詢問了潰兵的來歷和所屬部隊,然後把他們統統扔到了新編的近衛三軍第三師,讓他們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這就是對逃兵的懲罰,如果他們想要食物,就必須承擔觸敵的風險。
幸運的是,三天的路程並沒有遇到大股的敵人,小股的斥候倒是時有出沒,近衛三軍第二師的輕騎兵小隊和他們來往了幾個回合,驅逐了事。眼看深冬將臨,雙方都已經沒了大會戰的心思,只是在通過頻繁的斥候活動,監控對方的行動。
三天後,新編近衛三軍找到了在荊棘丘陵設防的西部戰區第五軍團,同時也找到了第二軍團、第三軍團和負責斯卡特省的第四軍團的殘部,他們從斯特朗伍德和更西邊的圖盧卡斯防線一路逃亡回來,丟盔棄甲,只剩了個光禿禿的人。這些人加起來也不到十萬人,被第五軍團的軍團長比爾·克拉弗林按照原來的編制重編成了新第二軍團,一萬兩千人,新第三軍團,四萬八千人,和新第四軍團,三萬人兩千人。
「這些人已經不能打仗了……」
加斯騰斯騎著馬,和近衛三軍的參謀部一起走在遍地的營帳中。得知艾略特皇子倖存並且帶了朗福德福的隊伍回歸,第五軍團軍團長臨時安排了一場接風宴,在第五軍團的軍部舉行。而從新近衛三軍的駐地去往第五軍團的軍部,剛好會經過新第四軍團的營地。
「不是不能打,只是沒了心氣」,埃里卡·羅素和加斯騰斯並肩前行,「我們畢竟八百多年沒打過仗了,這些人嚴格來說都是新兵,現在活下來的也算是老兵了,要是能有些時間重新訓練,他們會比新兵好用。」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啊……」
加斯騰斯裹緊了身上的披風。這兩天的溫度又降低了,估計深冬最近就會降臨。到那時候,如果後勤不給力,在這裡構建防線的第五軍團和其他的十幾萬人,可能連訓練都難以保障。
在前往第五軍團軍部的路上,加斯騰斯能看到第五軍團和三個新編軍團共同修建的防線。那是及胸高的胸牆,和充當移動盾牌的厚木板。從這些木板的排布看,安肯瑞因用來對付第六軍團的鐵盾陣線,顯然已經被後方知曉。而在那一條長長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胸牆前方,還有至少兩條同樣的黑色牆壁,在摻雜著積雪的丘陵地帶蜿蜒,像三條長長的蛇。
「看樣子是打算死守了」,加斯騰斯和身旁的埃里卡分享著自己的看法,「這麼多人,將近二十萬人,後勤怎麼辦?和後方聯繫上了?」
「應該是,聽說現在是原來負責斯特朗伍德的第七戰備軍在負責後勤,不然克拉弗林軍團長也不會敢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建防線。」
兩人聊了一會在這片陣線的所見所聞,就抵達了第五軍團的軍部。和加斯騰斯意料之中的帳篷不同,這個軍部竟然是一棟木質建築,占地面積還不小。在建築的前方,用木柵欄圍了一個院子,院子中立起了很多三米高的木樁,木樁頂端有橫向的鐵棍,鐵棍上掛著亮晃晃的輝石,撒發著光和熱。厚厚的、圍著木柵欄高高立起的帆布,把這片院落包裹,擋住了周圍凜冽的風。
「這……真奢侈……」
第五軍團的軍部給加斯騰斯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仗打成這個樣子,這個什麼比爾·克拉弗林難道沒有緊迫感麼?在食物和輝石都緊張的前線,竟然敢搞這麼奢華的宴會?
「金獅公爵克拉弗林,這個名字你聽過麼?」
埃里卡和加斯騰斯進入院子,立刻感覺到了一股暖流。早就等在門口的戎裝將軍大笑著上前,挽著艾略特皇子的手臂,當先走進了軍部。而跟著艾略特過來的隨從,則在院子四散開來,一邊休息,一邊等待主人和主賓的出現。
「冠名大公爵?什麼背景?」
加斯騰斯對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第一世的時候他似乎聽說過這個人,可時間太久,他已經記不清具體的信息了。
「恩,冠名大公爵。這位將軍可是金獅大公爵亨利·克拉弗林的兒子,他從小都生活在最頂尖的社會,又怎麼會讓自己受委屈?能這樣,已經算是他降低了無數標準之後的妥協產物了。」
「他憑什麼得到的封號?八百多年沒打仗,軍隊很難產生冠名大公爵吧?」
「不是他的父親,是他的祖上。據說在魔導均衡建立之前,他的祖先惠廷頓·克拉弗林曾經跟隨大魔導師征戰天下,還親眼見證了魔導均衡的建立,他們家族的金獅大公爵名號是世襲的,克拉弗林家族也被成為金獅家族,你不知道吧?」
加斯騰斯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這些八卦。在他的道路上,這些頂層的人物,早晚會成為他的敵人,他對這些人的故事有興趣,卻也有限。他拉著埃里卡走到冷餐桌上,發現那上面只有香腸、臘腸和醃肉,還有一些白麵包和黑麵包,並沒有太多貴族們喜歡的零食。可即使如此,這些食物對一路逃亡回來的加斯騰斯也算是美味。他儘量保持著自己行為的矜持,拿了兩塊白麵包,夾了一條切成片的香腸,大口吃了起來。在他的身旁,埃里卡和他一樣,早已開始大塊朵頤,全然忘了自己身為男爵的修養。
這頓質量不錯的冷餐持續了半個小時,之後艾略特皇子和第五軍團軍團長比爾·克拉弗林聯手出現,各自講了話。內容無非是戰局艱難,但仍有希望,大家要固守以待,等待勝利的降臨之類。加斯騰斯一邊聽,一邊繼續往自己肚子裡塞東西,他甚至差點錯過了關於後方援軍的信息。
「……超過四十萬軍隊正在訓練,我們的工廠也在加班加點的生產,無論是衣服、食物還是武器,我們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好。守過深冬,等到來年春天,我們會用安肯瑞因的號角,讓對面那幫娘娘腔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加斯騰斯不得不承認,比爾·克拉弗林的講話還是很有煽動性的,他聽的也有些熱血澎湃。可澎湃過後,只剩下飽漲的肚子和隱隱的擔憂。這場有些另類、有些奢華的酒會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擔當臨時服務員的士兵們上了五次食物,才填滿了隨行而來的人員的肚子。飯後,天色將晚,加斯騰斯先行和埃里卡告別,要去第七戰備軍找人。
既然斯特朗伍德已經被敵人奪走,那麼當時他留在斯特朗伍德看守工廠的那幫兄弟,不知可好?
「哎呀,小加斯,你能活著回來,真是天大的幸事啊!今天在酒會上看到你,別提我有多開心了!」
第七戰備軍軍長弗蘭克·勞威爾也參加了下午的酒會,還和加斯騰斯聊了幾句。也就是在那時,加斯騰斯和勞威爾約定了晚上的這次碰面。
「說吧,你有什麼事?只要是我能幫你的,決不推辭!」
勞威爾對加斯騰斯的印象不錯,因為丹尼·凱里的關係,他有些把加斯騰斯看成自己人。而且,加斯騰斯送他的那把帶名字的蒸汽步槍,也被他視作珍寶,隨身攜帶。
「不敢不敢,哪敢勞動將軍」,加斯騰斯謙虛兩句,問起了自己夥伴的近況,「……就是我那些不成器的兄弟,走的時候還在看管那家工廠,不知道他們現在還好?可在附近?」
「不錯,夠義氣,難為你還記得那些人」,勞威爾拍拍加斯騰斯的肩膀,「放心吧,他們都沒死。不過這幫小子可不怎麼聽話,當時撤退的時候,你那個工廠里的工人,我們一度想都殺了,畢竟他們知道了你的步槍是怎麼生產的,如果留給敵人,可會釀成大禍。不過你那些小兄弟跟我死纏爛打,硬生生的把我給繞進去了。他們現在在我的麾下,第二旅第四團第四連,那些工人們算是他們的戰俘,平常幫著修修圍牆什麼的,雖然日子不好過,可基本沒死,已經挺難得了。」
「這幫臭小子,真是不懂事!給將軍大人添麻煩了!感謝將軍大人體恤!」
加斯騰斯一聽,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捏了一把汗。他問清楚了自己敢死隊那些老部下的駐地位置,決定立刻趕過去。勞威爾勸了他幾下,沒勸住,也就由他去了。反正也不過一公里多的路,沒什麼好擔心的。
離開第七戰備軍的軍帳,加斯騰斯感覺心裡熱乎乎的,雖然只和那些人一起呆了不到三個月,可現在回憶起來,卻好像是自己的親兄弟一樣,得知他們活著,竟有著莫大的喜悅。他在夜色中認準了方向,奔跑。凌冽的空氣隨著他的動作沖入他的肺中,讓他有些微微戰慄的興奮。
即將,見到自己的那些兄弟了!
可就在這時,天空閃過一道慘白的、明亮的霹靂。加斯騰斯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天空。已經入夜的天空看起來黑沉沉的,剛剛還高懸在天空的月亮只剩下了雲層後一片黯淡的光暈。
「噗通——」
不遠處傳來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加斯騰斯循聲望去,卻什麼也看不清。他轉過手中的輝石路燈,照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只看到黑白交雜的地面。
「噗通——」
又一聲墜地聲,這一次來自加斯騰斯的身後。他轉過身,照亮路燈,終於找到了發出聲音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塊拳頭大小的冰塊。在看到那塊冰塊的一瞬間,加斯騰斯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站起身,飛快的左右觀察,發現自己剛剛離開第七戰備軍軍部的營地沒多遠,距離他想要去的第二旅第四團的營地還有些距離。加斯騰斯沒有絲毫猶豫,他調轉方向,朝著身後的營地狂奔。
「噗通——噗通——」
更多的聲音傳來,那些從天而降的冰雹落地的頻率漸漸密集起來,奔跑的加斯騰斯被其中一個砸到了肩膀,鑽心的疼。
遠遠的,他已經能看到營地門口的輝石光芒。衛兵們躲在哨位的遮蔽板下,遠遠的看著他。
「快!快!」
他們沖加斯騰斯擺手,呼喊。加斯騰斯卻沒時間回應,他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跑到感覺自己的肺部都要炸裂。越來越密集的冰雹砸在他的身旁,砸在他的前方,砸在他的身後,在地上敲出了沉悶的鼓點。
終於,喘息著的加斯騰斯衝進了哨位。衛兵們給他讓出位置,和他一起看著哨位外不斷墜落的冰雹。那些冰雹在地上砸出了大小不一的淺坑,漸漸的堆積了起來。
在他們的身後,營地也漸漸沸騰了起來。士兵們開始呼喊,嚎叫。還沒來得及躲進帳篷的士兵和正在巡邏的衛隊,都開始尋找掩體。在茫茫的夜色中,這些不斷墜落的冰雹在地上砸出了大小不一的深坑,也在他們頭頂上的遮蔽板上砸出了密集的鼓點。隱隱的,加斯騰斯能聽到身後慌亂奔跑的士兵們的喊聲。
「深冬來了!!快進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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