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如覺得心口空出很大一塊,飄散開的雨絲涼颼颼的往身體裡面鑽,她忍不住想抱住雙臂,給自己些暖意,心中明白這種寒冷,是怎麼捂都捂不熱的。
走出十多步,停下腳來,她以為自己眼花,看出了錯覺,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此時此地此處。
抬手再揉揉眼,頎長的人影依然站在那裡,沈秋明正站在他的面前,低聲在說著什麼,沈九如聽不見,她的眼中留下來的,只有這個人,這個像是察覺到什麼,轉頭看向她的青年男子,半張面孔被雨傘遮住,露出的側面,眉眼如峰巒起伏,自有一股風流韻致。
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要避開目光去的,但是視線根本不聽她的話,千絲萬縷的膠著在對方身上,恨不能在上面書寫出他的名字來。
「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沈秋明厲聲問話,「怎麼還沒有去換好孝服,你母親的靈堂又讓誰來守。」
他一手抓住自己的衣襟,強忍著扭過頭去,小步走開,明明已經不能回頭,分明還察覺到那人的目光,溫潤地跟隨著自己,將心口的空白慢慢修補一新。
回到小院,整套的孝服已經穩妥的送了過來,放置在桌邊,那隻折損的金算盤委屈地躺在台階,沈九如彎身將算珠一顆一顆拾起,這是母親留給她最後的念想,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留在身邊。
沈九如換好孝服,將長發放下,梳理整齊,鬢邊拈上白花,再看向窗外時,雨已經停了,只有屋檐下還留著一排水珠。
鏡子中的人,雙頰血色盡褪,卻顯得眼珠子更黑更深,沈九如的手指按在鏡面,低聲道:「母親,你這一去,只留下我一個人了,我什麼都不會再害怕了,因為這沈府上下沒有值得讓我害怕的了。」
她筆直走過小院,走過那道祖訓檻,走過長長的迴廊,六年了,沈府大院的變化讓她有些分辨不出方向,不過這些又有什麼關係,耳邊越來越大的哭聲,會告訴她,母親的靈堂在哪裡,沈府五太太的靈堂在哪裡。
當她出現的一瞬間,靈堂里變得非常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她,仿佛來者是個格格不入的外來人。
沈秋明從後面走上前,在離她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沉聲道:「這是沈家的九如姑娘,前些年住在別處,如今她回來守靈,任憑是誰也不能怠慢她,聽到了沒有。」
一片喏聲響起,沈秋明才轉身對她說道:「過去見你母親最後一面。」
九如緩緩上前兩步,見沈秋明舉步要離開,雙臂張開攔截在他面前:「父親,母親屍骨未寒,您不陪陪她嗎。」
沈秋明沒有動怒,正色回答她道:「前廳還有重要客人,脫不開身,你照理靈堂就可以,你母親看到你在,自然會得欣慰。」
九如直視著父親,正面望去,發現父親也老了,原本烏黑的雙鬢顯出花白的顏色來,她心底的酸楚滋味更濃,輕聲問:「母親一輩子在等的人都是父親,難道父親不明白嗎。」
她很清楚前廳重要的客人是誰,不是明明說好還有十多日才會回來,這下子非但提前,還正好遇到母親新喪,不待她細想,沈秋明將她的手臂撥開,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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